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徹底和雲秦朝堂,和修行者的世界隔絕的清冷小院中,微怔了片刻的林夕想明白了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之前陳妃蓉發現他突破到了國士修為,感歎他的修行速度時,便勸慰他破境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也的確真正的高興。
而此刻,明白自己能力發生了什麼樣變化的他,心中更加的高興。
因為這種變化,讓他瞬間感覺到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似乎有股新生的力量,注入了他依舊還脆弱的身體,讓他知道自己將可以更快的走出這個院子,更快的做一些自己必定要做的事情。
他再次伸出了手指,在面前平滑的桌面上開始書寫起來。
在他的魂力湧動之下,堅硬的檀木桌面上木屑飛灑,出現了一個個每一道筆畫如小劍飛舞般的字跡。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在寫著這樣的詩句的同時,他在心中時而輕聲的喊著「回去」二字…所以這篇本身在這個世界沒有人知曉的李太白的俠客行,最終留在桌面上的,只有寥寥的幾個字,根本沒有任何人會明白這寥寥幾個字的真正含義,將來也不會有人能夠從這桌面上這寥寥幾個字上體會出林夕此刻的心情。
在林夕的腦海之中,在他一次次的動用這特殊能力之後,那一個「青色輪盤」也終於慢慢黯淡,變得死寂。
但林夕知道,在明天這個時候,這個「青色輪盤」又會如太陽般正常升起。
他也感知的十分清楚,雖然那十停的時間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是能夠一點點的動用,便代表著更多的機會…更強大的能力。
……
……
不管朝堂的風雨刮得如何,不管前線的局勢如何緊張,對於絕大多數普通的雲秦百姓而言,這一年的生活還沒有任何的改變,就如聞人蒼月的叛變,遙遠的大莽的老皇帝終於壽終正寢這種事情,也只是讓他們多了些茶餘飯後的談資。
時間過得極快,以天鳳玉珠行為首的十七家專營米面生意的商號宣佈聯營已經過去了近一月的時間,再過三天就到新年。
一個老宅院中,一名中年文士和數名老僕正在掛些火紅的燈籠和長串辣椒,以增加些過年的喜氣。
此時看這名中年文士的神情姿態,不認識的人,只以為他是一個久試不中的落魄讀書人,絕對想不到他便是在民間的名聲和威望還遠在昔日聞人蒼月之上的周首輔。
就在這名中年文士親手掛著一串干紅辣椒之際,一名身穿黑色皮袍,頭髮灰白的老人和一名身姿挺拔的濃眉中年男子從外面沒有設門房,直接洞開著的大門走了進來,只是一眼看到此情此景,身穿黑色皮袍的頭髮灰白老人便馬上朝著周首輔跪拜下來,伏地痛哭:「國之大梁,經天緯地之才,竟至於此,文玄樞任人唯親,南伐一起,國之大難,已然臨頭。」
還未來得及招呼,眼見這名老人便伏地痛哭,周首輔微微變色,馬上一步搶到跟前,扶起老人,苦笑低聲勸解道:「孫老大人,既已至此,又何必徒增傷悲。且文家本控吏司,現又繼任首輔,掌控中州防衛,權傾朝野,孫老大人在朝中任職,對文玄樞斥責之言若是傳入他的耳中,可是十分不利。」
此名老者名為孫養韜,原是律政司給事中,出名清正,此時已升任律政司副司首,那名在東港鎮林夕和軍方之爭中拍案而起的文官劉學青,便是他和數名清流重,頂了他的缺。這名剛正的老大人,也曾在皇帝剛提南伐之事時在金鑾殿外長跪不起,以血書諫,想讓皇帝取消南伐的念頭,乘著龍蛇邊關暫時平定而先養國力,但接下來皇帝連連發力,一時之間,風雲色變,卻是再也無力回天。因為極其瞭解周首輔的才能和為人品格,看到這樣的人物竟然被弄得賦閒在家,空耗歲月,他心中激憤悲傷,便根本不能自持。
「我年歲已高,本也活不了多少年。難道我還怕文玄樞對付我不成。」聽到周首輔勸解,這名涕淚橫流的老人頓時忍不住強聲道。
「以老大人的風骨,一人之死生當然早已拋之度外。」周首輔以手撫這名悲憤難當的老人的背,苦笑道:「但雲秦若是少了老大人,可是又少了一堵牆,老大人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您最為放在心上的雲秦百姓考慮。」
孫養韜感其言,一時間痛哭無言。
「大人。」
身姿異常挺拔的濃眉中年男子躬身行禮,到此時才出聲沉冷道:「既然大人隱居在此,也總需有人照應,我等就全部過來了,只是擔心驚擾了大人,其餘人都只是在外面候著。」
「不必了。」
周首輔平靜的搖了搖頭,看著這名雙眉漸漸豎起,身上散發出凌厲氣勢的濃眉中年男子,輕聲歎道:「我不在朝中,聖上和文首輔可能會讓你們受不少委屈,你們若是覺得不便,可以離開中州,但不要聚集在我這裡…此種局勢之下,最好還是不爭,隱於世中,隨遇而安。」
濃眉中年男子面沉如水,聲音也漸怒:「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難道大人是想我們全皆告老還鄉,各自回想做農戶,做漁翁去麼?」
周首輔微微苦笑,低聲解釋道:「聖上已經對我起了疑心,而且他現在是借文家和冷家之力來壓制胡家和宇化家,正是要盡力扶大文玄樞的時候,在太子身亡之後,他的心性又有了很大的改變,哪怕我的部下只是聚集在我這裡什麼都不做,他恐怕也會懷疑我們心存不滿,要暗中起事。所以此時最好的方法,也唯有學一些古之大賢的做法,不問不爭,蟄伏靜待。以我看,孫老大人你也不要心急,明年春南伐戰事一起,用不了太長的時間,局勢便會有所改變。到時聖上或許便自然會明白青鸞學院和元老會不只是壓制和平衡,還是幫扶。」
氣勢凌厲的濃眉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不再多話,只是再次躬身行了一禮,一聲歎息。
他們這些追隨周首輔的修行者和門客,想的大多只是周首輔和自身的榮辱,但孫養韜這樣的雲秦老臣,想的卻是更多,聽到周首輔這一句,這名老大人的面色越發慘白,顫聲道:「周首輔,你認為南伐我雲秦必然大敗?」
「既然決心乘此機會徹底擺脫青鸞學院和元老會凌駕於天子之上的局面,聖上自然想盡可能不動用青鸞學院和九元老的力量,便打贏這場大戰。但是聞人蒼月在碧落陵就已證明他比外界想像的還要強大的多。他率領的大莽軍隊,比大荒澤穴蠻要更難對付。」周首輔默然的點了點頭,道:「且千魔窟和煉獄山已然一統,有著煉獄山的絕對支持,千魔窟和大莽朝堂中的反對勢力也逐一被清除,聞人蒼月在擁有穩固後方的地利下,勝算極大。我料想雲秦最終必定大敗,只是不知道這一敗,要付出多慘重的代價。」
孫養韜先前只是覺得雲秦出軍恐怕不利,但沒有想到周首輔竟然如此肯定,一時之間心神更是激盪,張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老大人若是真當我是朋友,從我這裡離開之後,就不要再行向聖上勸誡。已經必然進行之事,再去使力,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周首輔看著這名老大人,卻是十分凝重道:「老大人也千萬不要在聖上面前提及任何出兵會敗的詞句。在這必定出兵南伐之前,聖上認為你這種言辭打擊士氣,會降下嚴厲的懲罰,即便將來真遭大敗,他也恐怕反而惱羞成怒,對你更加不利。在此種情形之下,我們不如只是等著,等到聖上自覺不對,要讓我們再出力之際,我們再為雲秦不恤自身便是。」
孫養韜感到國之危難將近,卻是無能為力,想來想去也只覺只能聽從周首輔所言,在這原本應該喜慶的日子裡,依舊傷悲不已。
……
在遙遠的唐藏古國,氣候不像雲秦帝國一般寒冷。
在唐藏古國的北方邊境,到處都是黑色森林的半沙化荒原中,駐紮著一支以白色巨象為坐騎的軍隊。
這支軍隊是整個唐藏古國的最強軍隊,但這支軍隊,卻一直是效忠於死在谷心音手下的唐藏皇叔蕭湘。
就在周首輔的一些部下和門客聚集到周首輔隱居的老宅,卻是得到令他們各自回家隱居避世的消息這一天,一名背著一個巨大弓盒,身穿一件如不停散發著佛光一般的古銅色戰甲的將領帶著一行隨從,到了這支神像軍的軍營。
「耿大將軍,你為何到我神像軍來?」神像軍的最高將領,一名渾身籠在繡著金邊的白袍之中的神秘男子,坐在一頭比食人巨蜥還要高大的白色大象身上,發出了十分宏大的聲音,對著這名不速之客發出了喝問。
「鳳軒和青鸞學院既已聯手…我還算什麼大將軍,我只是一個被唐藏遺棄的可憐人而已。」身穿古銅色戰甲的將領疲憊的苦笑。
神像軍的最高將領看了一眼這名將領身後背著的巨大弓盒,想明白了這個弓盒之中裝的是什麼,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神像軍歡迎你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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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鋪陳開來大戲要上演了三更的節奏,需要大家的火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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