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允像一頭蒼老將死的獨狼般痛嚎起來不僅因為腳後跟上的劇痛,更是因為面對林夕的這聲嘲諷卻沒有報復的可能。
背上崩裂的傷口中再次不停流淌的鮮血和體內五臟的灼熱加上腳後跟上的劇痛,讓他知道自己再無可能逃脫,在野獸般的痛嚎聲中,他強行扭轉過身體,單足在地上猛的一蹬,一肘朝著姜笑依的頭頂猛擊而下。
就在此時,林夕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林夕從袖子之中探出的手中,緊緊的握著一柄青紅兩色的短杖,狠狠的砸向他的眼睛。
沐沉允原本沉下的手臂陡然伸直,手掌拍在了林夕手中的短杖上。
漆黑的夜色中陡然發出了一聲竹節爆裂般的炸響,林夕手中的短杖磨破了他掌心的血肉,鮮血讓他的掌指之間一片潮濕,但是他卻是沒有退一步,眼睛反而更亮。
他已經感覺出來,沐沉允的氣力已經衰竭,已經將近油盡燈枯,力量以至已經比不上陳妃蓉。
他的一腳狠狠的踢了出來,踢得很高,同樣踢向沐沉允的面貌。
沐沉允知道自己最後的時辰已然來臨,他再次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痛嚎,雙手都發出了光來,想要將林夕硬生生的撕扯成兩半。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體陡然一僵,雙手發出的光也迅速消隱。
姜笑依半躬著身體,手中的黑色長刀已經扎入了他的腹中,狠戾的攪動起來。
這一刻,沐沉允還沒有來得及低頭往下看,但是刺入體內的金屬冰冷刀面,卻是讓他知道已然發生了什麼。
他是中階國士的修為,在這整個東林行省,都已經沒有幾個人的修為在他之上,然而此刻面對這平時根本不入他眼中的低階修行者,他所有的氣力,所有的一切,卻是在這一霎時化為烏有,眼看著距離自己的面貌越來越近的一腳,他的雙手已經伸了出來,卻是沒有力氣再往前伸出一分。
「啪!」
林夕的這一腳高踢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臉上。
「噗!」
他的身體往後倒跌了出去,姜笑依手中的長刀和他的腹部脫離,一股股猩熱的鮮血和破碎的臟器,從他的腹中噴了出來。
「殺了我…你們又有什麼好結果,即便是我,也只不過是聖上手中的一顆小棋子,更何況是你們這種小人物。」
沐沉允跌坐在地,放棄了用手摀住腹部巨大的傷口,看著林夕和姜笑依,厲聲慘笑了起來。
「曾經有人告訴我…不要妄自菲薄,我聽了,也記在了心裡。」姜笑依看著這名監軍處指揮使的最後表情,手中的長刀再次揮了起來,斬在了沐沉允的脖頸上。
鋒利的刀鋒切斷了血肉筋骨,沐沉允的頭顱飛了起來,鮮血依舊如噴泉般從他的脖頸中噴出,好像一株在空中盛開的殷紅花朵,有時即便親見,也會不明白一個人體內的鮮血,怎會如此之多。
林夕看著沐沉允的頭顱飛起,落下,雖然他不斷都不喜歡這種血腥的場面,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卻是有些說不出的快意。
他拍了拍姜笑依的肩膀,手落在了姜笑依手中的黑色長刀刀把上。
姜笑依猛的轉過了頭,看著林夕的雙目,似乎想從林夕的目光中獲得解答。
林夕很是堅定的對著姜笑依點了點頭,姜笑依放開了手,林夕握住了黑色長刀,上前一步,一刀割開了沐沉允**的袍子。
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他做事很細緻,即便此時,也是要做最後的確認。
「沐沉允的這間宅子很大,找件普通的乾淨衣物應該十分容易。你將身上這件染血的衣物全部燒了,然後換上乾淨的衣物出去。」林夕做過最後的確認後,卻是沒有將染血的黑色長刀還給姜笑依,而是看著自己的這名好友,認真的說道:「就算被人截住,也不要動手,隨便找個理由,哪怕就說自己只是睡不著周逛逛也能夠,絕對不要承認沐沉允是我們殺的,說是你殺的也不行,說是我殺的也不行。」
姜笑依沒有點頭,只是直直的看著林夕,道:「那你呢?」
「我會逃。」林夕道:「只需不被他們當場抓住,他們就根本沒有辦法。」
姜笑依搖了搖頭,「要走一起走,要逃一起逃。」
「這不一樣,這次我和你們不一樣。」林夕看著第一次對自己說不的姜笑依,看著姜笑依的眼睛,很平和的飛快註釋道:「你知道的,我在夏副院長他們眼中的身份不一樣,而且因為我是長公主舉薦去青鸞學院,期間這麼多事,我在皇帝眼中和你們也不一樣,歸根結底,皇帝這次只是要看我的表態。所以現在沐沉允死了,這些人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我。他們一定會拼盡全力抓我,而未必會管你。」
「因為皇帝的意思,是要看我殺不殺沐沉允,所以只有我走入這個宅子,沐沉允才能死。若是你我分開走,若是他們抓了你,你承認是你殺死了沐沉允,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而我又走脫了,他們便要驅逐皇帝的怒意。」
「說到底,還是皇帝已然覺得我這個小人物有要挾,我做出這樣的選擇,他便會想要除掉我。」林夕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冷冷的嘲諷神色,嘲諷當今的皇帝!「皇帝是玩弄規則的高手,他知道唯一能對付我的,便只有雲秦律法,這是夏副院長他們唯一不能辯駁,以及和皇帝決裂的地方。但是他先前對於沐沉允的處置,也相當於給他這規則設置了一個底線,唯一的證據,只有在這次刺殺之中,將我生擒,才能證明沐沉允是我殺的。朝中那些元老、那些言官,也是會看著,因為他們也會怕皇帝肆無忌憚。所以我先前說的是真的,誰能證明現在我是林夕?只需你不承認,我不承認,除非將我今夜間接抓住,否則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治我的罪,只能繼續和我玩規則下的遊戲。」
「學院也知道這個規則的底線在哪裡,所以來的才是暗祭司,而不是學院的人。」
姜笑依的手腳再次變得有些冰冷,他也已然完全想明白了,自從林夕走入這間宅子開始,今夜的主角便已經變成林夕,而且別的人都沒有罪,有罪的只有是林夕。
「你跟著我,應該會被按上一個從犯,不跟我,卻應該是什麼事都沒有,大搖大擺走出去可能都只會有人看看你是不是林夕。」林夕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不過你放心…我能夠保證,我絕對沒有騙你,以我在夏副院長他們心中的地位,即便我被抓住,最多也是學院做出些讓步,最多我倒霉一些,絕對不可能會死。還有,你見識過我的一些直覺,我一個人跑,絕對比兩個人跑的成功率要大出許多。」
姜笑依從未懷疑過林夕的話,所以他也沒有什麼猶豫,心中的一股熱血在沸騰著,看著林夕點了點頭,「你小心些。」
「我先走了,再會。」說完這一句,林夕便對著姜笑依揮了揮手,飛快的朝著大宅的一頭飛掠了出去。
沐沉允破窗而出,姜笑依和林夕擊殺沐沉允,分別遁走。
這段時間之中,站立在庭院之中的高拱月卻是一動都未動。
他是真正的強者,早在數年前,這整個東林行省,能夠讓他忌憚的修行者便只剩下了兩人,然而他卻知道對方也是真正的絕世強者。
那些穿行在地下的沙沙的聲音,似乎每一絲聲音都是一件古怪的兵刃,隨時都會從地下穿出,刺到他的身上。
以他的感知,也分不清楚哪一絲聲音是真的,哪一絲聲音是假的。
天空遮住明月的那一片烏雲已經飄開,月明星稀,晴朗無雨,但是在高拱月的感知之中,他卻是獨立在一片雨地之中,週身都是澎湃的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是一柄致命的魂兵。
他不能感知明白,所以他不敢動,只是不停的將自己體內的力量迸發出來,護住了自己週身三尺之地,好像在雨中撐出了一把傘。
他身上噴湧而出的氣味非常的恐怖,就連他身下的地面都好像變成了寶石,在發著光,他身外的空氣也似乎全部都被排斥出去,由他體內噴湧出來的氣味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層層透明的晶壁,然而他的渾身卻是都已經冒出了冷汗,就連他的眉毛之中,都開始沁出汗水。
他無法承受這種恐怖的壓力和消耗,只能搶先出手。但是他也不願意真正對敵這種恐怖的對手,所以高拱月出聲:「即便你勝了我,也沒有用,你應該清楚…在這東林行省之中,我不敢稱第一。而那人,他也必須出手。所以林夕不可能逃得出去。」
「不試試,怎麼知道?」如沙石磨刀般的沙啞聲音又響了起來,說不出的平靜,「而且這和我無關…我只需讓你沒辦法再出手去阻止他離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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