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師階修行者的感知,和聖師的感知不知有多少的距離。
在聖師眼裡十分緩慢的東西,在大國師階的修行者眼裡,卻是快到捉摸不到痕跡。
然而林夕和聞人蒼月的戰鬥,卻是從頭至尾顛覆著修行者世界裡最正確而簡單的道理。
在暴喝聲裡,聞人蒼月的飛劍震飛南宮未央的飛劍之後,帶著恐怖的渦流飛向了林夕。
他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失敗。
他也絕對不相信,自己會死在這裡。
他當然要殺死林夕。
然而轟的一聲爆震,大黑上散發出來的一股磅礡力量,卻是再次迎頭撞中了他的飛劍。
七曜魔劍周圍的白色渦流全部震散。
飛劍在黑色的流光中前行,就像一條逆流而上的游魚。
也就在這一刻,吉祥的力量爆發。
在連番的戰鬥裡,吉祥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成長,它已經變得很強。
它身上翻滾著的氣息,竟然在它的身外形成了數條黑色的濃烈焰光,就像數條巨大的尾巴,可怖的搖曳在空中,此刻它看上去就真的像是雲秦傳說裡會帶來厄運的妖物。
然而這厄運,只可能是聞人蒼月的厄運。
它所有的力量,在它的身前凝聚成一條晶瑩的冰柱,看上去沒有任何花巧的冰柱。
在這同時,高亞楠發出了憤怒的吼聲。
她一直很美麗。
然而此時,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發怒的冰雪巨人。
恐怖的寒風和冰雪伴隨著她憤怒的吼聲,在她的身外盤旋飛舞,使得她的身影顯得無比的巨大,使得她憤怒的吼聲,也分外的巨大。
飛舞的冰雪覆蓋在吉祥身前凝結的晶瑩冰柱上。
這根晶瑩的冰柱,變成了一柄冰雪巨劍,在她憤怒的吼聲裡,狠狠的衝擊在聞人蒼月的七曜魔劍上。
七曜魔劍刺進了這冰雪巨劍裡,被磅礡的冰寒元氣牢牢的縛住,冰封住!
單膝跪地的聞人蒼月眼睛裡就像有幽火燃起。
他右手倏然伸出,雙指並指為劍,虛空前按。
錚的一聲。
飛劍和冰雪之間,完全發出金鐵的聲音。
冰雪長劍的一端驟然碎裂,七曜魔劍只在這一息間,便脫困飛出。
也就在這一瞬間,一柄靛藍色的長劍,也狠狠的斬擊在了剛剛從冰雪中鑽出的七曜魔劍上。
……聞人蒼月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御劍聖師,七曜魔劍,也是煉獄山最強大的飛劍。
所以一般聖師的飛劍,恐怕一時根本無法刺透冰雪,他卻只是瞬息脫困。
然而原本便疾飛如雷,不可捉摸的飛劍,卻是連續不停的遭受著一次次的打擊。
這使得他的七曜飛劍似乎變得不再是這世上飛得最快的東西之一,而像是一條被徹底困在網裡的魚。
「噹!」
湛台淺唐的長劍和聞人蒼月的飛劍相擊,發出了兩個巨鐘相撞的聲音。
一圈圈肉眼可見的音波,在空中擴散而出。
「喀!」
也就在這同時,聞人蒼月另一條腿的膝蓋上,也發出了刺耳的碎裂聲。
他的這一條腿也徹底的在膝蓋處折斷。
聞人蒼月如鐵鑄般的身軀,驟然下沉,跪在了地上。
在雙腿盡皆折斷,無法支撐身體而跪地的瞬間,「噗」的一聲,一團血霧也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七曜魔劍斜斜的在空中飄飛出去,在接近墜地的時候,才終於懸停。
……聞人蒼月的雙腿在膝蓋處粉碎折斷,但不代表他無法行動。
滾滾的魂力從他的身體裡湧出,衝擊在染血的地上,推著他的身後往後飛衝出去。
他的身後,有那頭鬼臉鳩。
但就在這一瞬間。
一聲洞金裂石,同樣因為感覺得出自己主人的憤怒和悲慟而極其憤怒的鳳鳴,就像無數條透明的長劍,從高空衝落。
山林在秫秫發抖。
山石都好像要被震裂。
聞人蒼月憤怒而暴戾的抬頭,他看到了天空中一隻金色的鳳凰,正發出耀眼的光亮。
他便瘋狂的厲笑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林夕告訴他,他不能跑。
林夕沒有馬上再用大黑。
「這是你應得的下場。」
他只是看著停滯下來的聞人蒼月,說了這一句話,然後他也開始大放光明。
一條條純淨到聖潔,甚至帶著某種肅穆和決烈的光線,從林夕的身上噴湧而出。
一條透明的光橋連通在他和南宮未央之間。
林夕身上湧出的光明,源源不斷的沁入南宮未央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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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光明,這是犧牲,是許多雲秦人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守護他們熱愛的國家和家人的信念,但你身為雲秦人,卻要親手毀滅這樣美好的信念,所以這是你的絕望。」
林夕不想和聞人蒼月廢話,然而此時,他卻是很自然的說出了這樣的話。
因為他想到,很多人的死去,都是為了今天這一幕。
南宮未央的身上好像燃燒了起來。
她喜歡一個人和憎惡一個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在第一次進入碧落陵,進入當時這名大將軍的地盤時,她便開始憎恨這名大將軍。
然而之前的一次次對敵,她卻都一次次的失敗。
所以聞人蒼月,也變成她最大的敵人。
她的心裡充滿著無窮的戰意,之前她已經無法出手,現在她有了能夠再戰一次的機會,她心裡的戰意和憤怒,也終於使得她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巨吼。
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感覺到了自己一直都想感覺到的東西…她感覺到了愛是什麼東西,恨是什麼東西,友情又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
墮於亂石和草叢中的冰寒飛劍在她憤怒的叫喊聲中再次飛了起來,化成了一條筆直的線,刺向聞人蒼月的心口。
冰寒的劍光照亮了聞人蒼月的臉頰,照亮了他的眼眸。
他厲吼一聲,七曜飛劍回到他身前三尺之地。
兩柄劍如巨山相撞。
冰寒飛劍再次震飛南宮未央的身體往後軟軟坐下。
聞人蒼月的七曜飛劍往後倒退,退入聞人蒼月手中,依舊無法止住後退之勢。
喀嚓一聲,聞人蒼月的右手手腕,也告碎裂折斷。
鮮血從他的口角不停的流淌下來,滴落在他身前已經被震裂的衣衫上。
他的眼珠也因為魂力的震盪而爆裂了許多細小的血管,變得一片血紅。
他血紅的眼睛裡,充滿了暴戾和猙獰、以及不信。
他已經得到了惠靈丹。
已經重新變成了這世上最強大的聖師。
在這世上,原本只應該有煉獄山掌教這樣的一個人還在他之上。
林夕等人應該根本不知道他得到了惠靈丹,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竟還是被傷到了這樣的地步!
只是林夕和這樣一些年輕人,打到如此淒慘的地步。
只是他的眼睛裡,依舊沒有絕望。
「我唯一失算的,是沒有想到這世上還有修行速度比我還要快出許多的人,我低估了她的實力。」
他看著南宮未央和林夕,厲笑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她不可能再戰一次。」
「林夕,你以為就憑這樣,你就能殺得死我?」
……這聽上去就像是一名垂死的人最後吐出的瘋狂之語,然而就在他的厲笑裡,他的身體肌膚上,卻是隱隱的顯現出了藍黑的色澤。
他的身體,在一股玄奧的氣息震盪裡,似乎變得不像是血肉,而變成了經過鞣質的皮甲一樣的東西。
這是千魔窟的封魔。
作為配合煉獄山掌教殺死李苦的回報,聞人蒼月也得到了數門千魔窟的修行之法。
這種修行之法,便是林夕得到的千魔窟修行之法的更高階演化,強行以類似壞死肌體的方式,來封住傷勢,不讓體內的傷勢惡化。
雖然聞人蒼月此時採用這樣的手段,勢必今後體內留下更嚴重的暗傷,使得那一顆惠靈丹付諸流水,但至少他此時依舊可以戰鬥。
可以戰鬥,便可以不被林夕殺死,可以殺死林夕。
聞人蒼月厲笑著,他覺得此刻林夕應該感到恐懼,應該感到後悔。
然而他的厲笑卻是越來越僵硬,就好像被寒意凍結在他的臉上。
他發現林夕身旁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害怕的表情,反而眼眸裡都開始浮現出嘲笑的神色。
「你還可以戰鬥,我也可以。」
「你從煉獄山掌教的手指縫裡,撿到了一些他不屑用的修行之法,我卻是得到了他最看重的東西。」
林夕也笑了起來。
他的笑在此刻也變得分外的冷厲,分外的猙獰。
因為他開始魔變。
他的身體在聞人蒼月停滯的呼吸裡膨脹,充斥了他堅韌而寬大的大祭司袍。
林夕的身軀,遮住了聞人蒼月前方的陽光。
平時平和冷靜的林夕,此刻就像是從地獄裡走出的,復仇的魔王。
聞人蒼月終於感覺到了恐懼。
他鐵鑄般的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
讓他一開始擁有絕對自信的,還有一件東西。
聞人蒼月知道,現在已經到了必須動用這件東西的時候。
然而即便如此,此刻他也已經沒有任何一絲的信心。
他僅剩完好的左手伸了出來。
然後就好像有一柄劍在他的身體裡炸開。
他這只左手內裡的所有骨骼和血肉,全部碎裂,整條左臂,就好像變成了一張空空的人皮。
一股隱然超出聖階的恐怖劍氣帶著無數細碎的骨屑,從他的這條空空的手臂中衝出,使得天地之間再次發出了恐怖的元氣震盪。
這股劍氣在頃刻間,便全部灌入了七曜飛劍之中。
七曜飛劍也似乎膨脹了起來,正對魔變的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