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萬春和那僱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也將近兩點了。
那群狐狸崽子確實很霸道,據那胡白河所說,這些幼狐剛剛脫離獸體得道不久,心智初開還不能幻化人形,所以很飢餓,那『金身子母肉菩薩』以及這屋子裡面的陰氣,正是它們上好的餌食。
我含著眼淚,感覺到臥室裡面的陰氣慢慢的散去,甚至肉眼都能瞧見牆壁上潮乎乎的苔蘚慢慢乾枯,不到十分鐘的光景,四周的空氣變得乾燥,半個小時沒過,那牆上只留下了幾片黑乎乎的苔蘚痕跡,除此之外,已然恢復了正常。
當時附在錢扎紙身上的胡白河望著空氣支吾了幾聲,然後轉過頭對我嘿嘿一笑,說道:「姚少,崽子們好久沒吃這麼有營養的東西了,意猶未盡啊有點,你看看,要不樓梯口的那幫傢伙也給它們填肚子了?」
我直感覺身旁幾陣輕微的冷風吹過,當時我的心情依舊沒有平復,便皺了皺眉頭,然後對著胡白河說道:「使不得,他們又沒有害人,終究一日會投胎的,這又怎麼吃得?」
胡白河見我這麼說後,慌忙一擺手,然後罵道:「你們幾個小崽子幹什麼去?!姚少應該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趕緊死回來!!」
身旁又是幾陣輕微冷風。
沒想到我一句話竟然能有如此威力,這不由得讓我又是一愣,那是我這個所謂的『皇家薩滿傳人』頭一次體會到了自己這身份的重量,以至於一時半刻還有些不適應。
只見那附在錢扎紙身上的胡白河見我發愣,也許以為是我不快,居然對我說道:「姚少,這些小崽子們不懂事,你別太在意,它們太缺乏管教了,等我回去一定狠狠的收拾它們。」
我當時聽他這麼說,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被人這麼捧著,我活了這麼大好像是頭一遭,於是我便慌忙說道:「別,別,它們不吃那些鬼就好了,這邪法已破,那些鬼一會應該就會都散去了。」
胡白河點了點頭,然後轉頭說道:「大家聽見沒,還不快點謝謝姚少?」
說完之後,胡白河對著我說道:「崽子們挺聽話,謝謝你呢都。」
老天爺,我當時確實有了一種當了縣長的感覺,雖然我不知道縣長的待遇,但跟這個也差不多了吧,於是我慌忙對胡白河說道:「你們也別老是姚少前姚少後的,別老這麼……哎呀怎麼說呢。」
胡白河這個妖怪看上去很是機靈,他瞧我有些手足無措,便已經猜出個大概,只聽它十分真誠的對我說:「姚少,這一點你就不用過謙了,要知道我是奉了三太爺的命前來保護你的,說起來真是慚愧,剛開始我還以為你就是一個……一個普通人,但是在看見你有七爺的『錠子』後,才知道原來是我眼拙見不得聖賢,因為七爺是不會平白無故將此物送人的,你既然是七爺的朋友,那也一定有過人之處,所以以後你隨便使喚咱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罷,他又鞠躬下拜,不過他這一席話說得我一張老臉頓時有些發燒,我心想著原來這妖怪最開始的時候還挺不情願幫我,是看在了這玉珮的面子才對我這麼恭敬的啊,說起來也真是慚愧,我最開始的時候只知道有個七夕,哪兒認識什麼『七爺』啊,這玉珮還是信姐給我的呢,記得它當時好像根本就沒有把這東西當回事,就跟派壓歲錢似的派給了我,真想不到這玩意兒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不過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啊,還有那胡七燈,為什麼會讓這個胡白河如此欽佩?還有就是,我覺得現在必須要把話說明白了,別哪天讓它知道我跟胡七燈不是朋友以後它再趁機報復我,要知道話不說不透,我對這些妖魔鬼怪的背後捅刀子可是太害怕了。
於是,我便對著他說道:「其實,我不認識七爺…………」
我將這塊玉珮得來的途徑簡單的講了一下,哪成想那胡白河聽罷之後,依舊對我十分恭敬,它說:「七爺的千金給你的,跟七爺給你的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姚少不用上心。」
我有點不敢相信,心想著這都行,不過既然它讓我不上心那我也就不在去想,可是還有一事不明,於是我便問道:「那這塊玉珮到底是什麼啊?」
那胡白河見我詢問,便是知無不言,於是他便對我說出了這玉珮的來歷,說道胡七燈的時候,他的臉上滿是尊敬和自豪。
他對我說,七爺胡七燈是狐仙之中備份很高的長輩,同那姚守信一樣,也是一條火狐,和外仙界另一位頭目一樣,古時曾經在遼寧深山中陪同那郭守真深修,三年間終日聽那郭守真在山洞之中守著七盞青燈說法談道,於是修得一身本領,同時因此得名,這塊玉珮,便是它的寶物,似乎也是它偶爾得來,非玉非石,實非凡間之物,其中那『柒』字更是渾然天成,這也算是和胡七燈。
記得九八年發大水,胡白河說,那是因為某種原因讓長江水龍一脈產生了震動所致,大水除了讓人類遭到浩劫之外,也讓諸多野仙們糟了難,無數洞府被淹,數百道行低的妖怪殉難,說的是松花江水位上漲,諸多河流也遭了殃,無數水壩被沖毀,這也正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嫩江之中有一條得了氣候的鯰魚精便四處作惡,鯰魚生性好吃腐肉,那一年被水淹死的人畜數都數不清,於是那鯰魚怪逆流而上,潛入河川,一月之內,吸收了極強的怨氣,在怨氣的作用下,變成了及其恐怖的怪物,貪婪是生靈的本質,那怪物最後吃饞了嘴,便四處害人,它本事越來越大,到最後竟然幹起獵殺外仙的事情。
當時外仙界的大權正是狐仙『胡三太爺』,不過當時它和數位本領高強的野仙由於要事無法抽身,於是,便派了胡七燈前往降妖。
胡白河說,當時他也有幸一起前往,妖邪過處必發大水,它們一直追那鯰魚精追了三天三夜,最後那鯰魚精見躲不了了,便從河川中現身同它們拚命,那怪物吃了無數的人畜屍體,又吃了許多的外仙同修,本領何其恐怖?它一出水面,便引來滔天巨浪,雖然我們不想承認,但我們都明白那怪的本事恐怕已經不在胡三太爺之下,我們都斗它不過,只有送命的下場,可當時七爺豪不懼怕,飛身同那怪搏鬥,一襲紅衣在那巨浪之間顯得煞是扎眼。我們這才知道七爺的本事竟然如此的高強,不過,即便如此,它和那怪的本事也難分高下,以至於鬥了一夜仍是難分難解,我們由於本領低微所以也無法近前,直到第二日辰時剛到,忽然從遠方趕來了一個黑衣同修,我們這邊有眼尖的頓時驚恐的喊出:「常瘋子來了!」,這『常瘋子』,便是指五族之中常族(蛇)的一位高人的外號,它生性怪癖暴虐,對同修間的事情不聞不問,行事作風又總是不合常理,就好像瘋子一樣,但是本領極高,連三太爺都要讓它幾分。
胡白河對我說道,我們當時見這『常瘋子』出現,頓時暗道不好,要知道這廝經常做出同修相殘之事,如果它在這個節骨眼上添亂的話,那七爺不就危險了?
講到了這裡,那胡白河說的興起,然後對我問道:「姚少,你猜接下來怎麼樣了?」
我搖了搖頭,心裡想著這小子真夠貧的,有話說一半,我上哪猜去,於是便回道:「怎麼樣了?」
那胡白河哈哈一笑,然後對我說:「我們當時都嚇壞了,但是幸好,事情並不像我們所想的那樣,那常……常前輩滿臉的怒容,停在近前稍微一看,便已經知道了大概,它就像一隻離鉉墨箭一般射向了那怪物,等我們放映過來的時候,它們已經鬥在了一起,那常瘋子邊打邊罵道『兀那賊人,膽敢撒泡臭尿壞了你家爺爺的好棋!』…………哈哈。」
原來那『常瘋子』平時沒事兒的時候終日在一個小河邊自己同自己下棋,說來也巧,當日他們相鬥的地方正好是在那常瘋子下棋之所的上游,那怪物在上游作惡,下游的河水頓時上漲,可能將它的窩給淹了,所以那常瘋子尋仇上來,打了那怪一個措手不及,說起來也多虧了這條蛇精,要不然的話那場惡仗不知道要鬥到什麼時候,胡白河說,當時戰局變化,巨浪滔天,浪花中一紅一黑兩道身影同那惡怪斗在了一起,那常瘋子確實有些手段,七爺瞅準了機會退到了一邊,它是身懷大智慧的外仙,剛才同那怪搏鬥的時候已經看出了這妖怪的破綻,如今發現空擋,便瞅準了機會甩出了這寶物,當時胡七燈便是以這塊玉珮為『錠子』,硬生生的改變了河道的流向,那怪見身下沒了水後頓時慌張,最後被那常瘋子的利爪開膛破肚,腹中屍骸成堆湧出,死得甚是淒慘。
我聽到了這裡,簡直有點不敢相信,這也太玄乎了吧,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這種樣妖鬥,只能發生在古代,發生在一個個有一個的傳說中,當真不曉得,原來近代也有此等驚心動魄的妖魔爭鬥,到最後,聽的我竟然有些熱血沸騰了起來,我不由得嚥了口吐沫,只見那胡白河繼續對我講:「等到大水退去之後,咱家裡面論功行封賞,七爺自然是頭一等的功勞,它生性平和也不在意,但是咱們的眼睛可沒白長,於是口舌相傳,我們都認為,當今這世上,除了幾位『太爺』們之外,本事最大的當屬七爺和那『常瘋子』,七爺品性上等,溫文爾雅,那瘋子性格暴虐,嗜血成性,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但它倆的本事確實在伯仲之間,之後我們談到道行高深,大多都會說到『胡燈常慶』這兩位,而你手裡面的這錠子,便是當時七爺移水之物了。」
我下意識的瞅了瞅綁在腕子上的這塊『老七』,真想不到這玩意兒竟然還有這麼大的力量,真想不到,此等寶物曾經居然被我當成了掛飾拴在腰上一年多!看來以後我真不能在小瞧它啦,是不是考慮考慮回去買個佛龕把它供起來?
但是想到了這裡,我便暗暗的呸了一聲,心裡想到至於麼,它之前怎麼厲害我不管,但是它現在歸我了,要說我也不是閒的沒事每天降妖伏魔玩兒,把它當個附身符板磚什麼的也不算虧待了它,想到了此處,我心中不由得感慨,今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我暫時都回不過神兒來,我望著這玉珮,心想著我還是當我的普通人算了,這話沒錯,因為我能站在這兒,最初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價值兩千多塊錢的戒指,等我買完了戒指以後,我才不跟那老混蛋在一起呆著呢,還是老老實實的當我的蛀蟲吧,妖魔鬼怪什麼的,最討厭了。
這是實話,雖然那些故事和事情無一不是驚險刺激,但是離我好像還有點遠,雖然剛才發了誓以後要是再碰見金巫教的餘孽的話一定跟他們玩命,但是這又不是點名,哪有那麼容易碰到?
我還是習慣我以前的生活,不過這一晚對我來說並不是沒有收穫,我的膽子和見識都得到了質的飛躍,我似乎不再害怕不再顧忌什麼了,人生苦短,機會轉瞬即逝,哪容得我半點猶豫?
我決定了,明天就跟蘇譯丹告白,同時明晚就告別處男,當然了,後一句話略跑偏,也是我自己的妄想罷了。
和那胡白河寒暄了幾句,我便送走了它,它臨走之前對我說,姚少,有事沒事就叫我出來,在洞裡面悶出鳥了都快,末了,它還對著窗戶外面的黃皮子鬼魂打了聲招呼告了個別,不過見他一副自討沒趣的樣子,我知道,人家根本沒搭理它。
胡白河前腳剛走,錢扎紙便一哆嗦,醒了過來,只見他對我說道:「怎麼回事兒?我剛才怎麼感覺好像被踢掉線了呢?」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著你不是被踢掉線,你應該是搭錯線了吧大哥,不過今晚多虧了他,於是我便簡單的對他講出了事情的經過,他聽罷之後不住稱奇,就跟我聽剛聽完時一個德行,確實,這件事情略離譜,但是卻當真如此,和那『金身子母肉菩薩』一樣,都是真實,也都是發生過的。
之後,我和錢扎紙匆匆忙忙的打掃起了屋子,沒辦法,要不然等會不好交代,錢扎紙一邊掃地一邊抱怨著:「這特麼看跳大神看的,怎麼還得給人家收拾屋子呢?」
我又是苦笑了一下,心裡想到,你知足吧,也不看看我,這『特麼』大神跳的,到最後還得附送人家掃地。
算啦,反正我們都收了人家的銀子,這就當是售後服務吧。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除了壞掉的傢俱無法遮掩,但也算是將現場復原到最大化了,做完了這些後,已經快兩點了,我倆又來到了客廳之中,望著韓萬春,這老貨竟然還打起了呼嚕,真是沒心沒肺的主。
不過所幸無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弄醒韓萬春的方法很簡單,一碗涼水照著他面門就潑了過去,只見韓萬春渾身一激靈,老眼睜開,抹了一把臉上的鼻血混合的水,然後對著我齜牙咧嘴的叫道:「哎呦,哎呦我……怎麼回事兒,我怎麼暈過去了……哎呦,疼死老子了,嗯?你倆這是怎麼回事兒?」
(抱歉,由於今晚有些突發事件,所以只此一更(還更晚了),在此跟大家真誠道歉,同時新篇正式開始,明日恢復二更,拜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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