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弓、搭箭、開弦。
木格窗欞之間透入的晨曦之中,林夕一絲不苟的一遍遍完成著這樣的動作。
這次他持弓的是右手,控弦持羽的是左手,連續慢且專注至極的連續完成了五十次這樣的動作之後,林夕放下了手中的黑色長弓和黑色羽箭,取下了左手手指的兩個淡金色指套,輕輕的揉捏著自己左臂酸疼發脹的肌肉。
數十息的時間過後,一聲清越的鐘聲在止戈新生殿中響起,林夕便將黑色長弓和羽箭收入了櫃子裡,將淡金色指套裝入黑色小布囊,在自己的袖中收好,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在門外迴廊等到了唐可和李開雲出來,一齊輕車熟路的走入了一層西側的餐廳,和邊凌涵等人坐一桌用完了餐後,走出止戈新生殿。
這是他和邊凌涵單獨接受風行者特訓的第三天,這天是其餘課程開始的第一天,據說傍晚之時,還有諸多學院的社團會到各個新生殿前來招收興趣相投的社員。
林夕和那名傳說中的中年大叔在這個世上的想法也很簡單:既然無可避免的來到了這個世界,就只能想辦法在這個世界好好的活著,活得更為精彩一些。
既然已然不可避免的成為青鸞學院的學生,被迫承擔起在這個世上的一些責任,那多一些低調的秘密,總不是什麼壞事。
佟講師是勸他息了練習雙手持弓的念頭,不要浪費時間,但他卻是十分清楚,他的資質雖然是二,但實際上,比起同級修為的人,他注定能夠多射出許多箭,而且最為關鍵的在於,這其實也浪費不了太多的時間。
在練習了左手持弓之後,他再練習右手持弓,以他現在的身體,也最多只能開弓五十次左右而已。
而且這還是最為普通的百步硬木長弓…按照佟講師的說法,風行者追求的永遠是那一瞬間的刺殺能力,所以風行者將來正式配備的,必定是身體堪堪能夠承受,箭矢威力驚人的弓箭。
那種弓箭,到時恐怕一天也拉開不了多少次,真正限制的,其實還是魂力。
魂力是這個世間所有修行者的根本,所以所有青鸞學院的新生一開始的課程都是魂力修行,而數天魂力修行課下來,所有青鸞學院學生在魂力修行上都初窺門徑之後,止戈系接下來的課程安排便是一天魂力修行,一天武技、一天騎射、一天野外求生,然後接下來四天便是選修課目,這樣週而復始。
課程排得極滿,沒有什麼休息的時間,但實際上大多數講師的授課時間也都只在半日左右,學生還是有近半的時間,可以自行選擇要做什麼。
這一日的課程,便是武技。
……
和魂力修行第一課一樣,武技課第一日的課程,也依舊是那一個有紫花山坡,有小溪流水和鋪著竹蓆的草廬的山谷之中。
站立在小溪畔一株柳樹下的是一名所有止戈系的人都沒有見過的黑袍講師,中年,白面無鬚,陰冷而沒有什麼表情,他的黑袍上,也是和佟講師同樣的兩枚徽章,一枚荊棘徽章,一枚墜星徽章。
「我叫徐生沫,從今天開始,是你們武技課程的講師。」
看著止戈系的新生到來,這名白面無鬚的中年黑袍講師從身旁的柳樹上折下了一根柳枝,示意所有人聚集到他面前的空地。
說話之間,他臉上一直沒有什麼表情,就好像帶了一張白色面具一樣。
林夕的眉頭跳了跳,徐生沫似是看了他一眼,而徐生沫的眼睛裡全是冰冷的神色,瞳孔有些微黃,甚至讓林夕感覺到了一絲殺意。
對自己學院的學生尚且如此…這名講師給他的感覺,對於生靈,恐怕就像他信手折下的柳枝一樣,並不怎麼熱愛和憐惜。
「什麼是武技?」
沒有任何多餘的開場白,徐生沫語氣沒有絲毫暖意的突然問道。
「林夕!」在其餘人還未來得及開口時,徐生沫突然直接點了林夕的名字。
林夕微微一怔,想了想,道:「武技,是將人打倒的技巧?」
「身為止戈系的人,這種問題竟然還要考慮許久,而且考慮了許久還不對。」徐生沫看都不看林夕一眼,面無表情的看著其餘人:「武技,自然是殺人的技巧。」
這句話之中冷漠的意味和他的神色讓所有止戈系的新生都是心中微寒,尤其林夕身邊的唐可只是試想了一下自己若是面對一名這樣的敵手——只是這一瞬間的試想,他的胸口就感覺壓了一塊大石,心中產生的懼意竟然讓他的背心都出了一層密密的冷汗。
小溪旁,柳樹下,一時靜默。
「林夕,想必你不會拒絕和我配合一下,讓他們更容易懂一些我所說的道理。」徐生沫的目光突然又停留到了林夕的身上,冷淡的說道。
林夕眉頭微蹙,但是徐生沫已經不容他拒絕的接著說道:「你出來,隨便用什麼方法全力攻擊我。」
……
林夕站立於徐生沫的面前,突然身影微縮,一拳衝向徐生沫的小腹。
他知道就算自己一拳能夠擊中徐生沫,也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什麼損傷,所以他這一拳打得淋漓盡致,根本沒有任何的保留。
但是他這一拳才剛剛衝出,一根柳條已經橫掃而至,重重的抽在了他的手臂上。
這一根柳條雖細,但是卻抽打得林夕一聲壓抑至極的痛呼,手臂上痛入骨髓的痛苦,讓他的整個身體都蜷縮了起來,停頓於原地。
「…」
林夕痛得連眉毛都絞了起來的神色和柳條抽打在他手臂上的那簡單的啪的一聲爆響,令所有止戈系新生都是忍不住倒抽冷氣,都甚至有種忍不住自己想要揉自己手臂的感覺,但是凝立在柳樹下的許生沫卻是譏誚的看著林夕,冷漠道:「我讓你全力攻擊我,你現在戰力根本不失,只是些許痛楚,怎麼就想停手了麼?若是在戰場之上,只是這樣的痛楚就令你停手,那你早被對手擊殺了。繼續動手!」
林夕咬了咬牙,右手的痛楚甚至使得他半天身子都有些微微的麻痺,在右手微微的虛晃了一下之後,他的左拳狠狠的朝著徐生沫的胸口砸去。
「啪!」
徐生沫手中的柳條準確無誤的抽打在林夕的左臂上,打得林夕的這左邊半邊身體也是微微的一沉,痛得蜷縮起來。
林夕身體蜷縮之間,一腳同時狠狠的朝著許生沫的襠部踢出。
無論是誰看到一名少年在痛得身體都蜷縮下去之時,還能踢出這樣的一腳出來,都會心生寒意,但是「啪」的一聲,徐生沫只是手腕一抖,柳條再次簡單的的抽打在林夕的腳上。
林夕直接站立不住,半蹲在了地上,整個身體都有些簌簌發抖,看到這樣的場景,就連和他不對的暮山紫和裘路都沒有幸災樂禍,而是心中發寒的同時慶幸,然而讓所有的新生都沒有想到的是,眼看林夕的手捏向自己的腳踝,似是想要揉|搓痛處,但林夕卻是猛的抓住了地上的一塊石頭,狠狠的丟向徐生沫,同時用盡全力蹦了起來,再次狠狠一腳踢向徐生沫。
這一擊非但出人意料,而且可以用陰險兩字來形容,但徐生沫依舊面無表情,冷漠的伸手一揮,柳條準確無誤的抽打在林夕丟出的石頭上。
「啪!」的一聲爆響。
柳條一節節裂開,化成碎屑,而林夕丟出的拳頭大小的石頭,倒飛而出,狠狠的砸在了林夕的胸口。
林夕的臉色倏然變得雪白,他的一腳已經距離徐生沫只有不到一尺,但是卻頹然而止,無法觸及,重重的坐倒在地。
……
「林夕,你怎麼樣!」
花寂月伸手想要將林夕扶起,這名性情豪爽的少女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但是眼見林夕一時張開口,卻是根本連呼吸都無法呼吸,面色雪白而渾身顫抖,她伸出的手頓時僵住,生怕自己的舉動對林夕造成更大的傷害。
下手如此之重,這讓她對這名學院的講師都不由得心中生出難言的隱怒。
「魂力能夠多讓你們承受一些平時無法承受的傷害。」但是徐生沫卻是根本連看都不看坐倒在地的林夕一眼,丟開了手中的半截柳枝,冷漠的說道:「我能夠輕易的擊倒,甚至殺死你們所有人,是因為我比你們更快,力量更強。所有的花招在絕對的速度和力量面前,都沒有任何的用處,所有很多學院都會傳授一些華而不實的招數,而在青鸞學院,我只會教你們變得更快,力量更強,用最直接有效的手段擊殺對手。如果非要說技巧的話,我只會告訴你,擊中人身體上的哪些薄弱之處,效果更佳。」
依舊看都不看林夕,徐生沫冷淡的說道:「所以我們青鸞學院的學生,都是通過不停的實戰,來形成自己對敵的本能。」
「武技課的精髓…就是不停的打,不停的戰鬥?」
終於喘過一口氣的林夕彷彿在生死邊緣遊走了一圈,心裡全是苦笑,快、準、直接的殺人手段,那還不都是荊無命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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