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一時無言。
若是別人對他說「我信任你」四字,他可能還不會有什麼特別感想,但這名女副教授的性子,卻就像一本白紙黑字的冊一樣分明,尤其她竟然真在這裡什麼都不做等了他一天,只是因為她信任他。
這便是真正的信任。
人這一生,又能讓多少人真正的信任你?
原本林夕已經覺得羊皮小捲上記的東西自己做起來應該不會錯了,但他看了安可依一眼之後,卻是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再看一遍。」
安可依也不急,攏了攏有些散亂的秀髮,點了點頭:「好。」
又仔細的看過了一遍,確定自己完成自己的那份藥液沒有任何的問題之後,林夕看著安可依取出的那個琉璃藥瓶,看著粘稠的黑色液體浸潤著的珠子,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按照安可依的羊皮小捲上寫的,最後兩人聯手調製的藥液好了之後,也是由林夕滴進這瓶子裡測試藥力的。
「這是來自大莽王朝的煉獄山修行者的氣血和魂丹。」安可依平靜的微仰著頭看著林夕,解釋道:「煉獄山是大莽王朝類似我們青鸞學院的強大修行之地,他們平日的修行方式和我們沒有什麼差別,但是他們還有一種獨特的手段,叫做魔變,究其原因,應該也是平日在修行之時,通過一些靈藥或是靈獸的鮮血改變了自己氣血的一些特性。到了戰鬥之時,他們可以通過魂力激發魔變,使得自己擁有比平時高出許多的戰力。雖然世間無法持續很久,但是在數停的時間裡,一名國士級修為的煉獄山修行者,甚至可以將戰力提升至大國師級別。而且這魔變似乎只和魂力特性和身體的耐受度有關,和修為無關,就連有些魂師級的煉獄山修士都能魔變,只是魔變之後,體內的經絡和肌肉也都會有所損傷,也要虛弱很久,要調養許多時日才能徹底恢復過來。」
林夕頓時訝然道:「那不是狂化麼?」
「狂化?」安可依秀眉微微一蹙:「你這個詞雖然新鮮,但的確十分形象,煉獄山的修行者採用此法之時,的確就和發狂一般,連肉身的痛楚都對其影響不大。」
「看來他說的不錯,這世上不知名之地,不知名的強者的確很多。」林夕皺著眉頭微微沉吟,還未說什麼,安可依便又用平時讀般的語氣接著說道:「我的這項研究課目,便是看看能不能用一些藥物消除他們體內用以支持魔變的藥力,這樣對敵他們時,便會容易對付許多。」
「他們就像是毒人…我們研究的就像是解毒藥,最好他們已經魔變,然後我們用藥力讓他們無法支持,那他們既沒有魔變的力量,卻又是陷入了魔變的虛弱後遺症中,戰力必定大減。老師,我這樣理解對麼?」
「我們學院的出發點正是如此。煉獄山這些年的確出了許多強大的修行者。」
林夕點了點頭,問道:「可是先前你不是說這課目的具體內容不能透露給我,怎麼今天卻是全部告訴我了?」
安可依很自然的說道:「因為夏副院長有交待,可以和你說清楚,讓你多些瞭解…而且若是配置成功,除了兩個學分之外,這次配置出來的藥液也可以獎勵給你,但是有關此事,你卻是又要絕對保密,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其他學院老師。」
「連這次配置出來的藥液也獎勵給我?」林夕再次怔住。
安可依的回答依舊簡單而像讀:「應該是夏副院長有對你另眼相看的一些理由,只是這些理由我不知道。」
「難道因為是正將星?」
林夕也不去多想得不到答案的問題,而是忍不住又好奇的看起了在黑色血液中的魂丹。
現在他已經十分清楚,這個世界修出魂丹便被稱為國士,在戰陣之中已經是百人莫敵的頂尖強者,已經是極其少見的存在。魂士、魂師、大魂師、國士,他現在初階魂士的修為距離國士應該還是天與地的差距,一想到哪怕是高階一點的魂師擁有的四百幾十斤的氣力就可以輕易的將自己甩飛出去,又想到這顆閃著淡淡黃光,如同結石一般的魂丹來自於一名可以將魂師都輕易擊飛的強大存在,在好奇之餘,他也是不自覺的微微心凜。
這世間果然只有強大的力量,才最容易讓人心生敬畏。
……
……
一個個貼著便箋的藥瓶被林夕小心翼翼的從周圍牆壁的架子上取了下來,然後分別按照取用順序,整齊的排列在安可依和他的身前。
安可依對他的信任甚至超過了自身,這些前序工作全部由林夕來完成。
她自己檢查了一遍沒有錯誤之後,便微皺著眉頭將封存著煉獄山強者氣血和魂丹的琉璃藥瓶從玉盒中取了出來,先將那一層蠟封剔除。雖然十分清楚這份東西這麼快到達學院也必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而且她現在所做的事情對於學院來說必定有很大的意義,在距離青鸞學院極遠的南面,那些山林裡,那些她還未去過的邊境蠻荒之地裡,和王莽的那些修行者對敵的,很大部分也都是學院出去的學生。然而想到這些是從和自己一樣的修行者身上取出的東西,她心中隱隱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因為剔除裝著鮮血的瓶子的蠟封讓她覺得不舒服,她覺得林夕肯定也會不舒服,便自然沒有讓林夕做。她覺得這樣自然至極,卻是不知道這樣的品質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將琉璃藥瓶封口的蠟封全部剔除,在林夕的面前放好之後,安可依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十分緊張,她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在這件事上傾注了太多的時間和心血,似乎直到昨天停下來等林夕時,她才發現幾年的時間就這麼過了。「一定要成功啊。」有些孩子氣的在心中給自己打氣了一句之後,安可依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林夕點了點頭:「好了,我們開始。」
林夕不知道外表如此呆氣的安可依心中有如此細膩的一面,因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他也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穩定的拿起了第一個藥瓶。
就像在那個世界的大學做化學實驗一般,一滴滴的各種藥液被林夕和安可依分別混合在了一起。
時間的把握對於林夕來說沒有任何的難度,所以他的環節完成的十分完美,五停左右的時間過後,一瓶深紅色的粘稠藥液在他的手中被調配出來。
而安可依也是同時完工,調配出了一瓶三倍於林夕的深青色藥液。
林夕十分穩定的將這兩瓶藥液混合在一個更大的水晶藥瓶之中,按照安可依先前羊皮小捲上就已經記錄清楚的方法,不停的搖晃,這兩種藥液很快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種奇特的幽藍色,而且更為奇異的是,體積也不停的縮小,變得更為粘稠,最終變成了一團透明融化幽藍色橡膠狀的物質。
「一定要成功啊。」安可依再次在心中對自己說了一聲,將垂散到自己額前的一縷散髮夾在她好看的耳後,用力的對林夕點了點頭。
林夕將這團藥液倒入了特製的水晶藥瓶之中,然後十分穩定的打開了封存著煉獄山強者氣血和魂丹的琉璃藥瓶,按照安可依的要求,倒了三滴幽藍色藥液進去。
「嗤!」
幾乎瞬間,一股燒著般的青煙從這琉璃藥瓶的瓶口衝了出來,內裡的黑色鮮血近乎微微沸騰,三滴藥液擴散的瞬間,有一抹抹的鮮紅透出來,但也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這一抹抹鮮紅便全部消失了,全部被黑色吞噬,再也沒有濃煙冒出,只是那一顆魂丹的光澤黯淡了下去。
安可依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林夕的心驀的一沉,雖然根本不知道這藥理到底如何,但是安可依的神色卻是瞬間讓他的胸口好像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一般,有些透不過氣來。
「就這樣失敗了?」
安可依的心口空空落落的,幾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然而最終迎來的還是這樣的結果?早知道那七星草的藥液便多放三成,或許還有些成功的希望,可是再湊齊這些材料,又要多久?
「林夕,對不起,這兩個學分沒辦法獎勵給你了。」
她不自覺難過的埋下了頭,發出了一聲有些變調的聲音。
「是不是藥力不夠,要不要多加幾滴試試?」林夕的心中更加的沉重,他輕聲看著安可依道。
「不用了,就算多了能行,這藥液也失去了價值,總不能把大瓶大瓶的藥液貫入對方的體內。」安可依搖了搖頭,臉色愈加雪白。
林夕皺著眉頭,這本身事關他的學分,而且安可依此刻的樣子,更是讓他覺得必須做些什麼來幫這名女副教授。「安老師,既然這藥材十分難得,那我們為什麼一次性要配製這麼多藥液,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道理?」
「藥理是很深奧的東西,我接過這個研究項目之前,便也已經經過了前面數名教授留下的資料。已經經過了很多的試驗…藥材雖然珍貴,但很多都要到一定的份量才能和別的藥力配合而起作用,而且是階段性反應完成之後,再加入其它藥液,再有反應。所以不能按比例份量減少一些煉製。」安可以難過的垂著頭,比平時慢出許多的語調慢慢的解釋道:「這一團藥液,已經是一次性所能調配的最小劑量。其中有兩種主藥…因為難得,已經是最少用量。」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安可依解釋得十分清楚,但是比起平時卻還是囉嗦繁雜了一些,這更讓他知道,這名女副教授的心中必定是極其的失落和難過。
「老師,如果這些藥材還在,我們現在重來一次,我們還有可能做得更好麼?」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極其認真的看著安可依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其中做些什麼調整,會使得我們的成功率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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