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禮堂是一座單獨的建築。
怎麼來形容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藝術類學校的關係,這棟舊樓好像是整所大雪之中最藝術氣質的建築了,因為它的年頭很長,完完全全的俄羅斯建築風格,不管是地板還是天花板,樓梯或者窗戶,全都是木頭做的,據說是這當年老毛子們留下來的東西,解放以後還被地方政府規劃成了保護建築,好像還有某些野雞攝影組來這裡拍過電視劇什麼的,三層高的樓,是我們學校的標誌性建築,門口處掛著牌子:嚴禁吸煙。
一走進這老樓,腳踩在木製的地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走廊裡的燈光昏暗,怎麼形容呢,就像是電影散場時的那種燈光,讓人彷彿一頭栽進了上個世紀。
不得不說,這裡面確實很有情調,適合情侶偷情,也確實很適合開各種晚會。
當天學校不上課,我和亮子竹子他們睡到了中午才起來,起床之後,我給蘇譯丹打了個電話,約定好了幾點去禮堂後,便沒了事情。
直到下午的時候,有節目的同學們就開始在禮堂裡集合了,我時候快四點才去的,預定晚會五點四十正式開始,等我上了二樓大廳的時候,發現這裡已經擠滿了人,佈置舞台的佈置舞台,看熱鬧的看熱鬧,而我,則直接鑽到了後台,尋到了我們的班級。
有時候我覺得表演開始之前的後台簡直就像個怪物聚集地,穿什麼樣衣服的都有,且喧囂的有些像是菜市場,在這種氣氛下,很難讓人還能平靜,該死,我怎麼好像又緊張起來了呢。
亮子擺弄鋼琴去了,竹子也去找他的胖子搭檔對詞兒,只剩下了我杵在那裡,望著眼前都在忙活著的人群,不知道幹點啥好,似乎整個後台上,只有我一人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幸好,五點十分左右蘇譯丹來了,儘管蘇譯丹對這個晚會好像沒什麼興趣,但是當晚她還是畫了妝,我記得那一晚,她穿著一身束腰風衣,襯托出她高挑的身材,打底褲配圓頭的小皮靴,毛柔柔的領子,看上去挺可愛的,我望著她朝我走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點啥好,只能傻笑了一下,然後對她說道:「嘿嘿……才來啊。」
這段時間我們一起排練,也算混的很熟了,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畢竟互相知道對方的『底細』,在某種話題上也能達到共識,所以她也破天荒的對我笑了笑,很快的跟我聊了起來,多虧了她,讓我緊張的心稍微平靜了些。
東北的冬天很短,四五點鐘的時候,就已經是黑天了。
夜幕之下,校園裡的燈三三兩兩的亮了起來,禮堂裡的燈比走廊裡的也亮不了多少,雖然說是五點四十分晚會開始,但不出意料的晚點了,直到六點十分左右,濃妝艷抹的兩男兩女才蹦躂了出去,開場白照例是老一套,毫無新意,你說一句我接一句,跟天橋兒刷把式說相聲的捧逗哏有著一曲同工之妙。
其實第一句也無非也就是什麼『尊敬的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們之類大家怎麼怎麼』的話,給我的感覺,這種話就跟金庸小說裡面的龍套開場白一樣,什麼『在下是什麼什麼什麼』,然後對方也會按照慣例說『久仰久仰』。
可是那天似乎出了笑話兒,四個主持人裡面,有一個大一的哥們兒,似乎頭一次主持這麼大的晚會,以至於剛一開場有些緊張,本來是一人一句的,結果他旁邊那女聲說了一句「尊敬的各位老師」之後,他忽然大腦一片空白,直接就接了一句「各位校長」。
當時台底下哈哈大笑,不少人還起哄,哪兒那麼多校長啊,幸虧那朱校長沒來,要不然你讓他的老臉往哪兒擱?
幸好,台底下亂太上不能亂,於是那哥們依舊臉紅脖子粗的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隨著大幕拉開,二十多號練美聲的往那兒一站,演出正式開始了。
這演出,其實也挺有意思的,我在後台瞧的真切,真是什麼樣兒的都有,更有甚者還有在後台吵起來的,差點兒就動了手,但是主持人一報幕,丫還是擠出了滿臉笑容鑽了出去,看來這傢伙跟我差不多,都是被學分給逼的。
其實這節目也算很好笑,但是畢竟是自己學校準備的,在那個氛圍裡,很容易被逗笑,蘇譯丹拿出了一袋花生,我倆在角落裡一邊吃一邊笑,然後對台上的表演品頭論足,說這個像那啥,那個像那啥,反正挺開心。
亮子的鋼琴彈的確實不錯,不過他不喜歡,因為是從小被爹媽逼著學的,不過一頓猛彈後,依舊博得了不少的掌聲,而竹子的那個什麼小品,差點把我的眼淚給笑出來,要說他的小品《賣吉他》當真可以說惡俗至極,充分的體現出竹子這個人的品德以及對生活的理解,不,也許這麼形容還不怎麼貼切,這小品簡直就是他的縮影啊。
雖然還是按照賣拐的那一套來的,只不過拐換成了吉他,但是竹子改的台詞簡直絕了,他確實有才,而且小帽一帶,竟然好像本山附體,讓我哈哈大笑,台上正演到那個胖子要問他話,胖子對竹子說:「還你知道我是幹啥滴,那你說說我是幹啥滴?」
竹子單手掐腰,然後大聲的對胖子說:「你是……音樂系的學生!」
胖子說:「唉呀媽呀你咋知道我是音樂系的呢?」
竹子眼睛一瞪,大聲說道:「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單手擼就是抱琴哭!」
我差點兒沒嗆著。
台底下哄堂大笑,很顯然,只有幾個老師主任沒有聽懂之外,大家全都懂了,霎時間氣氛爆棚,我差點沒笑背過氣去,不過大笑之餘也不由得感慨,看來竹子是把自己的處境也寫了進去,我很感慨,幸虧他沒把那兩句成名對聯兒也寫進去,要不然的話估計這節目還沒演就被拿下了。
我眼瞅著竹子最後成功的忽悠了那個胖子買了他的吉他,末了竹子還送了一幅自學成才的對聯兒給他,節目很成功,除了幾個假正經覺得這節目低俗惡俗之外,大家都笑的很嗨。
可正當我看的過癮之時,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我回頭一看,正是趙亮,趙亮看上去挺著急,也難怪,因為他是這次晚會的策劃人之一,幹的就是跑前跑後跑斷腿的活兒,他似乎忙了一腦袋的汗,見我和蘇譯丹都在,便對我說:「還看什麼戲呢,快到你倆了,趕緊準備準備吧。」
我看了看他,然後起身對著他說道:「都準備好了啊,還準備什麼?」
「準備好了?」趙亮頓時皺了皺眉頭,他對我說:「準備什麼了都,還不快去換衣服?」
「換衣服?」我頓時愣了,然後說道:「為啥換啊,這不挺好的麼,再說預演的時候也沒換啊。」
「啥?」趙亮頓時急了,他對我喊道:「大哥,那是預演好不好,正式的當然要換了,你看周圍哪個沒換?你不會沒準備吧,對了,你鼓呢?」
你可別叫我大哥,我望著肌肉緊繃的趙亮,然後楞道:「還用鼓麼?」
趙亮好像要崩潰了,但是現在後台亂糟糟的,他也不好跟我發脾氣,只是咬著牙對我說道:「哎呀你可愁死我了,怎麼這麼不長心呢,為啥看你唱二人轉?不就是為了看你敲鼓麼?你說你預演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沒問題呢才那麼演的呢,現在可怎麼辦啊?」
是啊,可怎麼辦啊?我見趙亮著急,心裡面頓時也沒了底,只有蘇譯丹在一旁跟沒事兒人似的,趙亮見我這個德行,便歎了口氣,然後對我說道:「算了,等完事兒再收拾你,你現在趕緊回去給我拿鼓去聽見沒?還有你!」
趙亮瞪了一眼蘇譯丹後,便轉頭對著一個負責道具的女生說道:「準備兩件戲服,還有,你跟報幕的說,跳大神暫時拖後。」
那女生點了點頭,照辦了,而趙亮回頭又對還在發愣的我喊道:「還楞著幹什麼,趕緊的啊!」
「哦!」我慌忙點了點頭,然後這才跑出了大禮堂,剛一出舊樓,就被冷風凍的了哆嗦,外面好冷啊,我緊了緊衣服,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天,又是沒有月亮,現在校園裡面十分的安靜,估計除了逃學的以外,都在看節目吧。
我跑回了宿舍,從床底下掏出了那面驢皮鼓,拿在手裡端詳了一陣後,心裡面竟隱約覺得有些不妥,想想之前敲這鼓時蘇譯丹的反應,我的心裡便出現了不安,你說要是等會兒我敲鼓的時候要是又出事兒了的話那該怎麼辦?
要不,我還是別拿這玩意兒了吧,我心裡面想著,可是剛想到這裡,我就搖了搖頭,不行,這樣的話趙亮鐵定會用他那發達的肱二頭肌幹掉我的,一定會的。
我哭喪著臉拿起了這面驢皮鼓,思前想後,終究歎了口氣,還是拿去敲吧,也許那天只不過是巧合呢,對,一定是這樣的,哪兒會那麼邪門兒啊!
拿定了主意後,我關上了房門然後就往回趕,在回去的路上,我一邊跑一邊在心裡面祈禱著,希望不要有奇怪的事發生,希望不要再有邪門兒的事發生了。
等我回去的時候,蘇譯丹已經又是另外一番摸樣了,她身上套著一件大黑棉襖,披頭散髮的,活像以前的地主婆兒,聽蘇譯丹說,趙亮現在火冒三丈,沒有讓她化妝已經是給了她很大的面子了。
但很顯然,趙亮不會給我這個面子。
再見我回來了以後,他便一把把我拽到了一個屏風裡面,二話不說甩給了我一個兩件套,我望著這兩件衣服,欲哭無淚,這黑棉襖配紅褲子的造型讓我不由得想起了學校裡的那一幫非主流。
沒錯,不管是做工還是面料看上去都是一樣的,都那麼肥都找不著褲襠在哪兒,這是標標準准的丑角服飾啊,我望著趙亮,希望能夠得到他的憐憫不要讓我穿上這玩意兒,但是沒成功,因為丫壓根兒就沒瞧我。
沒辦法,只好穿上了,套上了這兩件衣服後,他又給我扣上了一定瓜皮帽兒,然後讓負責化妝的那姑娘拿起大刷子在我臉上可勁兒的招呼,我懷疑這化妝的妹子平時是不是在殯儀館裡面兼職,要不然怎麼把我畫成這幅德行呢?
望著鏡子裡面那個臉白的跟屁股似的我,眉毛被化成了八字型兒,居然還有兩抹腮紅我靠,我簡直不相信鏡子裡面這個損賊就是我,但是無奈,當我回頭發現趙亮又在給我顯示他好像沙包一樣的肱二頭肌時,我只能對他強撐出一絲笑容,剛一笑,臉上的粉就掉了我一前襟兒。
看上去真像個死人,雖然這麼說很不吉利。
(一更完畢,緊接著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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