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平靜而沉穩的射光了三箭囊的箭,然後開始下山。
他並不知道有左青丘這樣的暗探在觀察著他的箭技,也不知道那夜三茅峰中的強大箭手此刻也在一條小徑上等著他。
但是學院派來的黑袍講師郭放鷹和他夜談之後,他也已經清楚了自己的一些處理還是犯了很大的錯誤。
早在和雷霆學院一戰過後,皇帝和長公主便已經認為他是具有風行者潛質的修行者,但龐大的雲秦帝國之中,還有許多力量制約著皇帝,皇帝和這些力量並非完全一路,而這些力量之中,又有林夕的對手。
從拿夜過後,林夕知道自己的名字恐怕會正式登上許多權貴手中的案卷,而要掩蓋住自己身上最深的秘密,便唯有聽從夏副院長當日的教誨,暴露出一些別人認為已經佐證的秘密,讓別人產生錯誤的判斷。
所以若是在平時,哪怕左青丘的跟蹤能力再強,哪怕這名當日參加阻截林夕的強大箭手對於箭矢在空中飛行的一切更加敏感,恐怕也沒有機會看到林夕的箭技修行。
龍光採石窟那十幾日不見天日的修行,不僅讓林夕的修行大大的突破了一步,還讓林夕有所悟。
對明王破獄有所悟,對天地元氣和符文有所悟,對自己最深的秘密和修行的速度,有所悟。
先前林夕並不知道,夏副院長和哀牢後山的蕭明軒已經做出了他修行速度極快的論斷,這個修行速度極快,不僅是指他的武技掌握快,而且還涵蓋他的魂力修為提升快。正是因為他的魂力修行快,再加上他被蕭明軒察覺的「兩碗水」的潛質,夏副院長和蕭明軒才斷定他是和張院長一樣的「將神」。
之前林夕一直都覺得因為自己是「兩碗水」,所以修行速度並不快。
因為青鸞學院和雷霆學院都是匯聚了雲秦帝國最頂尖的天才人物,林夕遇到的對手,修為很多都遠超出他,賀蘭悅汐、高亞楠等人的修行速度,形成了他這樣的錯覺。
然而龍光採石窟中十幾日不見天日的修行,卻是讓他明白,他的修行速度,很快…很快。
在生死之間的大恐怖…真正的死亡威脅降臨時,人體的心臟會比平時更加強勁的噴湧出鮮血,人的內腑,會分泌出平時不會分泌出的激素,魂力會更洶湧的在體內爆發,人的感知會更加的敏銳,接觸到平時接觸不到的氣息,就連不到高階魂師的修行者,在真正死亡威脅降臨時,身體毛髮都甚至會豎起。
這些,加上對精神的磨礪,便可以使得修行者在這種極限的情形下修行時得到的好處遠超平時。
然而心臟超過極限的壓出數倍平時的鮮血,人的內腑分泌出的激素,魂力更洶湧的在體內爆發…這些都會有些後遺症,就像將生命力和潛力一次性提前燃燒一般,接下來修行者的精神和身體,都會不可避免的虛弱很久。
經常如此,恐怕無論精神和身體,都會被直接拖垮。
所以很少人會敢用真正的死亡來進行修行,所以即便是賀蘭悅汐,當日在雪線之上的修行,也不可能經常為之,所以自認為自己是聞人蒼岳一樣的一代絕世梟雄的賀蘭悅汐,只是在雪線之上看到同樣敢如此修行的林夕,便頓時起了必殺的殺心。
然而林夕並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他擁有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可以讓他的身體狀況回到用這種方式修行之前,而他的腦海之中,卻可以記住那段時間之內的感知,接觸到平時修行時接觸不到的境界。
青鸞學院的修行之法,本身就是以魂力為主,以魂力再來慢慢改變身體,這和大莽的千魔窟、煉獄山的修行者先煉體,然後用魂力配合身體,以煉體為主的修行道路完全不同。
精神和意志力量提升的越快,奉行青鸞的修行之法的修行者的修為提升的就越快。
所以在從山中捧著幽蘭走出時,林夕甚至覺得,當初那一個走出中州皇城的中年大叔,之所以走入登天山脈,之所以選擇青鸞學院,恐怕這才是最深層次的原因。
和張院長來自同一個地方…兩碗水…修行速度極快…這才是他最深層的秘密,對於這些秘密而言,風行者的身份,甚至明王破獄,都不算是秘密。
……
事實上,這些時日林夕主修的並不是箭技,而是魂力修為和劍技。
他的魂力力量已經能夠直透毛髮,到了高階魂師的修為,在先前一些青鸞講師的傳授和一些典籍的描述之中,他也已經十分清楚,只要他的修為再進一步,在他的感知之中,魂力在丹田之中給他的感覺就不再是一條條氣流,而會像一滴滴的晶瑩液滴。
在調用時,感知之中的這一滴滴存儲在丹田之中的液滴便會化成更為洶湧、更為狂暴的元氣湧出。
這個時候的魂力,已經能夠透體而出,透入手中兵刃的符文之中。
這便是大魂師境,亦稱加持境。
人的身體,是一個容器,魂兵,對於魂力,亦是一個容器。
在沒有魂力貫注進去之前,魂兵是死的,符文就像乾涸的血脈,然而貫注進魂力之後,血脈之中有血液流轉,魂兵便會復活。
現在無論是晨光長劍,還是神梨木弓,在林夕的手中,還是死物。
不到加持境,魂兵在修行者的手中,也只是一件材質好一些,不容易折斷,損壞的普通兵刃而已。
加持境,便是一條極其重要的分水嶺。
現在,林夕已經站在這條分水嶺之前。
……
背著木箱的林夕下了山,他看到了靜靜的站在荒草小徑上的面如白玉的清瘦中年人,這名清瘦中年人也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林夕的面目。
林夕微微的蹙了蹙眉頭,因為這名身穿正武司官服的清瘦中年人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游離了一下之後,便很快停留在了他的雙手十指上,似乎要從他的雙手十指上看出些什麼。而這名清瘦中年人的目光,卻是又顯得分外的鋒銳。
因為對方看自己的手指,林夕的目光便也忍不住落到了對方的手指上,接著,他便看到了這人手指上的厚厚老繭和過分粗大的指節,以及手指上幾條常年累月磨出來的深痕。
「我是明秋池,是在三茅峰之中阻截過你的那名箭手,當時我的箭矢洞穿了你藏身的那株松樹,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令你受傷。」便在此時,這名清瘦中年人的目光又回到了林夕的面目之間,平和的開口,看到林夕的眉頭明顯皺了起來,他又平和的補充道:「我知道你不會承認那你是…你可以把我的話當成是聽故事。」
林夕皺著的眉頭沒有鬆開,他看著這名那夜留給他極深印象的強大箭手,問道:「你為何找我?」
明秋池看出了林夕眼中的一些敵意和戒備,他微笑道:「那夜我只是執行任務,並不知道你是誰…這次我來,也只是奉命帶來給你的嘉獎文。」
林夕的眉頭鬆開了,撇了撇嘴,道:「這次倒是來得快。」
明秋池又笑了笑,道:「看你並不怎麼關心…也不怎麼擔心。」
林夕看著他,道:「看來你對我似乎也沒什麼敵意。」
兩人之間似乎在不停的打著啞謎,但明秋池的心情卻似乎反而越來越為愉悅,微笑道:「雲秦朝堂之中還是有很多人對青鸞嫡系非但沒有敵意,而且還有著極大的好感。」
「青鸞嫡系?」林夕道:「這是什麼意思?」
明秋池看著林夕,意味深長道:「真正得到青鸞學院強大傳承的學生,想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在青鸞學院,唯有真正認同有些思想的人,才能得到青鸞學院的一些強大傳承,這有些時候和天資無關。」
林夕笑了笑,「你似乎比我還要清楚,但既然你並非是和我為敵的那種,為什麼這次反而會派你來給我嘉獎文?」
明秋池更加意味深長道:「因為是順路…原本我是隸屬於刑司的官員,但那夜過後,因為沒有將你抓住,所有參與三茅峰圍捕的官員幾乎都沒有什麼好果子吃。我現在已經成了軍部的官員,接下來也要馬上去龍蛇邊關報道。」
林夕一怔,隨即歉然道:「抱歉…不過你這也要馬上去的『也』字用的很巧。」
明秋池又笑了起來,道:「你有準備就好。」
林夕搖了搖頭,卻是道:「你的箭技很好,我一直在想,當時我們的距離應該超過四百步,我在山林陰暗之中,按理看都根本看不清,你是如何射得準的?」
明秋池微笑道:「你想不想學?」
林夕打量著明秋池,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朵花來:「你肯教?」
明秋池肯定的點了點頭,道:「你肯學我便肯教。」
林夕也馬上很肯定的點頭:「那自然要學了再說。」
明秋池越發覺得林夕有趣,笑得更加開心,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玉盒。
半個巴掌大小的普通白色玉盒之中,有五根連暗探通過鷹眼都難以看清的銀絲細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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