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秋白的渾身都被自己手上弓箭散發出的光華染成了深紅。
頭髮是深紅色的。
眉毛是深紅色的。
就連雙眸,都被染成了深紅色。
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開弓施she,便是將自己感知和反應速度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出箭時些微的節奏改變,更是讓林夕永遠只可能處於被動,然而即便如此,他射出的每一箭的箭道,依舊被林夕抓准,林夕的每一箭依舊準確無誤的截中他的箭矢。
再強大的箭矢,哪怕被撞中之後還能繼續飛行,但落不到對方身上,便是無用。
看著如同踩著「將星動」的鼓點而來的林夕,他的眼睛瞇了起來,幾乎瞇成了一條線。
然後他開始後退。
雖然林夕能夠截住他的箭矢,這已經是一個奇跡,似乎不符合修行者的道理,然而對於胥秋白而言,他自己不可能做到不符合修行者道理的事情,所以他自己自然要遵行修行者對決的道理。
在超出極點的集中精神和急劇的調用魂力下,無論是身體和精神都會疲憊,這也是所有修行者都明白的道理。
林夕的身上還背著長劍,此刻又是明顯想近身。
所以胥秋白自然不想被林夕近身。
……
林夕一進,胥秋白一退,整個墜星陵城樓上僵結的氣氛頓時被打破,幾乎所有眼見此幕的雲秦軍人都是熱血徹底燃燒一般,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歡呼聲,匯聚著強烈的鼓聲,轟的一下,真是猶如一尊無形的將星在空中猛跨了一步。
胥秋白很快停止了後退的腳步,眼中的光芒變得越加的冰寒。
因為他無法退。
他一退,身體需要更好的協調,出箭的速度略慢,林夕施she的速度,便反而超過了他,一箭便到了他的面前。
他身體猛的後仰,避開這一箭,同時施she,逼得林夕出箭截住他的箭矢,但他的身體後退之勢,卻是被遏制住。
胥秋白唯有等待林夕的身體和精神出現疲憊。
他停下,不停的發箭。
他的箭囊,很快的空了。
因為他的箭矢也不是普通的箭矢,而且他從來不認為要對付一名修行者需要很多的箭矢,他的身上從來不會帶超過六十枝箭矢,否則沉重的金屬箭矢只會消耗他的體力,然而今日,他將箭囊之中近六十枝箭矢全部射光,卻是根本沒有殺死眼前的對手!
林夕的箭囊之中還有箭。
他箭囊之中的白色箭矢還有足足七八十枝。
在胥秋白的箭矢全部耗光之時,他繼續出箭,一箭射向了胥秋白的胸膛。
胥秋白戰立原地未動,手中深紅色巨弓一震,將彗星尾巴一般的箭光震飛了出去。
林夕換手,再she。
與此同時,他開始大步的狂奔!
此時,他距離胥秋白近五百步左右的距離。
在他從先前的極為冷靜和精準之勢,轉為現在的狂暴奔跑之勢的瞬間,也正好是「將星動」的鼓聲,到了最激越的時候。
「咚!」「咚!」「咚!」….
暮山紫嘶聲力竭的用盡最大的力氣急劇的叫著,面色肅穆的高亞楠的雙手在五個戰鼓之間,敲擊得快得出現了殘影。
就在這最激越的鼓聲之中,林夕開始狂暴的狂奔,狂暴的施she。
整個墜星陵城中的吶喊聲和歡呼聲、巨吼聲,徹底變成了狂瀾。
胥秋白無法退。
因為他一退,便根本不可能跟上林夕的箭速,不可能抵擋得住林夕的箭矢。
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到超越了平時的極限。
他的雙腳深深的沒入了地面之中,身體盡可能的蜷縮了起來,他手中的深紅色巨弓,變成了他的盾牌,不停的在他的手中震盪著,震飛一枝枝射向他的箭矢。
林夕先前控弦的右臂已經有些血絲在肌膚下沁出來,此刻在左手控弦,急劇的激發魂力下,他的左手也開始沁出一些血絲出來。
但是他的面容卻是平靜到了極點,控制著節奏,以箭矢拖住胥秋白後退的腳步,極快速的接近。
胥秋白的形容,比起林夕而言,要淒慘得多。
他的雙手虎口和十指指甲已經全部震裂,鮮血隨著魂力的噴湧和震盪而不停的在弓身上飛灑出來,他的雙臂肌膚也已經多處開裂,身上還有數處箭矢剃刀般剃過的深痕。
他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為沉重,頭上冒出的熱氣,染了深紅,就像血液在蒸發。
在震天的吶喊聲和這世間最激越的鼓曲之中,林夕逼近到了胥秋白的身前!
「嗤!」
在一支箭矢破空,直she胥秋白面目的瞬間,林夕放開了手中的長弓,反手拔出了手中的長劍,全身的魂力,急劇的由雙腳湧出,又瞬間匯聚向雙手。
他的人,就跟在他這最後射出的一枝箭矢後方,一劍,刺向胥秋白!
青鸞出劍式,這是真正簡單的一劍。
但匯聚著林夕的仇恨,匯聚著他遠超一般人的魂力噴湧,匯聚著將星動的鼓聲和整個城池的軍人熱血沸騰的吶喊聲,這一劍的氣勢,卻是難以想像。
胥秋白並不擅長近戰,然而他畢竟是大國師巔峰,再上一步便可達聖階的強大修行者。
在這一箭和一劍同時襲來的瞬間,在抵擋先前林夕的連射,身體和精神已經疲憊的情況下,他依舊提前做出了反應。他的身體微微半蹲,體內的魂力源源不斷的聚集在自己的雙手之中,然後他豎起了弓。
「咄!」「咄!」兩聲爆響。
胥秋白的手腕一陣劇痛,近乎折斷,但他只是這樣一豎弓,弓身卻是準確無誤的擋住了箭尖和劍尖。而且極其堅毅冷靜的心志,使得他根本沒有受這樣的痛苦的影響,他十分清楚的看到,林夕的劍尖飛速的貼著弓身下滑,斬向自己抓著弓身的右手手指。
於是他很簡單的放開了巨弓,右手五指一緊一放。
在很多時候,對於他這樣的箭師而言,弓箭就是他的生命,然而像他這樣從最底層一步步從屍山血海之中爬起來的人,卻總不會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徹底讓人瞭解,總會有些最後用於搏命的殺招。
在他的這五指一緊一放之間,他手前的空氣驟然緊縮,然後爆炸,發出了一聲劇烈的震鳴,就像一頭巨鳥的嘯鳴。
同時,他的指掌之間,也瞬間噴湧出恐怖的深紅色光華,瞬間在他和林夕的空間之中,凝成了一隻深紅色的巨鳥,像禿鷲,但又不是禿鷲,因為世間沒有任何一隻禿鷲是深紅色的,且沒有任何一隻禿鷲擁有這種恐怖的威勢和力量。
這是修行者的融魂。
這世間,國士階之上的修行者原本就不多,國士階的修行者之中,能夠得到合適妖獸融魂的修行者本身也不多,能夠融合品階很高的妖獸魂力的修行者,就更少。
先前即便是在軍部的資料上,也從未記載過胥秋白是成功融魂的修行者,這就是他一直隱匿著的殺招。
……
林夕的身體凝滯了。
在胥秋白將體內的魂力和融魂的力量徹底釋放出來的瞬間,光是擠壓空氣,就已經使得他的身體和手中的長劍在空中幾乎無法前行。
很顯然,胥秋白融魂融合的,必定是一種極其稀少,但十分強大的妖獸。
這樣的力量,是林夕無法抗衡的。
然而他是靈祭祭司,他還有吉祥。
在他所有的預想之中,在近身之後,他也不是要靠自己隱匿著的殺招,而是要靠吉祥。
吉祥的兩個爪子,從他胸口伸了出來。
在這一刻,也經歷過碧落陵一役,也親眼見過林夕的絕望和痛苦的吉祥,也終於開始憤怒至極的尖叫,「咿…」它體內的所有力量,毫無保留的從它的口中和它伸出的兩個爪子之中噴薄而出,衝向面前的胥秋白。
空中瞬間飄雪,夏日雪,一片晶瑩,五光十se。
恐怖的冰寒氣息,以修行者都難以感知的速度在空中凝結,和前方深紅色的光焰衝撞,像是在燃燒。
胥秋白的力量依舊強於這一層層恐怖的冰寒氣息,然而深紅色巨鳥破冰前進,卻是艱難而緩慢。
這樣的遲緩,對於林夕而言,已經足夠。
他體內的魂力,再度噴發。
此時城樓上的人,已經難以感知這種細微的戰況,然而在胥秋白的感知之中,這已經是第二個奇跡。
因為不可能這麼快的。
世上的修行者,不可能連續調用魂力快到這樣的程度,尤其是在林夕這種修為之下,這完全不符合道理。
然而不管如何,這第二個奇跡,已經發生。
林夕再進!
手中的長劍,如同化成了銀色的水銀,從深紅色巨鳥下方,一劍衝上,斜挑胥秋白的小腹。
胥秋白的左手伸出,他的左手拈了一枝深紅色的箭矢,朝著林夕的這一劍砸下!
他的修為畢竟遠超林夕,所以在這樣極短的時間裡,他依舊可以做出反應。
林夕準備鬆手。
胥秋白的實力,已經超出他的估計,所以他無法全部保留自己的秘密,準備讓他的這柄劍,瞬間脫手,改變方向。
然而就在此時,第三個奇跡發生。
吉祥在不顧一切的噴湧力量,它的口中在噴灑出鮮血。
金色的小雲秦鳳凰就在它的身旁,它不明白林夕和吉祥為什麼要和面前這個人拚命,但它感覺出了林夕的仇恨,感覺出了吉祥的憤怒,感覺到了吉祥的不惜一切。
然而它突然也變得莫名的憤怒。
它也發出了一聲鳴叫。
但和以前的叫聲不同,這一聲鳴叫,分外的洞金裂石,就好像天空之中陡然破開了一個孔洞,墜下了一件刀兵,墜入了那將星動中,無形的將星手中。
林夕只覺胸口一震。
金色的小雲秦鳳凰已經從他的胸口飛射了出去,整個身體包裹著流淌的金光,就像是披了一層厚厚的金色鎧甲。
就在他準備讓手中的劍脫手的一瞬間,這頭金色的小雲秦鳳凰,已經像一枝金色的箭矢,狠狠的撞擊在了胥秋白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