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防部長與參謀長會議主席爭論的時候,席存瑞一直冷眼旁觀。
任命丁明聰為國防部長首席助理,以及讓他接任國防部長,實際上與席存瑞沒有太大的關係。做為一名沒有軍隊背景的總統,席存瑞需要的是一名能夠控制軍隊的國防部長,所以丁明聰的前任是一名退役軍人。只是,馮承乾與顧祝同都推薦丁明聰,席存瑞也就沒法把丁明聰擋在政府的大門之外。
推薦丁明聰的時候,顧祝同只提到一點,即國防預算必須得到控制。
這個理由,讓席存瑞覺得有點牽強。
要知道,顧祝同擔任海軍參謀長的時候,幾乎一手主宰了中國的國防預算,其影響力遠在國防部長之上。在這幾年裡,由顧祝同主導起草的國防預算從來沒有降低過,每年的增幅都在百分之十以上。
顯然,勤儉節約並不是顧祝同的本性。
只是,席存瑞非常清楚,如果國防開支得不到控制,那麼不出二十年,中國經濟就將全面崩潰。
也許,根本要不了二十年。
要知道,和平時期,沒有任何民眾願意接受高昂的國防開支,國民議會的議員也不喜歡把錢花在軍隊建設上。
顯然,要想改變這種情況,就需要一名懂得如何花錢的國防部長。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丁明聰都是最佳選擇。
只是,丁明聰在軍隊裡沒有一點威信。而席存瑞也存在同樣的問題,因此兩人的組合很難獲得軍方支持。
現在,問題暴露了出來。
杜傑生寸步不讓,而且嘴上毫不留情,壓根就沒有把丁明聰放在眼裡,而丁明聰除了反覆強調戰爭開支已經遠超預期,戰爭對國民經濟造成了嚴重負擔之外。根本就拿不出更好的反駁理由。
面對這個局面,席存瑞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如果他出面制止,將直接面對軍人與文職官員的矛盾。而到時候就沒有人能夠出面圓場了。
只有等到兩人吵夠了,席存瑞才能出面。
所幸的是,國防部長與參謀長會議主席的爭吵並沒有持續太久。
「現在。你們吵夠了吧?」席存瑞的語氣很平和,聽上去並沒有發怒。只是他的語調從來都很平和,即便在發怒的時候也一樣。「爭吵解決不了問題,而我們面臨著必須解決的嚴重問題。杜將軍提出的問題非常現實,危地馬拉政府軍以佩騰省為根據地,源源不斷的把部隊與物資送往南方的叢林,讓我軍付出了非常慘重的代價,如果我們不採取行動,那麼這場戰爭恐怕將遙遙無期。」
丁明聰鎖緊眉頭,用不解的目光看著席存瑞。
「只是。我得弄清楚兩件事情。如果我准許轟炸佩騰省,就一定能打贏嗎?以及需要轟炸多久,才能達到目的?」
杜傑生沒有開口,這個問題與他沒有關係,他只是陸軍參謀長。
羅樹人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我們能夠摧毀政府軍的根據地,那就肯定能打贏這場戰爭,遲早有一天能夠取勝。」
席存瑞朝羅樹人看了一眼,表示他在仔細聆聽。
「至於轟炸得持續多久,我還不能給出明確答覆,畢竟我們對佩騰省的瞭解並不多。而且轟炸行動需要詳細規劃。」
「這麼說,連軍方也沒有把握了?」
「當然不是。」杜傑生坐不住了,羅樹人沒有淌這潭渾水,而他絕不能讓席存瑞借此否決轟炸佩騰省的提議。「不管需要持續多久,轟炸行動總得有一個開始。如果能夠通過一次大規模轟炸達到目的,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如果一次轟炸不夠,我們將策劃發起更多的轟炸行動,直到達到目的。」
「將軍,你這句話等於沒說。」丁明聰一針見血的指出了關鍵問題。
「那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得多。」
見到兩人又要吵起來,席存瑞拍了下桌子,說道:「你們還沒有吵夠嗎?如果你們的爭吵能夠帶來勝利,我現在就可以派你們去危地馬拉,讓你們到叢林裡去爭吵,看看結果到底如何!」
這次,席存瑞是真的發火了。
杜傑生與丁明聰不是不識抬舉的人,也就明智的閉上了嘴。
「羅將軍,一個月夠嗎?」
羅樹人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安排妥當的話,一個月差不多了。」
席存瑞點了點頭,他沒有讓羅樹人給出準確的答覆,因為羅樹人肯定不會笨到攬下全部責任,而席存瑞只想早點結束這次會議,不想再看到杜傑生與丁明聰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發生爭吵。「很好,那我給你四十天時間,讓你能夠安排妥當。轟炸行動開始之後,直接向我與國防部長匯報。如果轟炸佩騰省能夠收到效果,那麼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如果證明這是徒勞之舉,除了戰爭還會延續很長一段時間之外,我相信,到時候我會需要一位新的軍事領袖。」
杜傑生的眉頭跳了幾下,席存瑞最後一句話明顯針對他。
羅樹人更清楚,席存瑞給出了一個對他相當有利的暗示。
當然,田黛芳與景虎不為所動,畢竟他倆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爭論,而且轟炸佩騰省的行動與他們沒有太大的關係。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結果如何,杜傑生與羅樹人之間,只有一人獲益。
離開總統府的時候,田黛芳請景虎上了他的車。
「你今天很忍得住嘛。」
景虎笑了笑,說道:「你也一樣,咱們是彼此彼此。」
「不管怎麼說,海軍的參與程度非常有限,即便派遣了艦隊,但是作戰行動得聽從總參謀部統一指揮。陸戰隊就不一樣了,」田黛芳遞了根香煙給景虎,「陸戰隊剛撤下來,陸軍就捅出這麼大的漏子,難道你不認為這是個機會?」
「那得看能不能把握住,以及為此所付出的代價。」景虎點上煙,抽了兩口。「你也看到了,杜傑生對陸軍的戰術問題避而不談,把矛盾引到了轟炸行動上,而羅樹人卻沒有及時發現這一點。如果我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不但會引火燒身,還會得罪杜傑生,甚至會讓陸戰隊成為眾矢之的。」
有一句話,景虎沒有說出來。
這就是,如果他質疑陸軍的戰術,席存瑞就肯定不會批准轟炸佩騰省,而會把陸戰隊派去頂替陸軍。
也許,陸戰隊不會遭遇哈拉帕那樣的慘敗,但是也不可能獲得更大的勝利。
結果就是,陸戰隊遲早會因為作戰表現不力而成為替罪羊,而最終依然得拿轟炸佩騰省做文章,只是到時候來設這個套的將不是杜傑生,而是景虎了。更重要的是,羅樹人未必會在幾個月之後依然表現得如此愚鈍。
田黛芳笑了笑,說道:「你看得很清楚,那我們就耐心點,好好欣賞杜傑生與羅樹人的這台戲吧。」
景虎沒有笑,因為他笑不出來。
也許,轟炸會發揮作用,但是肯定無法贏得這場戰爭。
關鍵就是,這不是世界大戰,而是一場規模與範圍都有限的局部戰爭,甚至連局部戰爭都算不上。介於中國的出兵理由,不管是軍方還是政府,都不可能把矛頭指向佩騰省的平民百姓,哪怕這些平民百姓正是卡斯特羅獨裁集團的根基。也就是說,轟炸對像必然是軍人獨裁政府的軍事與政治目標。問題是,佩騰省有多少這類目標呢?答案非常肯定,在整個危地馬拉都沒有多少高價值的軍事政治目標。轟炸能夠削弱政府軍的戰鬥力,卻不可能徹底打敗政府軍。
此外,還有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這就是,針對政府軍的轟炸越猛烈,受到的抵抗就越猛烈。即便轟炸沒有附帶傷害到平民百姓,政府軍官兵在轟炸中遭受的傷亡,也能激起佩騰省民眾的抵抗意志,因為政府軍官兵主要就來自佩騰省。
顯然,別說四十天,就算是四百天,也未必能夠通過轟炸取得勝利。
最終,依然得用地面部隊來奪取勝利。
也就是說,轟炸只是前奏,在轟炸產生了一定的效果之後,杜傑生肯定會提出派兵攻佔佩騰省。
這意味著,戰爭規模將擴大,軍隊將遭受更多的損失。
毫無疑問,在勝利到來之前,將有更多的軍人付出鮮血與生命。
想到這些,景虎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雖然這次的事情與陸戰隊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只要陸軍的能力受到質疑,那麼陸戰隊就很難獨善。
也許,要不了多久,陸戰隊的將士就將再次披掛上陣。
回到總參謀部,景虎依然沒有平靜下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已經讓他認識到,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即便不為三個軍種的將士考慮,他也得為陸戰隊的官兵考慮。
等天色放亮,景虎去吃了早飯,然後就去找到杜傑生,把一份剛剛起草好的軍事計劃交到了參謀長會議主席手上。
也許是在總統府的會議上,景虎用沉默提供了支持,所以杜傑生立即批准了這份並不涉及空軍與海軍的軍事計劃,並且由景虎全權實施。這不是一份作戰計劃,而是一份委託培訓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