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裡的聞人蒼月面容冷漠,在這普通修行者根本連喝出一個音節都來不及做到的極短時間內,他卻是已經往前跨出了一步。
他以沉穩如鐵山的身影,擋在了那一個被他頭盔蓋著的藥罐前。
紅面中年男子的黑紅色輕薄飛劍距離他的身體已經唯有數寸,在一般的修行者眼中,這已經根本沒有距離,然而在他的眼中,這柄劍身上不停震盪出無數黑紅色火星的輕薄飛劍動作卻是十分緩慢,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應付眼前的這局面。
「趙紅雷,李苦的師弟,我等你來已經很久了。」
他輕蔑的出聲,在第一個音節還未正式響起之時,他前方的空間之中的空氣便已驟然一震,如同響起了一聲悶雷。
在他身上強橫至極的魂力瞬間噴湧之下,他前方的那個炭火盆完全震成了飛屑,不僅是火紅的木炭,就連盛放炭火的銅盤,也瞬間被強大的力量撕扯、震盪成無數沙礫般的碎屑。
放置在炭火盆旁,劍鞘也是同銀白色隕鐵鑄造而成的煉獄山最強飛劍七曜魔劍在這一震之下也懸空浮起,劍身和劍鞘於瞬間分離。
這柄同樣黑紅色的飛劍在和李苦的廝殺之中,已經被硬生生的斬去了一截劍尖,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截難看的扁尺,然而這柄難看的飛劍,卻似乎和聞人蒼月一樣,通體散發著一股蔑視嘲笑的氣息。
在尋常修行者已經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因為超過感知的極限,已經根本無法判斷出對方飛劍的位置的這極短的時間內,這柄帶著無比洶湧和狂暴力量的飛劍,強橫的插進紅面中年男子飛劍前的數寸之地,重重的斬擊在紅面中年男子的飛劍上。
「啪!」
就好像一根扁尺敲在了一隻黑紅色的蜻蜓上。
這聲音雖不巨大,但事實上只是因為周圍的空氣都被磅礡的對撞力量壓成了實質,傳播不出。
不停震盪出無數黑紅色火星的輕薄飛劍猛然一顫,就在這「啪」的一聲輕響之間,先前一刻還如同劃破虛空一般,在空中形成一條筆直黑紅色光線的飛劍被強大的力量轟成了無數飛散的碎片。
幾乎與此同時,整個中軍大帳一聲裂響,除了帳頂之外的其餘地方,也全部往外鼓脹,炸裂開來。
強勁的空氣如利刃般衝擊在紅面中年男子的身上,瞬間將這名御劍聖師身上的黃色甲衣切出了無數道裂口。
似通體帶著濃濃蔑視嘲諷之意的醜陋七曜飛劍毫無停歇的前刺,在一片片飛散的飛劍碎片中穿過,如一片從天而降的隕石,狠狠的砸入紅面中年男子的胸口。
一口血箭從紅面男子的口中噴出,他胸口好像一個隕石坑一樣迅速凹陷下去,然而他的面色卻是更加決烈,他渾身的魂力,在這一刻全部匯聚到了他的胸口。
聖師階強者的魂力的瞬間噴發,在這一瞬間就沖碎了他體內諸多重要臟器,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他皮摧骨折,凹陷下去的胸膛卻變得不再是血肉,而是變成了比煉製魂兵的絕大多數金屬還要堅硬的物質,死死的鉗住了聞人蒼月的七曜飛劍。
前來刺殺聞人蒼月,無論成功與否,他和兩外兩名同樣出身於千魔窟的年輕修行者都沒有想著活著離開。
從一開始,他們的計劃,便是以第一名年輕修行者的死亡吸引聞人蒼月的第一次爆發,接著便是以他的生命,鉗住聞人蒼月的飛劍。
……
在前一刻還是無比霸絕,通體散發濃濃蔑視嘲諷之意的七曜飛劍恐懼的顫抖起來,卻是無法從李苦的這名師弟的身體上拔出。
因為演練了不知道多少遍,另外一名年輕修行者的手,就在此刻從紅面中年男子的左腋下方伸了出來,就像是這名生機已經在快速消失的紅面中年男子身上又生出了一隻手。
這個時候,以身卡劍的紅面中年男子同樣也是這名年輕修行者的盾牌。
在這隻手伸出來的時候,這名年輕修行者就已經死了。
他的面孔變得比聞人蒼月之前喝下的藥汁還要黑,七竅之中都流出墨汁般的膿血,呼吸也徹底的停頓,而他伸出的這隻手,卻是匯聚著遠超過他修為的力量,猛的炸裂了開來,似有一條黑蛇的虛影在其中升騰,但瞬間又被更為強大的力量轟成碎片。
這只伸出來的手,在急速飛行的飛劍移動一寸的極短時間內,便徹底消失,形成了一條恐怖的黑色氣流,朝著聞人蒼月狠狠的擊去。
這股力量,比紅面中年男子的一擊還要強大。
這才是這三名刺客,真正的殺招。
此刻那名差點一箭射殺林夕的接近聖師的箭手胥秋白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射出第二箭,然而這名強大的箭手卻沒有再出手,因為他也知道,自己箭矢的威力,根本無法阻止這一條恐怖的黑色氣流。
……
這一條黑色氣流,最前端竟奇異的隱隱凝成一顆骷髏頭的形狀,後面的黑色氣流,就好像是這顆骷髏頭上的長髮。
李苦的師弟,這名名為趙紅雷的千魔窟聖師,身體已經開始死亡,但如迴光返照般,他的意識和感知在這一刻卻是比平時還要清晰。
他感知出,即便聞人蒼月能夠收回飛劍,以方纔這柄七曜魔劍的一擊之威,也無法阻擋這條黑色氣流。
在他看來,聞人蒼月已經根本不可能阻擋住這一擊。
然而就在此刻,聞人蒼月的眼中,卻是顯現出了一絲憐憫和譏諷交纏的神色。
面對著面前這一股黑色氣流,他並沒有設法取回自己卡在趙紅雷胸口的七曜魔劍,而是左手往胸口布衣內一探,然後伸了出來。
他的這只伸出的手中,有一柄小小的骨舍利劍。
難道這樣一柄只是兩根牙籤般細長的小劍,比煉獄山以隕鐵打造,嵌以隕石中自蘊強大元氣的七曜飛劍,還要強大?
這一刻,趙紅雷的腦海之中下意識的閃過了這樣的一個念頭。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浩瀚無匹,帶著逆天氣息的狂暴力量,從那柄骨舍利小劍上噴湧而出。
「噗!」的一聲爆響。
黑色氣流從最前端開始,全部被這柄小劍上噴湧而出的狂暴劍氣摧毀,轟然暴散的元氣力量往後倒捲,趙紅雷的身體往後倒飛,在倒飛之中,除了整個胸膛之外的身軀的血肉開始潰散,暴散的強大元氣繼續往後侵襲。
「轟!」
「轟!」
「轟!」
後方連續三座營帳,全部瞬間倒塌。
趙紅雷的意識和感知也瞬間凍結,他感到了自己師兄李苦的氣息,這一劍,就像是李苦揮灑而出的一劍。
他明白了這柄骨舍利劍到底是一柄什麼樣的劍,然後他的口中就變得極苦,心中也變得極苦。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為了師兄來刺殺這名根本無視大莽軍民性命的暴虐將軍,最終卻是反而被對方用這樣的方式化解。
連營中示警聲連綿不斷響起,一列列的大莽軍人從四面八方湧來,看到已經徹底變成廢墟的中軍大帳,以及聞人蒼月前方倒塌的三座營帳,再看到聞人蒼月腳下如蜘蛛網般裂開的土地,這些軍士都感覺到了方才是什麼樣的力量對決,一時全部變了臉色。
聞人蒼月收起了手中的骨舍利小劍。
他先是冷漠的看了一眼那三具已經殘破不堪的修行者屍體,然後看了一眼周圍到達的軍士,搖了搖頭,道:「太慢…在碧落邊軍,警鐘五響的時間,便要離帳百步。我不知道你們先前是如何訓練的,但是從現在開始,每日鳴警訓練一次。三日後,哪個校官御下還做不到的,校官便撤職。列入前鋒營,戰時沖在第一陣列。」
聽到聞人蒼月的這句話,再想起這名元帥先前已經頒布的一系列嚴苛至極的賞罰條例,周圍這些戰力和意志也絕對不輸雲秦精銳軍士的大莽黃帳軍人卻都是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起來。
沒有人敢在心中譏諷聞人蒼月是碧落陵的喪家之犬,所有的人都只是再度被聞人蒼月的強悍和威嚴所震駭。
聞人蒼月沒有再行說話。
數名看似也不像大莽人的沉冷將領開始接替他發佈命令,一些軍士有條不紊的退去,一些軍士開始重整營帳。
聞人蒼月轉身,掀開了身後地下的沉重頭盔,提起了完好的溫熱藥壺,然後他再緩緩轉身,看著遠處雪中的千霞山輪廓。
「老皇帝的人已經剷除得差不多了。」
「這次千魔窟的那些反對勢力,也都浮出水面,可以很快剷除乾淨…是可以出兵的時候了。」
看著遠處千霞山的影子,這名身體一日日在恢復著的強大存在,在心中帶著一絲狂熱,用唯有他一個人聽得到的聲音,緩緩的說道:「兵貴出其不意,長孫錦瑟,想必你不會想到,我居然會反過來出兵北進。胡辟易小兒…難道你以為你會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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