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吃著火鍋,唱著歌,高高興興的時候,突然有十七八隻蒼蠅繞著你,噁心你,你會什麼樣的心情?
林夕此刻就是這樣的心情。(_&&)
他一直是很溫和有禮的人,很多時候他都懶得和別人去計較,但不代表著他不會生氣。
他眼前的這些巡牧軍軍士,有些命令,明知是死也會去執行,正是因為有著這些悍不畏死的軍人存在,龍蛇山脈之後的東林行省這麼多年下來才會那麼平靜,他原本想著,任何懷著不軌意圖的人到了這些人的面前,終會有些羞怯,然而事實卻是,有些口口聲聲稱著榮光的人,卻是比他更沒有榮光的概念。
林夕一個滾字出口,整個南星坡全部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巡牧軍軍士都眼神複雜的看著林夕,他們先前所有人都聽到了聞迦晨對於辛微芥的質問和呵斥,也隱約感覺出了這名監軍處官員的故意苛責之意,然而監軍處本身便是監管軍隊軍紀的地方,這些官員的一些軍報和上報文便能夠對一名將領的前程產生致命的影響,他們沒有想到,林夕竟然會如此直接的說出一個滾字。
聞迦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這一時間他心中甚至是被不信的驚愕壓倒,竟沒有多少憤怒。
在幾個呼吸過後,憤怒才將他的身體佔據,他的臉色才變得鐵青,厲聲道:「林夕,你敢對我說這樣的話?」
林夕本來已經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然而聽到對方驚愕、激怒之下冒出的這句白癡的話,他卻是反而不介意再多說幾句,多讓對方受些屈辱,讓對方明白自己的身份。
他心情有些舒暢的看著聞迦晨,不屑道:「我為什麼不敢?」
「我不敢什麼?怕你上報說我領軍不力,貪生怕死麼?」
「你說我們接到的軍令是什麼?」
「我們接到的軍令是於昨日午前趕到這裡佈防,接著又接到軍令,在南星坡死守,所以我們死守了。」林夕點了點坡上的那一頭龐大的巨蜥屍身和坡下散落的那些穴蠻屍體,鄙夷而冰冷的說道:「這些都是我巡牧軍殺死的。」
「換了你率軍,你能做到麼?」
「你來告訴我,你如何帶著一支巡牧軍急行軍到這裡,然後殺死這麼多穴蠻還有這頭巨獸的情形下,再去對面救援。」
「我們巡牧軍接到的命令是死守住南星坡,我們也做到了,我們接的軍令,不包括對對面的守軍進行支援。對面鋒獠軍執行軍令也執行的很好,同樣沒有過來支援。」
「襲擊我們和襲擊鋒獠軍的是同一支穴蠻大隊,鋒獠軍的戰力遠超我這邊,要支援也應該是他們過來支援。我們能支持得住,他們為什麼反而支持不住?」
「你不去質問鋒獠軍領戰不力,導致這麼多死傷,還要來質問我這邊?」
「你去查查軍功記錄,這近年來,哪一支巡牧軍有我們昨夜這光輝戰績?不褒獎我們這榮光,反而想來斥責我們?」
「我一無違反軍令,二無領軍失誤,又取得這樣的戰績,我為什不敢讓你滾?難道我生怕你歪曲事實,抹滅巡牧軍的戰功?」
面對林夕這一連串的反問和斥責,聞迦晨氣得身體都忍不住微微的顫抖起來,但是他偏偏卻是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因為任何話語在這麼多穴蠻的屍身面前都顯得異常蒼白無力。
「即便是論官階…」但林夕卻還不滿足,看著因羞辱而渾身發顫的他,冷諷道:「監軍處督戰也只不過是從七品,我也是從七品,都是同階官員,你連官階都壓不了我,我們巡牧軍在這外面生死交戰,又豈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我為什麼不敢讓你滾?」
「連阿貓阿狗都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是那些阿貓阿狗沒有自知,還是我的脾氣一直太好了些?」
……
林夕的話語越來越為不善,所有的巡牧軍軍士聽得越來越吃驚,越來越沉寂,但是所有這些巡牧軍軍士心中卻是越來越覺得痛快,直到林夕最後幾句出口,這些巡牧軍軍士簡直差點忍不住轟然喝出一聲彩來。
聞迦晨的臉色由鐵青變得血紅,有數次想要拔刀。
但是官員之間禁止決鬥,殘存的理智告訴他拔刀非但是更加愚蠢的事情,而且根本奈何不了對方。他終於明白,這羞辱是自己找的,是他自己太過自視甚高,又太過小看了這樣的對手。
想到了自己要傳達的軍令,他便又恢復了幾分理智,強行忍了下來。
所有的巡牧軍軍士看著這名監軍處官員,看著他不發一言,臉孔由青轉紅,又開始恢復沉默陰冷。
「羊尖田山巡牧軍接軍令,立即啟程,日落前趕至東北五十里旅人芋林,搜尋接應黑蛇軍軍士,及任何不屬於我雲秦軍方的修行者。」
聞迦晨取出了一枚龍蛇鐵令,丟給了林夕。
這一句話出口,想到這人不管多麼難纏,不管多麼厲害,終究不可能活著走出大荒澤,他的胸中便又有了些殘忍的快意。他便也不再說任何的話,看都不看林夕一眼,直接轉身離開。
「黑蛇軍?」
辛微芥和康千絕等所有人都徹底變了臉色。
黑蛇軍代表著什麼樣的戰力,任何龍蛇邊軍的人都十分清楚。
這軍令…卻是意味著,黑蛇軍都已經在那旅人芋林裡面,被打散,打潰了?那這旅人芋林之中,會是什麼樣的敵人存在?
……
一名渾身散發著說不出的肅冷氣息的將領站在一個龐大的沙盤前。
他的面目並不蒼老,唯有五十歲左右的年紀,但是因為他身上的鎧甲上都是銅綠色符文的關係,卻是給人一種他已經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年征戰,如同從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戰場之中走出的感覺。
他的面目普通,眼角略微有些皺紋,但兩條濃眉卻是如同兩柄刀,如同兩柄流淌著真實殺意的刀。
他身前的沙盤上有許多黑色的旗幟,其中有一些紅色棋子般的圓石。
唯有一顆異常圓潤透亮的綠寶石。
此刻這顆綠寶石便擺放在沙盤上一大片林地之中。這片區域之外,由沙盤上一條條劃出的紋理來看,許多黑色旗幟,都在朝著這片林地而去。
旅人芋林,便是這片林地在沙盤上的標注。
…
許箴言在許家的一間清淨別院中。
他的父親,雲秦刑司的第四號人物,刑司司監許天望,便站在他的身旁。
許箴言只是許天望的第三子,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然而歲月在身著黃衣,文士打扮的許天望面上卻似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他英挺光潔的面目,看上去和許箴言竟也是相差無幾,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只會從兩人有幾分相似的面目上判斷兩人是兄弟,而不會以為是父子。
此刻這名身穿普通黃綢衣的溫雅刑司大員,負手靜靜的看著面前一株石榴樹。
這株石榴樹很高大,結了許多豐滿火紅的果實。
許箴言也看著這株石榴樹,只是他越看越不明白,不知道這株石榴樹有什麼好看的,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難得有時間和他見一面,卻是長時間的不說話,只是看著這株石榴樹。
就在他忍不住,終於要開口之時,許天望英俊的眉宇之間,卻是透出了一絲淡淡的失望和嘲諷之意,歎息了一聲:「你還是沒有足夠的耐心。」
就在這一聲歎息聲發出之時,兩人面前那株石榴樹上,一顆最大,但明顯還未徹底成熟的石榴果卻是從樹枝上脫落了下來。
許箴言瞬間微微失神。
這顆火紅的石榴果並沒有掉落在下方的泥土之中,而是被一種無形而柔和的力量托著,飛到了他和許天望的面前。
然後這顆石榴裂了開來,其中一顆石榴子落入了許天望的手中,裂開的石榴,卻是飄落到了許箴言的手中。
「父親…」許箴言是修行者,他知道這種柔和而無形的力量,比起瞬間將整顆石榴樹全部摧成飛灰的力量更為可怖,需要的境界更高,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的修為竟有這麼強大,一時間他便更加的失神,然而許天望卻是緩緩的出聲,打斷了他想要開口說的任何話。
「李苦在看著蝦跳出水之後的第五年,就已經能夠做到如此。」
許天望將手中未成熟的石榴子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嚐著微甜而澀的問道,看著許箴言,慢慢的說道:「雲秦很多大人物對於如何掌控權勢的看法不同,有些人認為控制金錢便可控制一切,有些人認為控制人脈便可控制一切…但我和大莽的這位大修行者的看法卻是一致的。這世間,唯一決定一切的,便是力量。」
「我現在在刑司只是位列第四,但我的權勢卻並不止第四,而且我從來不去為多控制一些東西,多管一些事而和別人爭,我也從不擔心我升不上去的問題…因為我的修為比刑司的任何一個人都高,我的力量比他們都強…強到讓周首輔和聖上都沒有辦法忽視我看法的地步,只要我的修為再有突破,那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你們青鸞學院也是一樣…難道你認為這世間畏懼的,是你們青鸞學院的榮光麼?」
許天望笑了起來,微諷搖頭道:「還不是因為青鸞學院的力量。」
「你的哥哥和姐姐的修行資質都遠不如你,只有你進入了青鸞學院,有明真丹之助,你成為修行者也比他們早出很多,所以我對你要求的自然比對他們要多。」看著有所悟,額頭微汗的許箴言,他接著平靜的說道,「但令我失望的是,你一直都不明白我方才說的道理。」
「仇恨、不甘、焦慮、失意、恐懼…等等諸多因素,對於修行者而言,都是阻礙前進的無形繩索。秦惜月和林夕雖然出色,但若只是和他們的糾纏,就成了你的心障,那你將來能有什麼樣的出息?這世間,強大的對手不知道有多少。你要明白,你的對手只是你自己,若是你能成為耀眼奪目的將星,你的力量能夠和李苦一樣,讓這世間都為之畏懼,所有的一切,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林夕的修為已經遠勝於你。他只差一步便可到大魂師的修為,然而你卻是連普通中階魂師的戰力都不如。所以你除了必須明白我說的之外,還必須接受懲罰。」許天望看著許箴言,淡然道:「聖上要換掉南宮蒼月,然而南宮蒼月卻不肯,所以聖上派去宣讀旨意的人,甚至派去替換他手下將領的人,都被他沿途刺殺了。只要連撤換他和他手下將領的人和命令都到達不了西邊,他就依舊裝作不知道,依舊是大將軍,西邊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他的位置…元老們也無法容忍他的這種做法,所以西邊必定會有大亂…我會派你到西邊去修行。」
許箴言渾身冷汗淋漓,深深躬身,臉色蒼白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
「等你什麼時候到高階大魂師了,我才會再見你。否則你也不用回來了。」許天望有些清冷道:「至於林夕,他不可能活…就算他渡過了一次危險,還會再次派他去更危險的地方。他不是神,不可能次次都安然渡過。」
說完這句,許天望便轉身離開這個院落,連看都不再看許箴言一眼。
***
(在外吃晚飯,回來晚了些,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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