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嚴、神聖、神秘的煉獄山使徒開始像狗一樣逃跑,頭上那頂高冠都已經歪倒,甚至因為後悔,因為發現了某個足以震駭這世間的秘密但卻心知可能無法傳播出去,而開始莫名的痛哭流涕。
他劇烈顫抖的身體,甚至開始抽搐。
林夕停了下來。
面對著這名一直緊追他到天明,又開始逃跑的紅袍神官模樣的使徒,他只是轉過了身,然後取下了身上負著的巨弓。
他在劇烈的喘息著,然而他的手卻異常的穩定。
一支黑色金屬箭矢在他感知的世界之中,變成了一條黑線,連接在這名痛哭流涕、抽搐著奔跑的紅袍使徒身上。
在出手的一瞬間,他眉頭微微的蹙了蹙,巨弓在他的手中微微的下沉。
「嗤!」
黑色金屬箭矢瞬間帶著恐怖的風聲撕裂長空,狠狠的穿透了紅袍使徒的一條大腿,將之擊倒在地。
微亮的天地間,後方遠處都還看不清林夕,只看得到紅袍煉獄山使徒身影的兩名大莽修行者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兩人只能迷惘而震驚的抬頭看向天空,在心中反覆的考慮一個問題,這個時候,不應該是這名煉獄山使徒生擒或是擊殺這名雲秦刺客的時候麼,怎麼反而還會變成是這名煉獄山使徒在逃跑,反而會響起這樣的箭聲?
紅袍煉獄山栽倒在地上。
他終於絕望,接受了事實,不再痛哭流涕,只想扭頭看看對方的面目,看看這世上,怎麼會有和那個傳說中的人一樣的人存在。
然後他看到了林夕年輕且乾淨的臉。
林夕先沒有管這名栽倒在地,魂力已經耗盡至極限的紅袍煉獄山使徒,他平靜的從這名煉獄山使徒的身旁飛速穿過,繼續前行,然後到達了他的射程,對著微亮天空下兩名迷茫的大莽軍中修行者豎起了長弓。
「嗤!」「嗤!」….
兩聲劇烈的破空聲,幾乎同時響起。
然後兩名大莽修行者感覺自己的身體同時被一頭野牛撞中。
兩聲淒厲的悶哼聲中,兩名大莽修行者同時倒了下來。
兩枝黑色金屬長箭分別徹底洞穿了兩人的大腿,急劇旋轉的鋒利箭簇徹底絞碎、切斷了兩人的大腿骨骼,然後從大腿後側洞穿而出,箭尖上帶著許多碎骨和肉條,看上去極其的可怖。
在發覺自己並未死亡,又看到自己和自己同伴都只是大腿中箭,身穿鏈子甲的年輕大莽將領就頓時明白了林夕的用意,沒有任何的遲疑,他憤怒的低吼了一聲,拔出了背上的兩柄鏈子槍。「噗」的一聲,他的一柄鏈子槍狠狠的扎入了自己身旁同伴的胸口之中。
面對自己同伴的這一擊,面容陰冷的大莽中年修行者卻只是一怔,然後便苦笑,反而用力將自己的身體迎了上去,使得槍尖在自己的身後透了出來。
年輕大莽將領眼眶微紅,另外一隻手的鏈子槍,卻是狠狠的刺入了自己的脖頸之中。
鮮血從他的脖頸之中狂湧了出來,他對自己的這一刺力量之大,使得鏈子槍將他的脖子整個紮了個通透。
林夕緩緩的放下了長弓。
這是殘酷的戰爭。
雖然他體內還有一些魂力,要是繼續發箭,便有可能阻止這兩名大莽修行者的自殺,然而這是值得尊敬的對手,所以他也選擇給對方保留最後的尊嚴。
……
兩名大莽修行者體內湧出的熱血變冷,天空終於亮了。
林夕看了一眼那美好的曙光,緩緩轉身,走到一直在死死的盯著自己的煉獄山紅袍使徒的身前,直接坐了下來,坐在了他的對面,看著對方充滿恐懼、絕望和眾多更加複雜的難以理解情緒的雙目,平靜的吐出幾個字:「我們談談?」
談談,這對於陌生的兩個人而言是極其空泛的概念,尤其是對於敵人,談談,要說什麼?
然而幾乎是迫不及待一般,一直死死的壓著自己的大腿傷處,盡可能止血的紅袍煉獄山使徒,卻是用一種近乎請求般的姿態,嘶聲道:「你是誰?」
「青鸞學院,林夕。」林夕平靜的答道。
紅袍煉獄山使者身體猛的一顫,抬頭看著林夕的雙目,顫聲道:「青鸞學院的天選…碧落陵那名風行者…」
「是的。」林夕很乾脆的打斷了他的話,平靜道:「那麼,你又是誰?」
紅袍煉獄山使者越發覺得恐懼,他的腦海之中出現了無數種可能,但不管是哪種可能,最後他的腦海之中竟然都出現了煉獄山轟然崩塌的景象。這讓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他就用看著廟中一尊魔神塑像的目光,看著林夕:「煉心余,我是煉獄山中人。」
「怪不得穿著像這種神官的衣袍。」林夕看了一眼煉心余的衣冠,有些冷嘲道。
世間大多數人不知道煉獄山到底何等景象,但不代表青鸞學院不知道。在青鸞學院的記載之中,便明確說明煉獄山一直是農奴制度,大莽一些重刑犯,以及觸犯煉獄山的人,都會成為煉獄山的農奴,甚至後代皆是如此,除非後代之中出現修行者,奴隸的身份才有可能轉變。
而在煉獄山之中,身份最為尊貴的也是在煉獄山中任職的使徒和各階長老,而不是派到大莽朝堂中任職的弟子。
尤其是在大莽王朝之前的南摩國,按照青鸞學院典籍的描述,林夕也十分容易理解,就是政教合一,煉獄山是整個南摩國的主宰,即便南摩國的皇帝,也是要煉獄山的承認和儀式,才能加冕,才能正式登上王位,整個南摩國的人,都可以視為煉獄山散養在外面的奴隸。
到了大莽王朝,湛台莽和李苦橫空出世,千魔窟有能力壓製煉獄山,煉獄山無法壓制住湛台莽之後,這局勢才慢慢改變,然而到了今日,在大莽,煉獄山的使徒,就真的又恢復了先前的幾分地位,真正的是神官,而且是開始操控生殺大權的神官。
「你…。」紅袍煉獄山使者根本沒有在意林夕對於自己衣著的嘲諷,有個問題對於他而言無比艱澀,難以問出口,然而他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你是擁有張院長一樣天賦的人?」
「看來你們煉獄山知道的很多。」煉獄山是當時張院長都需要忌憚的地方,所以林夕並沒有吃驚,他也知道對方只可能和夏副院長一樣,知道他的魂力是別人的一倍,但不可能知曉他和張院長真正的秘密,所以他很直接的點了點頭,「你的推斷沒有錯。」
紅袍煉獄山使者煉心余的身體驟然僵硬,對方的這一句話,就像挾帶著一個全新的世界陡然壓在了他的身上,他是煉獄山的深層弟子,所以他十分清楚,煉獄山掌教和那些長老,正是因為張院長已經不在了,所以才有信心和雲秦,和青鸞學院,以及這整個世間一戰,然而青鸞學院又有著一個擁有張院長一樣的能力的人?
一個將神的存在?!
「如果你肯告訴我煉獄山的一些秘密,我甚至可以讓你進青鸞學院避難,保證你的安全。」林夕看著這名如同信仰都被擊穿的煉獄山使者,直接而認真的說道。
「沒有用的。」
煉心余從失神和僵硬中恢復過來,苦澀的嚥了口口水。
林夕微微蹙眉,不明白沒有用的這四字是什麼意思。
「我無法背叛煉獄山,不只是因為煉獄山是我的師門。」煉心余看著他,搖了搖頭,「你不明白煉獄山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也不明白煉獄山是什麼行事方式…煉獄山不像青鸞學院和這世上的其餘修行之地一樣仁慈,如果我背叛了煉獄山,所有我的親人,甚至我的一些朋友,都會永世成為煉獄山的苦役奴隸,甚至他們的後代,都會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林夕的臉孔冷硬了起來,道:「果然是個好地方,和聞人蒼月是絕配。」
「我可以給你一個有些尊嚴的死法。」
林夕微微沉吟了一下,看著煉心余,道:「你至少可以少受些折磨,少受些皮肉之苦,而且我已經坦白的告訴了你這麼多,讓你死得也可以明白一些,作為回報,我覺得你應該告訴我一些無關煉獄山的無關緊要的事情。」
煉心余放開了抓著自己大腿傷口的手,抓著泥土,慢慢的點了點頭。
「你們這支軍隊到底是要做什麼?難道就是特意要抓一頭雲秦鳳凰回去?」林夕看了煉心余一眼,緩聲道:「如果真是這樣,是什麼重要的人物需要這樣一頭雲秦鳳凰,可以專門讓這樣一支軍隊和你這樣的人物為他做事?」
煉心余微微猶豫了一下,但他明白在此時回答這個問題,的確已經是無關緊要的問題,於是他再次用力吞嚥了一口口水,抬著頭,看著林夕,搖了搖頭,道:「我們並不是特意抓這樣一頭雲秦鳳凰回去…我們這支軍隊,先前的任務,只是負責肅清這裡至墜星湖途中的雲秦偵察軍,不讓雲秦軍方發現我們一支大軍的動向。」
只是這樣的一句話,林夕的臉色驟然變了,一股寒意不可遏制的從他的心中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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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的第二更,晚上晚些時候還有一更。月票已經連一千五的記錄都破了,我們紅花會低調,但不代表著我們不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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