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首輔和平時一樣走出了宅門。
他老宅的附近有一條清幽的街巷,有一個豆腐店,兼賣些撒著小蝦皮和搾菜末的鹹豆花。
和平時一樣,他要了一碗豆花,慢慢的喝完了,然後走出了這家豆腐店。
然而在和平時一樣走出豆腐店的時候,這家豆腐店的老闆,一名五十餘歲的灰髮跛子卻是感覺到了些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這個看上去平淡無奇的跛子明白了些什麼,眼中出現了震驚和驚恐,身上開始發出光亮。
但是這家豆腐店,已經開始結冰。
這個跛子身上的光亮剛剛閃現,就開始熄滅,他的身上首先結滿了一層透明的堅冰,然後,燙著的豆花大木桶也結冰,豆腐也結冰,所有的一些,迅速的結冰。
周首輔跨出這家豆腐鋪子的門檻,身體完全脫離這個鋪子的瞬間,這個鋪子裡的一切,全部都凍住了,連空氣裡,都是一層層透明的冰晶。
周首輔走向了下一個地方。
中州城在清掃,他也開始在這老宅附近的街巷之中開始清掃。清掃掉那些對手派來看住他的人。
而這些對手派來看住他的人,第一次驚駭的發現,恐怕昔日整個中州城中,最強的未必一定是倪鶴年,然後這些人就被凍結,死亡。
……一輛馬車行走在道上。
馬車內,坐著南宮未央和湛台淺唐。
南宮未央一直在低著頭,眉頭皺著,似乎要將面嫩的少女臉上硬生生擠出幾條皺紋。
「雖然中州衛大多都調往了中州城,且那些方面的勢力都在和皇帝爭鬥,我們行事會更加方便。」湛台淺唐看著已經沉默了許久的南宮未央,忍不住苦笑道:「可是我們已經劫了好幾個牢,難道你還覺得不夠麼,人要是再多…返回路上可就是不好弄了。」
「我不是在想這件事情。」
南宮未央抬起了頭,皺著眉頭看著湛台淺唐,認真道:「其實在幫你引走那個影子供奉之後,我進去了真龍山。」
「什麼!」
湛台淺唐嚇了一跳,明顯也不知道南宮未央偷入真龍山的事情。
「我發現了真龍山的一個秘密。」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道:「真龍山裡真的是有龍的。」
湛台淺唐再次嚇了一跳,臉色都有些白了,「真的有龍?」
「已經死了。」南宮未央點了點頭,認真道。
湛台淺唐一怔:「死了?」
南宮未央點頭:「真龍寶石已經沒了。」
若是別人,可能根本無法適應南宮未央這種很跳躍的思緒和對話,但是湛台淺唐卻是已經很適應,所以他能夠感覺出南宮未央這兩句話之間,存在著某種必然聯繫。「到底怎麼回事?」所以他也不心急,只是凝重的看著南宮未央,問道。
「真龍山有個石殿裡面,有個很深的礦洞,裡面有一具龍的骸骨,應該是極強的,傳說中的那種妖獸,只是死去的時間已經太長了,連骨頭都已經變成了石頭。」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道:「有些骨頭上,有些圓形的凹孔,和真龍寶石的大小一致。」
湛台淺唐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微白,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真龍寶石,只不過就是那具龍骨上結出的骨珠,或者是魂珠一樣的東西?」
「或者你也可以認為是髓珠,就像是琥珀一樣,骨髓流出凝結成的寶石。」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點了點頭,道:「現在那些真龍寶石都已經挖光了…真龍寶石的數量,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稀少。」
湛台淺唐凝重道:「你真確定別的地方沒有這樣的骸骨,沒有真龍寶石出產?」
「那種骨骸的元氣十分獨特,只要真龍山裡還有,我就一定能感覺得到。雖然後來那影子供奉也追了上來,我沒有辦法多轉真龍山裡的別的地方,但是我在山腳下就能感知到那種獨特的氣息,所以我可以肯定,真龍山裡只有那一個地方有。」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認真的答道。
「這的確是一個很大的秘密。」
湛台淺唐沉默了許久,忍不住吐出了這一句。
世間所有人都知道,真龍寶石和真龍山,是長孫氏的命脈。
正是因為真龍寶石的強大和極其珍貴,當年才讓長孫氏有了爭雄天下的本錢。
如果真龍寶石有一條礦脈的話,那這條礦脈,就是長孫氏的真正龍脈。
可是現在,真龍寶石竟然已經絕了!再也沒有出產!
不管先前還有多少稀少的存量,只要沒有出產,便是絕了。
「張秋玄身上那件真龍寶衣,一定讓長孫錦瑟非常心痛…怪不得長孫錦瑟這些年這麼急躁。」湛台淺唐又沉默了片刻,忍不住看了一眼南宮未央,接著道:「看來這恐怕是最為重要的原因之一。」
南宮未央點了點頭:「長孫氏的根基已經斷了,是人都會急。」
「有些事情急是沒有用的,他並不是個好對付的人,肯定有其他把持。」湛台淺唐低頭說了這一句,又抬起頭來,看到南宮未央依舊緊鎖著眉頭,已經很瞭解南宮未央的他便有些奇怪,「既然只是這樣的一個秘密,那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想不通的?」
「因為那個殿裡不止有真龍寶石斷絕的這一個秘密。」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道:「那裡面還有不少棺木,裡面躺著的都是一些當年真龍衛的屍體。」
「當年那些雲秦先皇身邊的,雲秦最為厲害的一批修行者,真的都已經死了?」湛台淺唐眼睛霍然睜大,他沒有想到此點,因為當年雲秦先皇逝去之後,那批真龍衛的消失也是一個迷,有些人認為是已經歸隱,不問世事,有些人便認為是藏匿在真龍山中,守護著中州城。直到這近二十年過去,即便雲秦有些大事發生,也依舊不見一名真龍衛出來,世間人才開始懷疑這些真龍衛都因為什麼事情而死去了。
「還有一個人活著。修為比我高,我打不過,但是他追不上我。」
南宮未央的說話一直很認真直接,沒有多少廢話:「他沒有手指頭,沒有腳趾頭。那些棺材裡面的真龍衛屍體,也沒有手指頭,沒有腳趾頭。」
「沒有手指頭,沒有腳趾頭?」湛台淺唐愣住,他是絕頂智慧的人物,自然馬上明白困擾南宮未央的,是這個問題,而他也根本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修行某種秘法?」他也皺起了眉頭,探詢般問道。
「不像,也沒見有什麼特別厲害。」南宮未央搖了搖頭,「那些棺木裡的屍骨都沒有什麼外傷,不知道是怎麼死去,只是手指頭和腳趾頭,不是利器切斷,倒像是壞死掉落。就算要試探修行某種秘法,也不會這樣。」
湛台淺唐想了好久,抬起了頭,苦笑:「這的確是個想不明白的難題。」
南宮未央的眉頭微挑:「想不明白的,換了那個傢伙或許就不會花力氣去多想,只是要忍住不去想,倒也麻煩。」
湛台淺唐笑了笑,看著南宮未央,一時不說話,好像覺著南宮未央的臉上開出了朵花來。
南宮未央不解的看著湛台淺唐,認真道:「你這樣子什麼意思?」
「最近你提林夕可是越來越多。」湛台淺唐笑了起來。
「那這種算是思念麼?」南宮未央眉頭微蹙,看著湛台淺唐,「然後你這種算不算吃醋?」
「吃醋?」湛台淺唐差點一頭撞到車廂壁上,他無語的看著認真探討般的南宮未央,終於搖了搖頭,「看來要讓你明白什麼是強烈的男女之情,真是比想明白這件事情還要困難。」
…………「你知道張院長去了登天山脈後面麼?」
「他把你留在青鸞學院,除了讓你幫忙鎮守著青鸞學院,有沒有交待一些別的事情。」
「比如…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否還活著?…他有沒有交待,如果他在登天山脈出了意外,要我們怎麼做?」
碧落陵裡,草長鶯飛,這樣的談話正在進行著。
說是談話,但實際上只是林夕一個人在不停的發問,得不到解答。
他談話的對象,是一頭威嚴的「鴨子」,明哥。
林夕現在甚至有些懷疑,張院長留下來的,這頭被他稱為鴛鴦的強大存在,到底聽不聽得懂他所說的話。
因為不管他怎麼說,這頭鴛鴦只是昂首挺胸,用不可一世的威嚴姿態看著他,也不發出任何的回應。
「好吧。」
林夕有些氣餒,他伸出了手,一點光亮從他的手指上滲出,變成很多絲比陽光明白許多倍的純淨光線。
「明教授,這是祭司院的『光明』,和你發出的威能,是一樣的東西麼?」他看著威嚴的「明哥」,忍不住探詢般的問道。
「明哥」依舊只是威嚴的看著他,依舊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
林夕終於徹底氣餒,「好吧,我們出發去馬場…看看有沒有可能遇到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