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魂丟了
今年的天氣確實反常,年後的哈爾濱,氣候其實並沒有變暖,當時早已立春,本應該春暖花開的日子,卻又下起了雪,而我就在這個下雪的日子裡出發了。
雪下的很大,也不知道為何,書上描述雪花的段子中,都是把這種結晶體描述的純白無暇,可現實中卻不是如此,起碼我所見過的雪花很髒很髒。
也許這麼說還是很不貼切,畢竟雪花曾經乾淨過,應該是直到它落在地上的時候才變髒的。
紛紛渺渺,就好像是漫天散落的頭皮屑,落在了地上,轉眼就消融開來,混合著街道上的灰塵,融合出了坑髒的稀泥,腳踩上去,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音,我站在火車站外,頭髮上已經落滿了雪花,當時的我確實很狼狽,因為我不知道我改用什麼樣的心情去看蘇譯丹。
直到最後,電話裡面的陳歪脖子也沒有告訴我蘇譯丹到底怎麼了,無論我怎麼問,他都是支支吾吾的回答:你來一下吧。
他越是這樣,我的心裡就越是害怕,我真害怕在醫院裡看到的,只是一張空蕩蕩的病床。
幾年了,我和她認識幾年了?大學生涯逝去了多久,而我早已習慣了和她交往的這些時光,哪怕我大多時候都不能陪在她的身邊,哪怕我經歷過再大的打擊,但是我的心裡卻依舊沒有放棄,她就是我的希望,可能也是我繼續往前走的理由。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在前往瀋陽的火車上,我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不斷的對著自己反覆說著這句話。
沒錯,我還沒有和她一起去看十里的桃花,我答應過她的,為了這個夢想,我一直都沒有停下腳步,而她怎麼能就這樣停下呢?她一定只是累了,所以才想休息一會兒,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但是有時候,夢想真的就像雪花一樣,當你抬頭看的時候,它在天上,那樣的無暇美好,那樣的遙不可及,可等它落在了現實的地面上之後,也許就會變得泥濘不堪。
當我來到醫院病房裡的時候,在面對著骯髒現實的時候,我還是哭了,我發現眼淚根本忍不住,一顆心當時就好像被錐子猛捅了一下,隨之一陣眩暈,愣在那裡,說不出一句話來。
病床上的蘇譯丹,早已經沒有了以前的樣子,她緊閉著雙眼,兩腮深陷,皮膚蠟黃,帶著一頂病帽,鬢角處已經沒有了頭髮,嘴上貼著呼吸器,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而玄嗔道長還有陳歪脖子兩人則坐在一旁,陳歪脖子見我到了,便起身相迎,他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後對著我輕聲的說:「小遠…………」
「她怎麼了!她這到底是怎麼了?!」我拽著陳歪脖子的手狠命的搖著,而陳歪脖子見我如此激動,便回頭看了看玄嗔,玄嗔道長歎了一聲,然後對著我搖了搖頭。
除了崩潰,我想不出當時的我心裡的感覺了,於是我下意識的甩開了陳歪脖子的手,兩步奔到蘇譯丹的病榻前,蹲在地上大聲的叫著:「阿喵!阿喵!!你醒醒,是我,是我啊,我來了,我來看你了,別睡了,求你別睡了!!!」
但是無論我如何去喊,蘇譯丹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她並沒有死,反而真的像是睡著了,我能聽到她的呼吸聲,雖然微弱,但卻真的存在,當時我心裡已經沒有了別的念頭,就好像著了魔似的想喊她起來,以至於對一旁拽我的陳歪脖子不理不睬,依舊大聲的叫著。
而我的喊聲很快就惹來了麻煩,一個護士推門進來之後,對著我大聲說道:「這裡是醫院,你小聲點好不好?!」
「你也知道這是醫院!!」我當時情緒激動,所以紅著眼睛對著那護士狂吼道:「既然這裡是醫院,那為什麼你們不救醒她?為什麼!?」
那護士緊皺著眉頭,而陳歪脖子不想惹來更多的是非,所以慌忙上前勸阻,可是當時的我卻依舊大聲的吼著一些現在想來很不理智的話,我當時一顆心簡直就如同要爆炸了一樣,真的需要發洩,以至於那護士叫來了人後,我還想衝上前去跟他們打一架,但就在這時,我直感覺到肩膀被人抓住,等回頭看的時候,發現原來是玄嗔老爺子站在了我的旁邊,他含著眼淚對著我喝道:「你能不能冷靜一些!你想小丹見你這幅德行麼?!」
「可是…………」我攥緊了拳頭,然後聲音沙啞的說道:「可是她…………」
話說到一半,我望著那昏迷不醒的蘇譯丹,聲音再度哽咽,而玄嗔老爺子則對我輕聲歎道:「我們誰都不想,但是她確實已經這樣了。」
蘇譯丹睡著了,似乎永遠都醒不過來,就好像植物人一樣,玄嗔老爺子對我說,蘇譯丹年初的時候之所以能那麼清醒,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當真是一種迴光返照的表現。
而這些天她的病情一直惡化,但是她卻不想告訴我,知道前天她忽然倒下,在醫院裡搶救了兩天,但是卻一直沒有清醒過來。
我望著蘇譯丹,此時似乎終於明白了那邵玉為何會如此胸有成竹的找我說出那些事情,原來他早就知道了蘇譯丹已經不行了,所以便想以此來要挾我為他去找那狐仙寶藏,畢竟青丹就在那寶藏之中。
我在聽到這些事情之後,沮喪的坐在床邊,不斷的揉著自己的頭髮,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蘇譯丹的身體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祖先的惡報轉移所致,所以醫學現在根本無法救她,我見玄嗔老爺子望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對著他問道:「老爺子,她到底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醒不過來?」
聽我這麼問後,玄嗔道長無奈的歎道:「你可能也發現了吧,現在的小丹只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已,她的魂靈已經不在了。」
原來蘇譯丹的身子從小保守那惡報的摧殘早已破舊不堪,雖然**沒有死亡,但是如今的她身體各技能衰弱,以至於三魂七魄盡數離體而去,只剩下一口氣吊著,變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活死人。
也就是說,她的魂丟了,我聽到此處,慌忙問那玄嗔老爺子:「那現在還有什麼辦法救她麼?找到青荔丹參能就她麼?」
玄嗔老爺子搖了搖頭,然後對我講道:「青荔丹參應當只是強身健體的寶物,但是如今她魂魄都丟了,所以即使找到也無法救她,要救她的話,就只有先找回她的魂,但是我昨天夜裡曾經做法,希望能夠引回她的魂魄,但是卻無法做到,也許她的魂魄已經飄到陰陽交界之處了吧…………」
只要能找回他的魂魄就能救她?我心中忽然又湧現出了一陣希望,要知道這找魂勾鬼之事,可是我這薩滿傳人最擅長的啊!於是我便慌忙對著玄嗔老爺子說道:「那,那我馬上就跳大神!」
玄嗔老爺子聽我這麼說以後,竟又歎了口氣,然後對著我說道:「沒用的。」
「為什麼啊?!」我當時都快瘋了,於是趕忙問道:「不試試怎麼就知道沒用了?」
玄嗔老爺子看了看我,然後滿臉疲倦的對著我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薩滿歌雖然可以召喚鬼魂上界,但是卻只能招來已經身處地府中的鬼魂,且由鬼差押解而來,而你可知道,一旦入了地府,那就代表著已經徹底死亡,所以即便是你招她上來,也無法救她,而且,她現在沒有斷氣,所以應該還沒到地府,就像我剛才所說的那樣,她在陰陽交界之處,這個地方,是無法用異術尋找的,哪怕你是大羅神仙也不行。」
陰陽交界之處?!我聽到這幾個字後,腦子裡面忽然又想起了我那面開元鼓上的圖畫,上面確實有提到過這個地方,據說人死之後,魂魄離體之後大多都要先去那裡報到,然後才從哪裡出發前往地府。
也就是說,蘇譯丹現在是在那裡了?
想到了此處,我便又對著玄嗔道長哀求道:「老爺子,既然我們聯繫不上她,但是我們能去找她啊?你能告訴我該怎樣才能去那地方麼?」
玄嗔老爺子滿臉的哀色,只見他摸了摸眼淚,然後對著我說道:「去不了的,除非找到擁有正統道術法門且能『過陰』的人,否則旁人去那裡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死。」
等他說完之後,於是我便顫抖的對著他問道:「那,即使是您這樣有本事的道長也不行麼?」
玄嗔老爺子搖了搖頭,然後對著我說道:「我門派之中,傳說只有當年的郭祖守還有當年的馬先生有這般道行,但是郭祖兵解仙逝之後,他許多的本領早已失傳,也是我沒用無法做到魂魄離體………………」
我心中忽然又是一陣絕望,於是我便沮喪的說道:「那……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玄嗔老爺子沒有說話,但是從他的表情上我已經能看出這次恐怕真的沒有辦法了,雖然他是高人,但在生老病死之前,卻和我一樣的無力。
我低下了頭,雙手捂著臉,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就這樣,病房中再次陷入了沉寂的氣氛,過了好久,我終於緩過了神來,然後抬頭對著玄嗔道長說道:「那她就一直這樣了麼?」
玄嗔道長十分無力的說道:「在她的靈魂正式踏入地府之前,她的身體有醫療器械的輔助,所以不會死亡,但是如果她真的進了地府的話,那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說來也真是諷刺,我的薩滿歌可以召喚鬼魂,但是卻無法用來救人,可能這也正是所謂的天道公正吧。
雖然可恨,但是我卻無能為力。
我想了好一陣,然後這才下定了決心,我對著玄嗔道長說:「那她的靈魂大概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去地府呢?」
玄嗔道長想了想後,便對我說道:「最慢……恐怕也只有七天的時間吧,我曾經聽我的師父說過,陰陽交界之處是個很危險的地方,一不留神就會變成遊魂野鬼,小丹的道行太淺,只怕他經不起誘惑而踏入地府。」
還有七天,也就是說我現在想救她的話,只剩下了七天時間。
那一整天,我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的,只能這樣呆呆的坐著,直到天黑之後,玄嗔道長和陳歪脖子都走了,飄散著淡淡消毒水氣味的病房中,只剩下了我和蘇譯丹兩人。
我望著蘇譯丹,我和她離的這麼近,但是我卻沒有能力去救她,這種無力感真的太折磨人了。
我伸出手去撫摸她那憔悴的臉,先前的一幕幕又浮現在腦海裡,她爽朗的性格,她的笑容,還有她偶爾的柔情,此時無一不刺痛著我的心。
夜已經深了,我輕聲的對著她說:「你就真的忍心這樣就走了?」
蘇譯丹沒有說話,而我則咬著嘴唇對著她又說道:「這不像你的性格啊,你不是要去浙江麼?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我沒有爽約,你卻先走了?」
蘇譯丹還是沒有說話,而當時的我眼睛已經哭的紅腫,我輕輕的握著他那瘦弱冰涼的小手,然後對著她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你連一個讓我陪你的機會都不給我?你為什麼要死?我們不是說好的麼?我們不是…………」
說到了此處,淚水再次堵了我的嗓子眼兒,我將頭埋在她的手中,再次低聲的哭了起來,等到天亮的時候,我這才擦了擦眼睛,然後愣愣的望著她,我覺得我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一晚上的思考讓我覺得我現在似乎得做些什麼。
我決定去找她,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
當上午玄嗔和陳歪脖子再次到來的時候,我對他倆說出了我的打算,玄嗔老爺子已經一把歲數,看的事情自然要比我深的多,他自然明白我的這個決定根本就是枉費心機,他不像讓我陷的更深,於是便對著我勸道:「小遠,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她已經……已經去了,你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不,她沒死。」當時的我已經收拾好了背包,將其背在了身後,然後轉頭對著玄嗔老爺子沙啞的說道:「她只是在遠方了迷路,她在等著我找她,我一定會帶她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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