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十分,我回到了宿舍,孫家良還沒有睡醒,賈明亮和李松竹正坐在電腦前看電影,當時盜版風氣已經成型,他們看得正是學校門口販賣的五塊錢一片二十四合一盜版dvd,好像是新片子,叫《醒獅》。
竹子當時正和亮子看得嬉皮笑臉,他一邊看著屏幕,一邊說道:「嘿,靚坤(吳鎮宇)這身行頭真像樣兒,不過這喪獅舞的也太喪屍了,哎,姚子回來了,怎麼樣,大波妹摸起來軟乎不?」
「軟乎你大爺。」我垂頭喪氣的往床上一趟,望著頭頂上的床板兒,一時間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而兩人見我這幅有氣無力的樣子,對視了一眼後,便暫停了電影,竹子對我說道:「咋的了這是,別真的被我們給猜中了,那小妞真的想讓你當便宜爹?」
我苦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這才對他倆說道:「別提了,提多了真全眼淚。」
確實,提多了全眼淚。
事實上,那白曉麗並沒有妊娠,更沒有想讓我當她孩子父親的建議,當時在咖啡廳裡,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問她怎麼了,她居然問了一句我想破腦子都沒有想到的話。
她問我:「姚遠,你是不是真的會跳大神?」
當時我就懵了,心想著這從哪兒說起的呢?她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她的這個問題,我當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於是,我就對她說道:「為什麼要問這個?」
白曉麗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你到底是會還是不會啊,告訴我唄。」
如果當時我要有裝逼的心,那我還真就告訴她了,可是我卻沒有這麼做,因為我老是覺得這件事兒有些蹊蹺,可能也是跟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有關係吧,我望著白曉麗,忽然心裡面又冒出了一個很詭異的想法兒,她不會跟蘇譯丹一個德行,也是什麼靈異圈兒的人吧!?
靠,我就說麼,我一沒錢,而身體又不好,一般的小姑娘哪兒會主動送上門兒來,又擁抱又舌吻的?好像從小到大,吸引的不是黃皮子就是老瘸子,再不就是『靈異圈』的人,哪會有這麼好的命?
不過,我又想了想,覺得這事兒可能沒那麼複雜,本來嘛,這世界上哪兒來的那麼多靈異圈兒啊,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些蹊蹺,於是便賣了個傻,對著白曉麗打了個哈哈道:「嗨,我哪兒會那個啊,你真會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助。」白曉麗當時聽完我的話後,竟然好像有些急了,只見她十分誠懇的對我說:「如果你真的會的話,求求你,一定要幫我一個忙。」
我當時就愣了,她要我幫忙?幫什麼忙?於是,我便對她說道:「怎麼我越來越不懂了呢,你讓我幫忙,幫什麼忙?」
白曉麗看著我,歎了口氣,然後對我說道:「姚遠,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一定會幫我對不對,我……我想要見一個人。」
「她想要見誰啊?」聽到我說到了這裡,竹子和亮子便十分有興趣兒的問我,我當時躺在床上,只覺得心裡面有些不是滋味兒,點上了一根煙,抽了一口,然後這才對他倆說道:「見鬼。」
「見鬼?」竹子眨巴了幾下眼睛,然後問我:「見什麼鬼?」
我歎了口氣,然後坐起身,用雙手的拇指揉搓著太陽穴,對他說道:「一個死鬼。」
沒錯,白曉麗想見的,確實是一個死鬼,原來,我之前完全就是想錯了,白曉麗其實跟蘇譯丹不一樣,她根本就不是什麼白派學徒,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學生。
她之所以找到我,正是因為去年聖誕晚會上我演的那個節目,白曉麗對我說,她以前在小的時候,見過真的『跳大神』,她說雖然我唱的跟她記憶中的不一樣,但是卻有好多相似之處,比如戲文裡面的各路妖怪名號什麼的,所以她才認定了我會跳大神。
我叼著煙,苦笑了一下,又陷入了回憶,當時白曉麗跟我說她想要見一個人,我就跟竹子一樣,問他見誰啊,被我一問,白曉麗的眼睛中竟然蒙上了一陣霧氣,好像要哭的樣子,她從自己的包包裡面拿出了一張照片,看了看,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了上面。
她把那張照片遞給我看,照片之上,白曉麗依舊一襲白衣,沒有化妝,笑的很甜,她趴在一個小伙兒的背上,我望著這個衝著我傻笑的小伙兒,心中頓時湧現出了某種不好的預感,於是便問她:「這是…………」
白曉麗拿回了照片,然後對我說道:「這是我男朋友。」
娘的,果然她是有主了的,我當時心中一陣苦笑,不過大概也能猜出這是怎麼回事兒了,看來我當真是想多了。
只見白曉麗紅著眼眶對我說:「他是我的高中同學…………」
原來,這事兒還真就挺戲劇的,就像她說的那樣,白曉麗和這小伙兒是高中同學,倆人從高一就開始處對象,剛開始的時候關係還不錯,但是諸位也清楚,本來嘛,感情這種東西,時間長了,也就慢慢的平淡了,等到高三的時候,倆人經常吵架,其實在她現在看來,當時的爭吵完全就是無意義的東西,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夠炒起來,慢慢的,她對那小伙兒也就失去了感覺。
聽她說,那小伙平時還挺不務正業的,成天游手好閒喝酒打架,據說還跟好幾個女人有瓜葛,我真是有點想不通,為毛這種人通常都很有女人緣兒呢?
快要畢業了,白曉麗曾經勸了她好幾次,他也聽不進去,倆人又大吵了一回,然後鬧到了分手的地步,自從那天開始,小伙兒就一直沒來上學,白曉麗當時都已經死心了,心想這種人真的不值自己這樣,直到後來,臨近考試的時候白曉麗才知道這小伙兒在一場流氓鬥毆中被捅死了。
當時我聽到了這裡,就又有些納悶兒了,照理來說,這小伙兒充其量也就是一人渣,為毛她會這麼傷心呢?
於是我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望著白曉麗,只見她用面紙擦了擦眼淚,這才對我說道:「當時聽到他死了以後,我雖然很難過,但真的不怎麼傷心,他有這樣的下場……也許是咎由自取吧,而且當時我認為,他其實並不喜歡我,可是……可是……」
只見白曉麗從包裡面顫抖的拿出了一條項鏈,我不知道為什麼女人都這麼愛哭,她攥著那條項鏈,然後對我說道:「他其實是為了我才死的……」
原來,自那小伙兒掛掉了以後,白曉麗也就死了這條心,她考到了我們學校,大一的時候還算平靜,慢慢的也就將那小伙兒在心中淡忘了,可是,偏偏就是這麼湊巧,在寒假她回家的時候,在高中同學聚會上遇到了掛掉小伙兒以前的好朋友,那天他們喝了很多的酒,之後那人塞給了白曉麗一條項鏈,說,這是那小伙兒的遺物,是給她的。
那小伙兒之所以去給人家當馬仔替人去打架,完全就是買這條項鏈,項鏈上刻著她的名字,那人對白曉麗說:他死前托我去取的,他早預定了,就是為了想哄你開心,誰想到還沒等拿來給你,自己就被捅死了,唉,這他嗎的命,我之後也找不到你,正好現在遇到了,就給你吧,拿去留著當個念想,其實他真挺喜歡你的。
白曉麗說完這些後,早已泣不成聲,她攥著那條項鏈,一邊哭一邊對我說:「他很窮……但是我不是為這個嫌棄他……我真是個笨蛋,為什麼,為什麼當時會那麼想他?直到現在才明白,直到現在……」
也真夠難為她的了,我記得當時我望著哭哭啼啼的白曉麗,當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靜靜的聽她說完,然後心中不禁感歎,這真是造物弄人,夠戲劇化的了,只見當時白曉麗望著我,然後哽咽的對我說:「我真的好難受,姚遠,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所以……你能不能幫幫我,讓我再見他一面?」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啊,我心中頓時一陣苦笑,原來白曉麗知道了真相後,幾乎陷入了崩潰,本來都已經快要忘記了的感情,便如潮水般又湧了出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感情就是這樣,失去了的,才是最好的,因為這種感情無法彌補,只能被無限擴大,白曉麗從此生活死去小伙兒的陰影之中,終日自責,她的朋友們見她好像很不開心,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於是才想趁著她過生日的時候讓她好好的散散心,不想,讓她看見了我。
她小的時候曾經見過跳大神,所以這才發生了之後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啊,我當時終於明白了,要知道,跳大神這種儀式自古以來,就是人和鬼神溝通的方法之一,就和南方的『問米』一樣,都是可以請來死去的鬼魂附在人身上的,而我所學的《幫兵訣》之中,也確實有『請清風』的段子,可是當時我望著哭泣的白曉麗,心裡想著,這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我不怎麼聰明,但是我卻也知道,那小伙兒都掛了,即使再請他出來有能有什麼用?
而且,說實在的,那小伙雖然是條漢子,但自己的下場也是自作自受,真事兒,錢怎麼來的,就會怎麼走,你就算想給人家買項鏈兒也不至於去捅人啊?結果錢到手了,不過命卻沒了,這又能怪誰呢?
可是白曉麗卻想不到這一點,雖然這也情有可原,通過交談後我發現了,這個女人只是一個渴望著愛情的弱女子,對她而言,除了愛情之外,似乎什麼事都不重要,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不能幫這個忙了啊,不是我冷血,而是我真的沒有把握可以幫到她,畢竟我只跳過一回大神,而且說起來那次也不過是誤打誤撞,說實在的,我真的沒有把握能夠請來她想見的那個鬼魂。
再者說,我是真的不想再碰這些事情了,這是真的,因為這些靈異之事確實讓我頭疼,我自己現在還背著黃皮子的詛咒呢,要是弄不好的話,到時候沒請來那鬼又招來黃皮子那可怎麼辦?我只想老老實實的當我的蛀蟲,這些事情,我真的愛莫能助。
還有,就算真的請上來那個小伙兒的亡魂,又能有什麼用呢?這只會讓她更難受,畢竟人鬼殊途,不會有結果的。
想想,她昨天之所以親了我,就是想要我幫她吧,一想到這裡我心裡面就十分的不是滋味兒,奶奶的,她把我當什麼了?那可是我的初吻啊,大姐!
於是當時我便歎了口氣,然後對她說道:「抱歉,這個我真幫不了你。」
「為什麼啊。」白曉麗紅腫著眼睛望著我,我搖了搖頭,然後對她說道:「因為我真的不會。」
白曉麗聽完我的話後,淒淒的笑了笑,然後低下了頭,好一會兒,她才抬起了頭,然後對我強撐出一絲笑容然後說:「抱歉,姚遠,看來我真的是瘋了,但是……我希望你別誤會,我昨天晚上……不是因為這個才和你……你明白麼?」
希望我能明白吧,我苦笑了一下,白曉麗擦了擦眼淚,然後對我說:「我其實也知道……我這樣也毫無意義,但是,但是我……我真的好像再見他一面……哪怕是,哪怕……」
…………………………。
我坐在床上,又回過了神兒來,那天我心情卻是很不好,李松竹聽完我的話後,便對我說道:「什麼死鬼啊,姚子,你倒是說啊?」
我點了點頭,將煙頭丟到了一個飲料瓶子裡,然後說道:「沒有,我有點不想說了。」
倆人見我好像挺鬱悶,便也沒再問,雖然他倆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兒,但是也看得出來那白曉麗不是因為喜歡我才跟我約會的。
亮子對我說:「算了,不想說就別說了,晚上咱們好好喝點兒,來竹子,放個搞笑點兒的電影給咱們姚子放鬆放鬆心情。」
其實我也沒怎麼傷心,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知道白曉麗其實並不喜歡我之後,我雖然有些鬱悶,但是心中竟好像還鬆了口氣似的,真不瞭解這是為什麼。
其實想開了也就好了。
這話是真的,我真只是覺得她挺不容易的,你說這事兒放在誰身上誰能受得了?雖然我這件事幫不了她,但是在別的事上,也許我能夠做些什麼。
於是,當天晚上,我臨睡覺之前,給她發了一條短信,她竟然回了,從此,每天晚上我們都會聊上一陣。
通過一陣子的接觸,我覺得她這個小姑娘,其實還是真挺不錯的,很善良,挺熱心,沒什麼架子,偶爾在學校裡遇見,還會互相笑笑,可能是因為把心裡話說給了我的關係吧,我們當真慢慢的熟絡了起來,以至於沒幾天,就變成了朋友,偶爾還一起散散步,算起來,她是我第二個可以互相談心無障礙的異性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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