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足足高出這名雲秦將領一個頭的穴蠻第一個衝近了他的身邊。
這名穴蠻手中提著的是一柄捲了口的雲秦開山巨斧。
雲秦邊軍的重型制式武器開山巨斧刃口略微往上,便至少有一指的厚度,光是看著全部卷口的斧刃,便已知道這柄雲秦開山巨斧經歷過了多少戰陣,砍過了多少堅韌的兵刃和鎧甲。
雖然刃口已捲,但在這名穴蠻極其迅捷的揮舞下,他和雲秦將領之間所有的荒草和細樹全部齊刷刷的折斷,給人的感覺依舊是鋒利到了極點。
雲秦將領裸露在黑布外的雙瞳似乎有些空洞,似乎被拱開地面的巨蜥騎者震懾了心神,好像都沒有看到帶著狂風橫掃而至,足以將他攔腰斬成兩截的巨斧。
然而就在這柄巨斧從他的腰間斬過之時,他的整個人卻是已經站在了斧上。
他的人就站在了以極快速度斬殺在空氣中的斧面上。
這名鬍鬚結成小辮的高大穴蠻戰士臉上才剛剛現出一絲錯愕的表情,他手中的長刀已經斬殺在了這名穴蠻粗壯的脖子上。
無窮無盡般的猩熱鮮血從這名穴蠻的脖頸中噴出,失去控制的巨斧從他的手中脫手飛出,被鮮血染成血人的雲秦將領微瞇著眼睛,依舊戰立在巨斧斧身上,直等這柄巨斧橫飛之勢去盡之時,才如一片樹葉般飄落,手中的長刀瞬間斬斷一桿土鋼長矛,並毫無停留的切斷了手持斷裂長矛的穴蠻的頭顱。
更多熾熱的鮮血噴灑在這名雲秦將領的身上,糊住了他臉上蒙著的黑巾,為了讓呼吸保持通暢,這名雲秦將領將臉上的黑巾扯了下來。
黑巾下是一張堅毅和冷峻到了極點的臉龐,有一條如蜈蚣般的傷疤從他的左眉處延伸到顴骨處,但因為他身上百戰軍人的獨有氣質,這條傷疤非但沒有讓他變得難看,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就在他扯下臉上黑巾的同時,又一名穴蠻已然帶著一身的泥濘從他的身後高高躍起,遮住了原本已經昏暗的天空,手中一根烏黑無光的鐵棍帶著呼呼的風聲,朝著他的後腦猛擊了下來。
至少有七八十斤份量的鐵棍砸了個空,重重的砸在了泥地之中,濺起了無數細小的泥土。
這名異常冷峻的雲秦將領已經飛躍了出去,腳尖重重的踩在一名迎面衝來的穴蠻的頭頂,這名穴蠻腳下的皮靴發出了爆裂的聲音,整個人依舊站立著,但是七竅之中卻都是震出了血來,手中舉著的兵刃也頹然的垂落下來。
一條巨鱷猛的躍了出來。
不知道這些穴蠻到底是用什麼方式畜養,使得這些巨鱷的耐力和爆發力都有著驚人的提高。
此刻這條巨鱷沉重的身體竟完全脫離了地面,整個上身幾乎直立了起來,恐怖的鱷口張開到了極致,如同空中開出了一朵巨大的食人花,等著這名雲秦將領自己掉落進去。
這名雲秦將領的臉色依舊沒有絲毫改變,他的身體在空中猛一團身,就在團身的瞬間,他手中的長刀被他反手插入了背上的刀鞘之中,而他的雙手馬上毫無停留的按了下去,竟是頭下腳上的按在了這條妖鱷的頭上。
他的幾根手指如鉤,狠狠的扣入的巨鱷的兩個眼睛之中。
藉著一按之力,他的身體在巨鱷頭顱上一個翻滾,落在了巨鱷後方的地上,他後方的巨鱷兩個眼眶就已經變成了兩個鮮血淋漓的血洞。
一舉擊瞎這條巨鱷,他的身影沒有絲毫的停頓,直直的朝著龍蛇山脈的方向拚命的狂奔。
他沒有管其餘任何的雲秦軍人,就連兩頭食人巨蜥在他眼前咬住一名雲秦軍人,在那名雲秦軍人用絕望和哀求的目光望向他時,他也沒有絲毫的停留,只是避開了巨蜥背上穴蠻騎士如電般刺落的巨大長槍,從其中一頭巨蜥的腹下穿了過去,任憑兩頭食人巨蜥在猛一甩頭之間,將那名雲秦軍人的身體扯成兩截,熱血和破碎的血肉飛灑在他的頭頂。
他並非是怕死。
只是他十分清楚,就算自己停留在此處拚命,最終的結果也只是多殺幾名穴蠻,並不能挽救這裡任何一名雲秦軍人的性命。
他有更重要的情報要傳播出去,這裡發生的一切…這些穴蠻的改變,騎著巨蜥的騎士…比起四百名雲秦精銳軍人和他的生命都要重要得多。
「退!」
即便知道撤退的命令早已下達,知道再發令也不能改變什麼,但當頭頂自己人的鮮血淋灑在他身上之時,他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厲吼。
兩名持刀的穴蠻都沒有能夠將他阻擋分毫,這名雲秦將領從他們身前衝過之時,揮出的長刀將他們兩個人手中的刀全部震飛了出去。
只是一刀,這兩名穴蠻手中長刀飛出,兩顆頭顱也隨之飛了起來。
雲秦將領的身上全部都是鮮血,但流的卻全部是別人的血。
他的體力還極其旺盛,周圍這些衝殺過來的穴蠻戰士,還難以跟上他的速度。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體卻是猛然頓住,轉身,抬頭。
這名渾身的黑甲和黑布都在滴血,面色說不出冷峻的雲秦將領,眼睛微微的瞇了起來。
他的後方,一頭狂奔而來的巨蜥遮住了天空,遮住了上面兩名騎士,只有一截寒光閃爍的長槍露在外面,但這頭巨蜥的頭顱之上,卻是躍出了一個人影。
這個人高高的飛躍了起來,遠遠超過了巨蜥的頭頂,去勢還不止,直至完全穿入了上方的濃厚瘴霧之中,才又像一塊隕石一樣,穿破濃厚的霧氣,砸落了下來。
這名微微瞇起了眼睛的雲秦將領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磅礡的氣息,從他的體內迸發而出。
他身上的所有汗水、濕氣、鮮血,全部隨著這一股力量的噴發,從他的身上震飛了出去,瞬間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團緋紅色的花。
他手中的青色長刀發出了耀眼至極的光亮,一條條青色的光華流淌出來,整柄長刀好像瞬間漲大了三倍。
然後,他的雙手便死死的抓住了這柄長刀,如同抓住了一條彗星的尾巴,朝著上方砸落的這人橫掃了出去。
一輪明月在上方砸落的人手中亮了起來,照亮了這片陰鬱的天地。
青色彗尾和這輪明月在這大荒澤的天空中相遇,撞擊在了一起。
天空之中,驟然響起了一聲驚雷。
雲秦將領腳下的地面,突然如同波浪一般朝著四面八方翻滾了起來。
一股強勁的衝擊波在空中炸開,以兩人為中心,捲開了一條微型的龍卷。
斷草紛飛,勁氣四炸,就連那條巨蜥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害怕的伏低了身子。
空中的明月隨著風翻飛了出去,輕柔的飄落。
地上的雲秦將領頑強的站立著,但隨著他腳下地面翻捲之後的炸裂,他沉穩如山的身軀終於出現了一絲顫抖,接著他往後退了一步,只是一步落下,他伸手已經佈滿裂紋的土地便又出現了一個凹坑,震起了無數浮塵,與此同時,一口鮮血也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空中的明月收斂,落於那頭巨蜥旁不遠處,卻是那名披著綠色斗篷的女子。
「你很強…」
披著綠色斗篷的女子在紛揚灑落的草屑之中,靜靜的看著雲秦將領,誇讚了一聲,但是卻又輕輕的搖了搖頭:「但你逃不出去了。」
雲秦將領深深吐息,平復著體內的傷勢,轉頭四顧。
他的眼神瞬間結冰。
周圍的殺聲已經近乎完全停止,他的視線之中,不再見到有站立這的黑甲雲秦軍人。
一名名身材高大的穴蠻,手持著各種兵刃,對準了他,層層疊疊的將他團團圍在中心。
這個陰鬱的天地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外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穴蠻,還有巨大的妖鱷和比妖鱷更為龐大的巨蜥。
就在此時,「喀嚓」一聲金屬裂響。
這名雲秦將領手中的青色長刀上,驟然出現了五六條裂口,一直由刀鋒蔓延到刀柄。
這名雲秦將領於是無聲的搖了搖頭,垂下了手中的青色長刀,不再看周圍,回頭靜靜的看著這名身批綠色斗篷的女子。
身披綠色斗篷的女子身材嬌小,眉目如畫,手中提著一個散發著明月般色澤的圓環。
圓環上如草葉般的符文,這名雲秦將領沒有見過,她身上如同草葉纖維編織而成的綠色斗篷的具體材質,他也不明,更讓他的眼中充斥難言意味的,是這名女子的肌膚如雪,她的瞳孔是綠色,而她遮掩在綠色斗篷之中的絲滑長髮,也是如鮮嫩綠草的顏色。
「你不是穴蠻。」這名雲秦將領滿懷著震撼與不解,深深的看著這名眼眸如一汪春水,但是卻渾身透露著可怕氣息的對手,「你到底是哪裡的修行者?唐藏?大莽?」
「都不是。」嬌小的女子看著雲秦將領,搖了搖頭,點了點後方一望無垠的陰鬱天地,「我來自這大荒澤後面。」
這名嬌小的女子語氣十分平和自然,然而傳入這名雲秦將領的耳中,卻是如同在吟誦著一頁史詩。
大荒澤的後面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
雲秦不知道,唐藏也不知道,大莽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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