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德祥的一列馬車在清遠城城門通關,離開清遠城。
和往常相比,城防通關的搜查明顯嚴苛了許多。
在出了清遠城的城門之後,陳妃蓉微微掀開了車廂上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看著城門口有些積壓的人群,轉頭看著車廂中的林夕微笑道:「大人…方纔那些城防軍看著你的目光,似是將你當成了小白臉。」
林夕道:「我的臉現在的確很白。」
「看來你的心情很好。」陳妃蓉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只是這句笑話有點冷。」
林夕也微微一笑,點頭:「我的心情是很好,因為我覺得我正在成為夏副院長希望我成為的那個人,我也喜歡成為這樣的人。」
陳妃蓉認真了起來,看著林夕,道:「什麼樣的人?」
「一個可以教會人敬畏的人。」林夕看著陳妃蓉道:「一個像張院長一樣,可以讓人知道什麼叫做敬畏的人。」
陳妃蓉點了點頭:「你居然把自己比成張院長,這口氣可是有點兒大。」
「也就是在自己人面前我才這麼說說。」林夕也點了點頭,「我的修為還是不夠…不過要是強到能夠殺死聞人蒼月,到那時,應該也差不了多少了。」
陳妃蓉想了想,道:「是差不了多少了。」
林夕看著她,道:「等會途中我要單獨離開。鎮守軍之前有一支押運隊伍出了城關,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是押著昨日那名大莽的修行者離開。我想跟上去看看。」
「那你還會回大浮集鎮麼?」陳妃蓉的面容驟然變得安靜了下來,看著林夕柔聲而認真的問道。
林夕點了點頭:「不出意外…只要我不暴露身份,便會回來,還有南宮未央那邊的事,我要安排。」
「那我在大浮鎮等著你。」陳妃蓉頓時笑了起來,面容說不出的明媚。
林夕看著她明媚的面容,輕聲道:「早走晚走…有很大區別麼?」
「當然有。」陳妃蓉明白林夕總有聚散的意思,但她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溫柔道:「這半年多,對於大人來說是很黑暗的一段時光,但對於我來說,卻是一段很光明的時光……清遠城往東,有一個小湖。
湖水就像陳妃蓉有些時候的目光一樣明媚。
林夕就在這個小湖附近,追上了押送湛台淺唐的隊伍。
雖然因為湛台淺唐的配合,以及軍方對於他的尊敬,再加上還沒有百分之百的證據證明他就是一名大莽修行者,所以軍方沒有給湛台淺唐上專門用於鎖修行者的玄鐵重鐐,但因為湛台淺唐在殺死畫師時表現出來的恐怖力量,他還是不可避免的被軍方「請」入了特製的囚車。
這囚車的整個車廂都是用一尺厚度的精鋼打造,只是開了幾個小小的氣窗,僅能容納兩三個人坐在裡面,連站都沒辦法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長方形的,放置魂兵重鎧的箱子。
但是這個「箱子」卻是因為車廂板的厚度太過驚人,所以極其的沉重,一路上,都是輪流用六匹馬拖著,才能保持較快的前行速度。
雲秦軍隊從不畏懼修行者,但也從不低估修行者的力量。
在這輛囚車的周圍,始終分佈著四輛馬車。
這四輛馬車上,坐著的都是四名身穿青狼重鎧的重鎧軍士。
若是稍有變化,這四名重鎧軍士將會第一時間驅動魂兵重鎧,飛撲上去。
這四輛馬車的前後,還有數輛貫月弩車,弩車都已經調校好了,全部是對準著這輛囚車。
除此之外,一列兩百餘人的重鎧騎軍,也是武裝到了牙齒,除了拋網、鉤鐮等專門用於對付修行者的東西之外,手臂上還裝著特製的弩機,這種弩機射出的不是普通的弩箭,而是連著鋼索的鉤箭。這種鉤箭即便無法直接擊中移動速度驚人的修行者,在一瞬間,也能在修行者身外布出一片縱橫交錯的鋼索陣,極大程度的限制修行者的行動。
雲秦軍隊最常用的做法,是先行拋出一張張拋網,然後再射出這種鉤箭。
除了這些明面上的力量之外,還有兩輛普通的馬車,跟隨在隊伍的中列。
這種隊伍中的馬車,一般都只意味著修行者的存在。
因為修行者,永遠是對付修行者最有效的武器。
林夕就在小湖邊上的一片小樹林中,端詳著這列押送湛台淺唐的隊伍。
他的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轉向了這支隊伍前方的官道,在距離這支隊伍已然不遠的官道旁,有一座不算高,但長滿毛竹的土包,在另外的一側,卻是一片荒木林。
以他的感知,還不可能感知得到那處地方的氣息,但那處地方,以他的目光而言,卻是極其適合發動突然襲擊的地方。
他見過湛台淺唐的出手,在他看來,像湛台淺唐這種接近聖階的修行者,必定會有非同一般的身份,無論湛台淺唐是因為什麼原因來到雲秦,總不可能就這樣甘心陷於牢獄。而要想逃脫,便唯有在這路上才有機會逃脫。
…….
就在林夕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這列隊伍前方官道兩側的區域時,這列隊伍之中,兩輛普通的馬車中,傳出了一絲響動,隨後車門簾子一動,一名女子便出現在了車頭。
這名女子二十七八歲的面目,身穿一件淡黃色的襖子,腳下穿著一雙淡青色的長靴,靴面上還嵌著幾顆玉石,顯得十分華麗。
她的五官稜角分明,一眼就給人一種英武逼人的氣息。
而最為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身後,還背著一柄有些過分寬大,金色金屬鞘殼的長刀,閃著森冷的光澤,這又無形之中使得她少了幾分柔美,多了幾分剛硬和冷傲的氣息。
「雷姑娘。」
統領這支軍隊的,正是清遠城鎮守軍的第二號人物墨青鋒,一看到這名女子從車廂中步出,渾身披著重鎧的他頓時驅馬上前,頷首行禮,準備問詢有什麼不對。
「讓軍隊警戒。」
這名女子的作風極其乾脆,只是看了墨青鋒一眼,還不等墨青鋒主動開口,便已飛快說了一句,並馬上低聲解釋道:「以我的修為,雖然還感知不到有什麼古怪,但是我感覺到囚車裡面的修行者身上的氣息有些波動。他的修為,在我們所有人之上,或許便已經感覺到了什麼。」
墨青鋒一夜之間,只合眼了不到一個時辰,但此刻臉上卻是不見倦容,聽到這名女子如此說法,他面色頓時微微一變,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話,便握拳上舉,發佈了全軍戒備的命令。
也就在此時,前方的官道上,陡然傳來了一陣如雷的馬蹄聲。
一輛速度驚人的馬車,出現在他們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這列四匹駿馬拖著的馬車,只是一個平板的板車,上面裝載著的,卻是完整的一塊大石。
眼看四匹駿馬渾身都是熱氣騰騰,身上的肌肉都一塊塊鼓起,明顯是在馬伕的驅使下,接近了極限,才能拖動馬車,以這樣的速度狂奔。
這樣一塊大石,要多少的份量?
這樣一塊完整的大石,是要用來做什麼?
「停!」
最前方的一名校官,幾乎在看清這輛馬車的瞬間,便發出了一聲嚴厲至極的呼喝,並毫不猶豫的拔出了身側黑色長刀,一馬當先的疾馳迎了上去。
在他看來,不管這樣的一塊整塊大石能夠用來做什麼,以這樣的速度驅使馬車,只是拖這樣的一塊石頭,便是極不正常。
「吁!」
趕著這輛馬車的車伕似也十分配合,雙手一扯,四匹馬猛然頓住,前蹄都高高揚起,然而就在這馬車猛的一頓的瞬間,車頭上的車伕身上,卻是瞬間發出了一圈淡黃色的,唯有修行者才會發出的光亮。
「轟!」
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從他的體內轟出,他的整個人微微的跳起,然後所有的力量,砸在了車頭前方。
四匹馬同時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鳴。
在這名修行者的全力一壓之下,後方馬車車身鏗的一聲金屬震鳴,車上的那塊大石,竟然是呼嘯而出,拋向了空中,又帶著恐怖的風聲,朝著隊伍中狠狠的墜落。
這輛馬車,竟像是一架改裝了的投石車,而強大的驅動力,不僅來自車頭那名修行者和四匹馬的衝力,還在於車身上的一些機括的瞬間推動。
「噗!」
兩名躲避不及的重鎧騎軍在巨石下直接化成了一灘破碎的血肉,那種輕易碾壓血肉爆裂的聲音,甚至掩蓋了兩名重鎧騎軍身上和座下馬匹身上的金屬重鎧的碎裂聲。
在瞬間轟殺了兩名重鎧騎軍之後,這塊大石餘勢未止,還在往前滾動。
而這塊大石的前方,便是那困著湛台淺唐的囚車。
墨青鋒旁的英武女子眉頭一跳,正待出手。
「轟」的一聲,她身後那輛馬車的車門,卻已然炸裂開來。
一名身穿淡灰色棉襖,帶著一頂嵌著白玉的文士帽的威武老人,瞬間就到了囚車和巨石之間,一聲大喝,雙手按在了石上。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