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霞山中段。
望霞關將塔之中。
四名侍女緩緩的在一個青銅大鼎下加著乾柴,乾柴慢慢的燃燒著,青銅大鼎中盛滿了深褐色的藥液,濃厚黏厚,不停的冒著一個個泥漿泡般的熱泡。
聞人蒼月就像泡澡一般,坐在這青銅大鼎沸騰的藥汁內。
濃厚的藥氣,瀰漫在整個將塔之內。
兩名身穿血樣神袍,頭戴高帽的煉獄山神官站在他的面前。
聞著濃厚的藥氣,其中一名面色蒼白,帶著一些奇異淺藍,分外威嚴的中年煉獄山神官伸手扶了扶頭頂的紅色高帽,聲音漸寒道:「我知道大將軍一生征戰,身體必定遭受一些沉痾隱傷,經常用祛傷湯煮煮,的確會對身體好一些。但前線將士士氣低落,連受敗績,大將軍甚至只在這千霞山軍部休養,這泡藥湯一泡便是十餘天,大將軍這是什麼意思,我倒是想請大將軍解釋解釋。」
聞人蒼月原本閉著眼睛,幾滴細小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落,從睫毛上滴落。聽到這名煉獄山神官的話,他才睜開了眼睛,冷漠的看著這名威嚴的煉獄山神官,「行軍打仗之事,我不需要給你什麼解釋。」
兩名煉獄山神官的面色都是微變。
「是麼?」面色蒼白而帶著一絲奇異淺藍的中年煉獄山神官寒聲嘲笑道:「是不想解釋還是沒辦法解釋?還是說大將軍已經膽寒,自認不是顧雲靜的對手,前線軍隊被顧雲靜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而原本應該足智多謀的聞人大將軍,只會下達立地龜縮堅守的命令?」
聞人蒼月濃黑如墨的眉頭微挑,看了這名身穿紅色神袍,充滿威嚴和神xing的煉獄山神官,說道:「在我的軍中,懷疑和反對統帥者,所言所行不利於軍心者,插手軍務者,引起不良後果者,皆要誅殺。」
「你想殺我?」中年煉獄山神官平靜的冷笑了起來:「你不要忘記,你的七軍大統帥,是誰給你的,還有你的奪月城大勝,是誰的支持。我提醒你更不要忘記一點,這整個大莽,包括這七軍的主人,不是大莽皇宮,不是你,而始終是煉獄山。」
「充其量…你只是我們煉獄山養的一條狗。」微微一頓之後,中年煉獄山神官平靜而冷漠的看著聞人蒼月緩緩說道:「若是這條狗不懂得咬人,那這條狗便也自然失去了價值。」
「可惜。」
聞人蒼月搖了搖頭,冷漠的看了這名中年煉獄山神官一眼。
中年煉獄山神官身體驟僵,他反應過來什麼,再次張開口就要厲喝些什麼,身上一股爆炸性的氣息,正要爆發而出。然而他發現自己的口中多了一層冰冷,然後他發現自己舌頭已經碎了,他發現一柄鐵尺般的魔劍已經嘲笑般的刺入了他的嘴。
緊接著,這柄直接塞入他嘴中的飛劍直接從他的後腦透出,切斷了他的頸錐,讓他瞬間失去了意識和生命。
「啪!」
中年煉獄山神官的屍體往前栽倒在地,頭上的血紅色高冠碰在了青銅鼎上,從他的頭上歪脫了下來。
「可惜你不夠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可惜你修煉了魔變,卻還是太慢,連我的一劍都抵擋不住。」
七曜魔劍飛回聞人蒼月身後,落在他的衣物旁,而聞人蒼月看著倒在他面前的這句屍體,卻是嘲弄的冷笑了一聲,他身體的姿勢都甚至沒有任何的改變。殺死了一名煉獄山的重要神官,對於他而言,卻放佛如同踩死了一隻老鼠一般微不足道。
四名侍女似乎也已經見多了這樣血腥的場面,只是低垂著頭,依舊緩慢的添著乾柴。
「你…你竟然敢殺死翰神官!」
另外一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兀自不敢相信聞人蒼月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看著身前那具腦後洞穿的屍體,看著一灘鮮血蔓延開來,他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開始恐懼的後退。
「我不會殺死你,若是想要殺你的話,你也不可能活著走出這座將塔。」聞人蒼月微微抬頭,看著這名恐懼和震驚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冷漠道:「你活著可以讓別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你要明白,你們所有人,都不能代表煉獄山和煉獄山掌教。除非青鸞學院和雲秦帝國已經滅亡,否則你們這樣的人,根本不具備站在我面前說話的資格。」
「因為自己無能,出動了這麼多人,而根本殺不死林夕這樣一名修行者,而想將怒氣撒在我的身上,更是大錯特錯。」
「還有,若是想私自調動七軍中任何的將領和軍隊,被我知道,無論是你們之中任何一人,我都會毫不留情的用軍法處置,殺死。」
「帶走他的屍體。」
在聞人蒼月停止說話之後,這名先前無比威嚴,甚至用蔑視不屑的目光看著聞人蒼月的煉獄山紅袍神官才敢動作,他發抖著抱起了地上的屍體,飛快的退出這座將塔。
聞人蒼月再次瞇上了眼睛,等到足足一個時辰之後,他才從變得近乎焦黑的藥湯中站了起來,跨出了大鼎。
四名侍女馬上用準備好的溫水和乾淨毛巾開始擦洗他的身體,換上了一件乾淨的青布衫之中,聞人蒼月緩步走出了將塔,走到了這座關卡的最高處。
深深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他開始用魂力震盪身體的每一個細微深處。
想到方纔那名煉獄山神官的言行,他的嘴角再次出現了一絲嘲弄的神色,心想這世間人的愚蠢,真是和身份地位以及修為全無半點關係。
在這樣的時局之下,面對顧雲靜這樣強大的對手,現在對於大莽軍隊和他而言,最好的戰略自然只是穩守和等待。
顧雲靜比他老得多,雲秦帝國又比大莽要動盪得多,雲秦帝國最糟糕的時候還沒有來臨,他急什麼?
這樣的戰爭,勝負之分,根本不在於多消滅一些軍隊,多殺死一些對方的軍士,而在於大勢。
……
……
就在聞人蒼月殺死了一名煉獄山的重要神官,覺得身心更加舒暢的進行著他的一些修行之時,林夕和高亞楠速度很快的穿行在如海一般的草甸之中。
在一處很細小的草甸間溪流旁,兩人停下來稍作休息。
「先前我們說了那麼多,可似乎我們說的都是些廢話。」在就著清水吞服了一些用於醫治肺部損傷的傷藥之後,高亞楠倒了些藥粉在林夕的手中,看著林夕就水吞服下去之後,認真的說道。
「是的。」
林夕看著她微垂的眼簾,看著她微微顫動的好看長睫毛,苦笑了起來,「先前我們說得那麼起勁,那麼開心,可是找不到這支車隊,一切都是白搭。」
「真的不能確定那支車隊在哪裡?」高亞楠看著林夕乾淨而清澈的眼神,輕聲問道。
林夕搖了搖頭,「除非是在我的感覺世界裡發生過的事情,我才能知道,否則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肯定有這樣一支車隊在往山陽道行進,可是具體這支車隊走的是什麼路線,我卻是不知道。」
高亞楠點了點頭,有些擔憂道,「不知道時間上還來不來得及。」
林夕恩了一聲,道:「所以看來我們也不用趕得這麼急了。」
那名忘記了自己名字的唐藏落魄男子不知道自己錯過了青鸞學院的「將神」林夕,更不知道他在得意和驕傲之下,即便依舊小心,沒有說出神像軍到底是和雲秦的誰有關係,但依舊透露了對他和神像軍而言,已經無關緊要,但實際對於林夕而言十分寶貴的消息——聞人蒼月在碧落陵經營這麼多年,累積的大量強大軍械的下落。
其實那名唐藏中年男子和林夕說了那麼多,透露的消息也只有這一點。
至於他認為這條消息並不重要,可以透露的原因也很簡單,這批軍械,本身就是神像軍準備讓天落行省的軍方發現,準備讓這批軍械落入天落行省軍方的手中的。
雖然此時江家在中州城中開始血腥反擊,被血腥鎮壓,整個江家開始在雲秦滅亡的消息還未傳至碧落陵,但林夕和高亞楠也能隱約猜測出神像軍的用意。
因為先前般若走廊之中,皇帝和江家已經撕破了臉面,而有證據顯示,天落行省的省督何竹葵是江家的人,那如果皇帝和江家的矛盾激化,天落行省的一些軍隊又在江家的掌控之中,得到這批強大的軍械的話,那就是再一次的碧落陵之亂。
天落行省和碧水行省,恐怕立時就會有一次大戰。
能夠在軍方之前,劫下這支車隊,對於林夕而言,那就是黑吃黑,那才是真正的天賜。
至於如何窩藏和運送出去,這也不是問題。
只要隨便將這批軍械送入某一個荒涼的草甸河谷,保證一定時間不被發現,通知湛台淺唐和南宮未央,以他們兩個人的能力和才智,自然可以解決掉這批軍械。
龍蛇邊關鰲角山上的流寇,武裝到牙齒都根本用不了聞人蒼月這麼多年的累積,這批軍械,完全可以建立起一支更為強大的集團軍。
在逃過唐藏落魄男子的追殺之後,林夕和高亞楠只是回到了戊人城中準備了治療的藥物,帶上了吉祥和瑞瑞,給陳妃蓉留下了些訊息,便馬不停蹄的前來劫這支車隊。
想到這是聞人蒼月許多年的經營積累,是一批連皇didu十分垂涎的軍械,林夕和高亞楠在一路上,自然也十分興奮的談論了得到這批軍械之後,接下來怎麼怎麼用…這自然是一件很容易讓人開心的事情,然而這批軍械誘惑力太大,兩人一路聊得極其高興和興奮,的確都有些忽略,所有一切都是建立在能夠先於軍方找到這支車隊的基礎上的。
而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趕路和搜索下來,能夠及時找到這支車隊的可能性卻似乎越來越低。
……
就在林夕和高亞楠準備無奈的接受這個事實之時,一道微弱的黃光,卻是正在從遠處的高空中飛來,飛在天空的白雲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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