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者止於百步。**!。*
焦尾文交予了一名神色驚惶的吏官手中,又馬上快跑遞到了雲秦皇帝的手中。
雲秦皇帝拆開了這份紫色漆封文,只是看了一眼,「喀嚓」一聲,這架馬車靠近他一側的兩個車輪便同時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壓得炸裂了開來,木屑紛飛。
紫色焦尾文上:碧落戊邊左將軍南山暮勾結西夷流寇,事發起兵逆反,鎮西大將軍聞人蒼月鎮壓,斬首兩千級,南山暮及三千餘黨在逃,疑遁入唐藏邊境。內務司總管羅立、驍騎將、正營將、執金吾、立帳尉,從八品以上將領共計歿三十七名…。
……
青鸞學院,哀牢後山之中。
一張記著和皇帝收到的文幾乎一致的內容的紙張傳遞到了蕭明軒的手中。
赤龍焦尾,是雲秦帝國最為急切的傳遞消息的級別,其中不知道經過多少非凡的手段。但是青鸞學院收到消息的速度,竟然是和皇帝通過這種傳遞收到消息的速度幾乎完全一致。
一看到這份紙張上記載的內容。
嘩啦一聲,蕭明軒也猛的站了起來,幾乎掀翻了桌子,略顯臃腫的身體又馬上被大堆滑到的卷軸壓得坐倒在了卷之中。
接著,他忍不住叫了起來,第一句叫的就是:「聞人蒼月這次實在玩得太大了。」
第二句話就是:「南山暮怎麼能有這樣的本事!」
…….
「南山暮一直未婚娶,身下無子嗣,而且已過巔峰之年,生性又平和,像他這樣的人都會逆反的話,那這朕這正武司,豈非人人有逆反可能!」
「聞人蒼月!你是把朕都當成了白癡麼!」
皇帝的馬車換上了新輪,皇帝御架以比北巡時更快的速度回京,因為此次跟隨皇帝的都是皇帝的親信,再加上車廂中皇帝震怒的聲音隱隱傳出,所有中州衛和隨行文官都是背心不時沁出冷汗,哪裡還有半分昏昏的睡意。
戊邊左將軍,從一品的大將逆反,這在聖上登基以來,還是從未有過的事!
而絕大多數官階較高的將領和文官,都心中隱隱知道,南山暮怎麼可能陡然逆反…這分明是如東陵之亂引起的火,那威震天下的聞人大將軍的手段。
只是這聞人大將軍的手段,也實在是太大了!
「從八品上將領三十七名…修行者共計亡四十三名,這些都是我們雲秦帝國花費了不知道多少代價培養出來的,竟然就這樣歿於一場襲殺之中!」
馬車車廂之中,皇帝正對著長孫慕月和一名鬚髮潔白的皇城供奉,依舊震怒,一掌拍擊在案上,震得這張條案徹底的崩裂開來。
即便是足跡從未至邊關,但是他也極其清楚,修行者,尤其是邊軍中的修行者,是何等的寶貴之物。
整整一年之中,雲秦三大學院能夠培養出來的學生,也只有三百多名,而這三百多名經過十餘年的磨礪之後,又能剩下多少名在軍中服役?
但正是這為數不多的修行者,卻是支撐出了雲秦強大的武力。
碧落邊軍之中,一共才有多少名修行者?
但只是這一次所謂的平亂襲殺,便一共損失了四十三名不俗的修行者!
除了難言的震怒之外,雲秦皇帝長孫錦瑟還有說不出的痛惜。
鬚髮潔白的老供奉張秋玄平靜的看著雲秦皇帝,等到皇帝不再震怒出聲,這才微微的抬了抬眼皮,低聲道:「陛下,此事大有不對。」
對著這名不知道何時步入皇帝馬車,甚至連宮中的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的老供奉,雲秦皇帝卻是也收斂了些怒意,深吸了一口氣,道:「什麼不對?」
「南山暮逆反自然不太可能,但是這些死者卻都是必定經過當地祭司和律政司的查檢,確實無誤,旁人我未必清楚,但是那內務司的總管羅立,天河學院的學生程鄉伊,還有仙一學院的李沫如,雷霆學院的王亞傑等人,卻都不是弱者。」張秋玄看著雲秦皇帝點了點頭,道:「要將這些人全部殺光,並從城中脫逃出去,即便南山暮傾盡全力,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微微一頓之後,張秋玄接著緩聲道:「若是南山暮已有這樣的實力,早就準備脫逃的話,決計不會再死去兩千多名親兵。」
「你說的對,是誰插手了此事,到底有什麼目的,也要徹查清楚。」雲秦皇帝畢竟聖明,怒意漸隱之後,便馬上顯示出了強悍:「朕要廢了聞人蒼月這名鎮西大將軍。」
長孫慕月眉頭微微一挑,張秋玄點了點頭,卻是歎了口氣:「陛下,還需確實證據。」
車廂之中一時靜默。
雲秦皇帝和那九名端坐重重帷幕之後的元老畢竟不是白癡,去年對於威震天下的聞人蒼月下的論斷,便是位已極尊。
然而聞人蒼月畢竟是能征善戰的千古奇才,即便有些劣跡,即便品行不為一些人所喜,但和絕強的戰功和為雲秦培養的修行者相比,還是功大於過。所以還是讓他坐上了這個位置,成了聞人大將軍。
雲秦尚武,普通民眾便也崇拜武將,這些年下來,聞人蒼月的一些事跡早已家喻戶曉,已經是成了雲秦絕大多數民眾心中的偶像和大英雄。
若是說他有罪便直接廢職入獄,那民怨恐怕瞬間沸騰。
尤其此刻,南山暮和其軍隊「反叛」,又死了那麼多名軍方修行者,這西邊的局勢已然大亂,廢除聞人蒼月的天子令一下,恐怕立時引起兵變。
聞人蒼月若是挾民憤反叛,那恐怕雲秦徹底崩塌一角。
而且沒有確切證據,許多朝官恐怕也會站在聞人蒼月一方。
「看來只能先靜觀其變?」雲秦皇帝沉默片刻,抬起頭有些艱難的看著張秋玄和長孫慕月道。
「陛下聖明。」張秋玄微躬身行禮,道:「但我們必須設法派人和南山暮聯絡,否則他這些人,這些曾為雲秦出死力的軍人,將來便真是成了不可挽回的叛國者、流寇。還有,周首輔傳來消息,消息確鑿了,谷心音還活著…唐藏用於和青鸞學院交換南宮陌的,正是谷心音。」
「他還活著?!」長孫慕月的面色驟然一白,她微薄的嘴唇先行不可控制的顫抖了起來,隨著她的身體也不可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唐藏一定不想他活著回來,而青鸞學院想要他活著回來,要回來就必定要經過聞人蒼月的地盤。」張秋玄看了長孫慕月一眼,眼中有了些難以嚴明的意味,但卻是又馬上消隱不見,換上了濃濃的隱憂,「所以陛下,周首輔和我都是同樣的看法,這次碧落之亂,卻是上蒼在幫聖天子…青鸞學院必定希望在谷心音回來之前西邊平靜,而且聞人蒼月本身便是青鸞學院出去的,他們難辭其咎,所以他們必定會主動出力。」
雲秦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點頭,表示讚許。
……
稍晚些時候,一封密件送入了唐藏古國的皇宮深處,送入了有著赤黃色琉璃地磚,搖曳著乳白色酥油燈火和華美佛圖的殿中,送到了形銷骨毀卻是又說不出形容祥和的皇太后手中。
皇太后用了許久打開了這封密件,看完之後沉默了許久,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許久不歇。
再晚些時候,一封青色封面的信箋,再次送到了皇太后的手中。
拆開這封信箋,仔細看過了一遍之後,皇太后的眉頭卻是徹底舒展了開來,笑了起來。
唐藏皇宮另外一處宮殿之中,唐藏鳳軒皇帝眼睛微紅的看著數名朝臣,問道:「素衣壽材備好了麼?」
「備好了。」
「你們先退下。」
數名朝臣退下之後,鳳軒皇帝突然失聲痛哭起來,許久之後,才止住了悲聲,整理好了衣衫,走出了這間殿宇,走入了皇太后的寢宮之中。
「準備好了麼?」
皇太后看著行至榻前的鳳軒皇帝,慈和的問道。
鳳軒皇帝輕握住了她的手,低垂著頭,道:「準備好了。」
皇太后臉上籠罩著的一層濃厚的黯淡驟然開始消散,隨之浮現的是一層聖潔的光輝和激動,就如同夕陽的霞光,驟然有了光彩:「好…你傳令下去罷,我們要馬上啟程。」
「馬上啟程?」鳳軒皇帝的身體猛的一顫,聲音瞬間竟哽咽至不能言:「母后…」
「我的時候快到了,等不得了。」皇太后微微一笑,拍了拍鳳軒皇帝的手背,壓抑著咳嗽道:「但你的朝代,卻是來臨了。」
「備駕!」
「備駕!」
一聲接著一聲的傳令聲開始在深宮庭院之中響起,許多人都被驚動了。
許多知道即將發生什麼時的守衛將領和宮女,都在第一時間垂下了頭,雙肩微微的抖動著,有些人甚至跪拜了下來,對著皇太后這寢宮的方向,深深的叩頭。
「孩子…青鸞學院夏副院長給我來了一封信。」
皇太后看著哽咽難言的鳳軒皇帝,卻是又微微一笑,將拆開的信箋遞到了鳳軒皇帝的手中,「他和我談了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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