到了煉獄山大長老這種境界的修行者,最強大的武器,反而就是深藏著的秘密。
徐生沫的臉色很難看。
他不想佩服林夕,可是他忍不住想到,如果換了自己來對敵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等到自己的飛劍刺入那黑煙和黑火包裹中的假身時,自己就也肯定死了。
世上竟還有身體這麼薄的人?這個像披著一張人皮的鬼的人,才是真正的煉獄山大長老?那黑煙和黑火裡面的,又是什麼東西?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身上,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聽到林夕的話,所以他們的震驚而不解。
這麼多人好像看猴子,看鬼怪一樣的眼神,更是讓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單薄如人皮的身體在空中發抖了起來。
「你們所有人都要死!」
他發出了一聲這樣的聲音。
這聲音不再是從黑焰和黑火包裹裡面的身影中發出,像是從他的腹部發出,但隨著他這一聲聲音發出,那條黑焰和黑火中的身影猛烈的扭動了一下,巨輦上所有的鎖鏈全部脫開,那些已經瘋狂且喪失人性的奴隸修行者全部被他放開。
「狗急跳牆,放狗咬人?」
這上百名雙目血紅,完全感覺不到人性氣息的修行者瘋狂的嘶吼前衝的氣勢是極其可怖的,然而林夕卻只是皺了皺眉頭,嘲笑了一句,然後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安可依,輕聲問道:「能救麼?」
安可依看著他,搖了搖頭。
林夕也搖了搖頭,然後看著池粟和池珊點了點頭。
池粟依舊很害怕,但這次他沒有出什麼岔子,飛快的將魂力貫入手中的粟杉木容器,從中取出了一顆墨綠色的種子,交給了池珊。
池珊出手。
除了翠綠色的頭髮使得她顯得有些妖異之外,她看上去和普通的鄰家少女沒有什麼區別,然而所有的人都開始認識到,和南宮未央一樣,跟隨在林夕身邊的面嫩修行者,都是怪物。
池珊身上噴湧的魂力十分的磅礡、劇烈。
震盪產生的氣流,真的使得她的衣袍因為兜風,而讓她往上漂浮了起來,離地數尺。
這一顆墨綠色的種子就被她丟向了她前方數尺的山道。
千葉關前的平坦山道都是些大石、以及被踩踏得如同石頭一樣堅硬的泥土,然而她這一顆墨綠色的種子丟下去,卻好像丟到了一片水面上,激起了一片漣漪。
這是一片墨綠色的漣漪。
只是一顆種子,然而如同女巫頭髮一樣的一株株細長的墨綠色青草,就以驚人的速度瘋長著,像水流一樣在山道上蔓延開來。
滿道的鮮花瞬間枯萎,被這些墨綠色的青草佔據,堅硬的山道,變成了一塊草地。
上百名雙眼血紅的奴隸修行者衝入了草地。
這些墨綠色的長草像風中瘋狂飄舞著的髮絲,割在了他們的腳上。
所有千葉關中的修行者和那些紅袍神官的目光全部凝固了。
所有這些奴隸修行者就像是憑借動物最原始的本能在戰鬥,他們不懂得珍惜魂力,只想將道前的林夕等人撕成碎片,所以他們的身上都閃耀著黃光,魂力都是奔湧在身體的表面。他們身體的肌膚,比百煉鋼或許還要堅硬,一般低階修行者射出的箭矢,或許都只能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一個淺淺的血口。
然而這些墨綠色的草割在這些奴隸修行者的腿上,卻是像在切豆腐。
一塊塊血肉、甚至裡面的骨頭,都被輕易的切斷,切碎,掉落下來。
這些奴隸修行者都變成了沒有腿的修行者。
但他們在煉獄山某種殘忍手段的刺激和改造之下,已經變成了毫無痛苦和恐懼的野獸,他們依舊吼叫著,還要用雙手撐著繼續飛快前行。
所以場面就變得更加的慘烈。
池珊閉上了眼睛。
墨綠色的長草繼續瘋狂的湧動著,切碎了這些奴隸修行者的手,然後再切碎了他們的身體。
很多煉獄山紅袍神官看著那些扭動著的破碎血肉,恐懼的想要嘔吐。
這一百餘名奴隸修行者,同樣是煉獄山的秘密和底蘊,若是在平時,足以噬滅雲秦一支大軍,甚至直接毀去雲秦一座城池,或者一處修行之地,然而現在,只是兩名追隨著林夕的詭異妖族修行者出手,這樣強大的力量,竟然直接就變成了一堆堆破碎的血肉。
雲秦軍方所有的人也都陷入了絕對的死寂裡。
因為長期和修行者戰鬥,且很擅長利用各種軍械圍殺修行者,所以絕大多數雲秦軍方的將領也有著獨特的驕傲,然而現在,這種驕傲也不復存在,他們開始真正的明白,等到強大的修行者數量到達一定的程度之後,就連數量龐大的軍隊,都無法阻擋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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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輦上的兩道真身假身兩道身影都在震顫著,這名煉獄山大長老也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另外一個殺手鑭,也被這麼輕易的化解。
他的憤怒也開始悉數化為驚恐。
他知道最後的勝負未必可知,但他的安全,卻似乎再也沒有任何保障。
平日裡,像他這樣的大人物要是跺一跺腳,整個大莽,整個世間都會震動,然而現在,卻沒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情緒。
邊凌涵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妖族箭師池芒。
池芒從她眼中的神色和林夕肯定的目光裡,知道了自己該做什麼,於是他沒有任何的遲疑,抬起了手中淡綠色的長弓。
今日注定是修行者的世界裡最大、最精彩的一次盛會。
整個雲秦也沒有這麼快的箭。
六枝綠色的長箭在尋常箭師連一箭都未必能射出的時間裡,出現在了空中,朝著煉獄山大長老的真身墜落。
這六枝箭矢裡,唯有兩枝是直接射向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單薄得不像活人的身體,其餘四枝,都是鎖定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身位,不讓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躲閃。
只是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根本不想躲閃。
一直以來的高高在上,讓他很自然的覺得,如果面對這樣一名大國師階的修行者射出的箭矢都要去狼狽躲閃的話,那實在是太沒顏面的事情。即便沒有了秘密,他畢竟也是聖階之中可以輕易滅殺一般聖師的存在。
他知道池芒的這六箭只是幫邊凌涵接下來的一擊開道,對於他而言,真正的危險只在於邊凌涵手中的大黑,在於融合了鏡天人魚力量的邊凌涵的全力一箭。
要躲也只要躲大黑的這一箭。
所以他只是花了少許的力氣,抖袖一拂。
一聲聲絲絲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因為力量全部匯於體內,不再外流而出,所以他那被林夕稱為皮影的假身身上,不再有濃煙和黑火冒出,所有的人看到,那卻真是一張人皮。
一張披著煉獄山大長老黑袍,雕刻著符文的人皮。
這張失去力量承依的人皮在巨輦上軟趴趴的倒下,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袍袖邊卻是飛出一片黑火,掃在飛臨的兩枝綠色箭矢上。
在任何人來看,這兩枝綠色箭矢必定會被他這一拂帶得偏離方向,從他的身旁穿過。
但就在這時,這兩枝綠色箭矢突然散了開來。
在袍袖和黑火撞擊到這兩枝綠色箭矢的一剎那,這兩枝綠色箭矢像綻放的花一樣散開。
這種時間極其短暫,即便連聖師都來不及感知,來不及做出反應。
唯有這名煉獄山大長老面色劇變,發出了一聲厲嘯。
所有的人只看到變化的結果。這兩枝綠色箭矢變成了兩團赤紅色的「章魚」,撲在了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袖袍上,撲在了他的手上,猛烈的燃燒著,發出嗤嗤的聲音,似乎便啃食著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血肉,邊要燒進他的骨頭裡。
一片黑夜升騰而起,一道沒有任何聲音的黑色箭光,便在這個時候降臨到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頭頂。
本來這名煉獄山大長老一直在提防邊凌涵的這一箭。
他本來有可能直接躲開邊凌涵的這一箭,但他沒有料到這樣的變化。
手臂上的劇烈疼痛,和感到自己體內的水分大量流失,讓這名煉獄山大長老下意識的將自己的魂力從手臂上噴湧而出,終於將這兩團燃燒著的「章魚」硬生生的從他的手臂上震脫開來。
這個時候,邊凌涵的這一箭也已經到了。
邊凌涵知道這是真正的消耗戰,她清楚接下來自己這一方還有更強大的戰力,她的力量或許只有在對付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時才有用,所以她此刻是毫無保留,將自己體內的所有的力量,一次性的噴湧了出來。
煉獄山大長老避不開她這一箭,他的左手往上伸出,手中出現了一截短短的,青銅色的鎖鏈。
「嗡」的一聲震響。
他腳下的巨輦往下一沉,巨大的底盤齊齊的沒入了土中一寸。
他的左手衣袖全部炸裂,整個左手手掌全部磨爛,手背到手臂肘部的肌膚上,也出現了數條炸裂般的裂口,一滴滴鮮血,不停的從中滲出。
他的右邊袍袖也全部被燒燬了,右邊的手臂被燒得發黑。
所以他此刻的形象,就像一個被人剛剛揍了一頓的,穿著短袖的老頭,非常可笑。
「老師,還有力氣殺人麼?」
就在這時,林夕又轉過頭去,看著身後遠處站在大石上,一聲不吭的徐生沫說道:「如果還行的話,再幫我殺一陣人。」
徐生沫臉色陰沉的從石頭上躍下來,喝道:「我怎麼會不行,你才不行。」
所有煉獄山的紅袍神官都雙腿有點發抖,這個時候被林夕眼光掃過的他們最清楚,林夕說的要殺人,就是要殺他們。
很顯然,接下來林夕等人就已經準備衝鋒,準備殺死他們,殺死這名煉獄山大長老。
很顯然,林夕是想讓魂力所剩也不太多的徐生沫索性也耗盡魂力退場。
而這些煉獄山紅袍神官此刻都已經甚至沒有信心,能從徐生沫和胡辟易兩柄劍下活下來,更何況此刻林夕的身旁,還有那麼多詭異的,沒有出手的妖族修行者。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也根本沒有信心能從許多人的圍攻中活下來。
極度的恐懼讓他忍不住用枯木摩擦般的腹語厲叫了起來:「難道就沒有人膽敢和我單獨決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