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賈鴻漸肯定不會說是一口氣的只批評人家海鷗廠，人家怎麼說都是開始趕上了數碼潮流，對吧？不可能說的好像人家努力了，賈鴻漸還要劈頭蓋臉的罵一通，他只是提醒人家這事兒沒想的那麼簡單而已！所以呢，此時賈鴻漸想了想，口氣也就輕了不少，「當然了，咱們海鷗廠還是很有上進心的，起碼開始走第一步了，這一點勇氣和雄心，我覺得還是要肯定的。那麼，我剛才為什麼要說的這麼嚴重呢？我的意思就是，咱們這只是萬里長征開始的第一步而已，離成功還遠得很，咱們只是剛上路而已……」
賈鴻漸這麼說完了之後，笑了笑，「如果打比方成為飛機的話，當年咱們引入的蘇聯米格飛機，那是因為國防需要，所以不得不用，哪怕咱們只能按部就班的造，哪怕咱們吃不透，哪怕成本很高，咱們也要造。這是國防安全的問題，是有和沒有的區別。但是咱們這民用的相機就不一樣了。咱們這個主要講究的是性價比，是性能和價格的比值，如果性價比不夠，老百姓為啥要買呢？對不對？除非這個數碼相機價格能降到跟傳統數碼相機價格差不多的地步，咱們精明的老百姓才會開始考慮啊，只有當數碼相機的確比膠卷相機好用，咱們才可能說賣的多啊！」
聽到了這裡之後，程昱在旁邊都不得不點頭。沒錯，哪怕他是個外行人，可是聽著賈鴻漸這麼深入淺出的一說，那也能聽得懂大概的意思！甚至他還聯想到了汽車上。以前國內的汽車那都是賣的死貴死貴的，如果華夏高科做出來的汽車，也是同樣死貴死貴，甚至因為種種原因做的比桑塔納還貴。然後性能還不如桑塔納，那老百姓怎麼可能會買？就是因為賈鴻漸他們開發出來了近乎只有人家十分之一價格的汽車，就是因為價格大大降低了，哪怕性能差，可是價格實惠啊！這一下子一年國內就要多二三十萬輛的民用小汽車啊！這是什麼概念？
同時到了此時，這程昱也感覺到了一些事情，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賈鴻漸之後，接著扭頭就對林經理說道：「老林啊，這個引進的事情呢。你們做的還是非常不錯的，這點功勞我們還是要認可的！畢竟這是奠定了一個跟上世界潮流的機會，一個追趕世界先進技術的機會。這點我們必須認可。但是呢，另外一方面也是，在現在相機行業還是日系廠家的技術好，水平高，所以我們也要認清形勢，知道我們自己還很落後，相應的配套措施還很不完全，所以我們還要很努力的去鑽研嘛！這個方面我看，要人可以盡量給人，要待遇盡量可以給好待遇。畢竟這是我們的民族品牌。在某些程度上來說。也是關係到我們中華民族的臉面的嘛……甚至……哦……對吧？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努力，恩？」
賈鴻漸突然注意到了程昱此時的一個口吃的行為。這可是很少見的！或者說之前他都沒見過的！這當官當到了省級直轄市的副書記職務，這能說話說到一半卡殼？不可能啊！為什麼說到了甚至後面就突然不說了呢？賈鴻漸扭頭看向程昱，卻只見著程昱並不想說什麼的樣子，而賈鴻漸看現在也不合適，就沒問。
再看了半個小時，按照原定的流程，賈鴻漸和程昱又大概的瞭解了一下這東東的一些技術指標什麼的。果不其然的是，人家說他們這個數碼相機還就是30萬像素的。要知道賈鴻漸前世用功能機的時候，那不是沒用過30萬像素攝像頭的手機！那手機拍出來的都是什麼玩意兒啊！拍個人臉都拍不太清楚，都糊的一塌糊塗，這種東西要是附加在手機上還可能有人買，單獨一個好幾千塊的數碼相機，這會有人買？就算有人買這也是有錢人嘗鮮，而不是實打實過日子的普通老百姓吧？這樣一來這玩意兒在大陸哪兒有什麼銷路啊！除非能把這玩意兒做的有什麼文化底蘊。可是人家日系廠商比你技術強，人家玩兒文化底蘊起來不是更厲害？
這邊視察完了之後，本來還有什麼程昱要給大家講話的環節。這次呢，程昱顯擺的心思也被賈鴻漸打擊的差不多，而且他也像是心裡還有事兒，於是乎這講話也就草草的結束了。
講話結束了之後，賈鴻漸這邊和程昱一起回市裡。剛上了車，在車子剛開出了人家廠門口的時候，這程昱就主動的開始跟賈鴻漸商量一個事兒了——「鴻漸，你說……咱們……能不能把……這個海鷗給弄……的跟軍事國防什麼的結合到一起？」
「軍事國防？」當時賈鴻漸一聽就愣了，這啥意思？不過頓時他腦子一轉就理解了——「程書記你的意思是，咱們弄的跟樂凱膠卷一樣？」
「沒錯！那樂凱膠卷能跟咱們的……氣象衛星結合到一起，哪怕在競爭市場上競爭不過，但是關係到了國家安全命脈的軍工領域，這總歸可以保住一個姓名在吧？雖然說好像軍工領域裡面有專門弄這個的，但是大家都是國家的，分彼此一份飯吃嘛……」程昱說道，「這樣一來的話，這海鷗廠是不是能好點？」
「難……」賈鴻漸想了想，搖了搖頭，「在咱們這個上滬，這等繁華之地，說實在的，讓人老老實實靜下心來做研究，不容易。真的，您剛才去做報告的時候，您看下面的那些技術員和工人們了麼？您發現沒有，中年一代基本沒了，就是一些老頭老太太外加一些年輕人？中年一代的去哪兒了？估計都別外國廠商給挖走了！為啥？因為同樣都是做事兒，在外國廠商那邊拿的錢可以是這邊的好幾倍，為啥一定要在國企裡干？因為愛國？可是愛國不能當飯吃啊！為了國家為了民族，可以吃糠咽菜。可以吃著鹹菜開發核彈，這種人畢竟少，大多數人還是會被柴米油鹽醬醋茶逼著過日子的普通人，大家窮的太久了……就像是上飛。當年那幫人到了現在，基本上架子都散了，重新招的一批年輕人呢，聽說都不是飛機設計專業的……這上飛，以後估計就是賣萌裝可愛的貨了……」
沒錯，賈鴻漸知道，作為國企的員工，特別是在國內還數一數二的國企的員工，那在面臨國外企業進攻的時候。其實是很無力的。在國內這邊拿1000塊的工資，換個地方工作，然後就可能四千五千。都是敢同樣的活兒，為什麼普通人就一定要為國奉獻？別說是這種民用廠了，在80年代末90年代中前期的時候，哪怕是在這98年，全國有多少軍工體系的研究所是過得好的？多少研究人員覺得沒經費沒前途，黯然離鄉出去打工啊？連611飛機設計所的設計總師都需要到別的小區門口去賣煮麵了！飛機總師啊！人家都是白天在研究怎麼設計國內最新的自主知識產權的戰鬥機殲十，然後晚上在賣麵條補貼家用啊！連軍工領域都這樣，連江老闆重視的，不肯廢掉的殲十項目老大都這樣了，下面的人那日子不是更苦？軍用都這樣了。民用呢？
賈鴻漸也不是說外國企業多壞多壞。他要是進入了別的國家。發現別的國家水平還湊合，然後人員工資低的一塌糊塗。那他也會用這種辦法啊，開個比國內工資低得多，但是在當地算是很不錯的工資，就可以把人家國家自主的品牌給搞的青黃不接，就搞垮了，這事兒太簡單了！簡直都不是陰謀，而是陽謀！就是拼錢！
聽到了這裡，程昱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賈鴻漸說的對。在這個時候，軍工領域真的不是什麼好去處。雖然改革開放之後，國家的經濟實力在慢慢上漲，但是說真的，這90年代開始國內其實一直沒有太好，更不用說到了現在這個亞洲金融風暴間接影響國內的時候了，一方面國家的錢要盡量用來擴大內需，但是另外一方面也要讓職工下崗。職工下崗了以後，很多人就買不起東西，於是市場又縮小……在這個時候，民生才是大問題，相對來說軍隊方面的事兒呢，因為不讓做生意了，只能靠著軍費撥款，而這軍費雖然比80年代多了，但是比起來軍隊自己做生意那錢還是少了很多。這個時候靠著軍隊口，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呢？
不過很快這程昱又想到了別的方面，只見著他扭頭立刻對賈鴻漸說道：「鴻漸，那麼你們華夏高科能不能給他們做配套？你們華夏高科下面的盛大公司不是有遍佈全國的複印店什麼的麼？那個東西學柯達一下，弄的全國都是，這不難吧？到時候大家互相協作，你們的錢也不會分給他們，你們都可以打印了，那麼他們的相機也好賣了，然後他們的好賣了，你們的小店也能多點收入，對吧？」
呦，這程昱腦子夠快的啊！這麼短時間就想到了要山寨人家柯達的沖印店了？不過也是，柯達後世的所謂沖印店，不就是加一台電腦，然後一個激光打印機專門打印照片麼？用專門的照片紙，打出來了裁剪一下就得了。「嗯，行。」賈鴻漸也不說啥條件，爽快的就答應了。這種打印店說實在的，並不是單為人家海鷗廠服務的，買了別家的數碼相機的那些「傻瓜」們，不是也可以用這個來印刷麼？
「好……好……還是你們華夏高科靠得住啊……」程昱此時看著窗外，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在他心裡，的確也就是華夏高科最省心，像是最聰明最聽話最懂事然後成績還最好，最會來事兒的孩子一樣，這樣的孩子，總是「爸媽」最好的幫手，以及碰到了事情時候，最先想起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