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我的老班長！
陸山將兩輛汽車寄存在旅店，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就帶著薛瑄和林玉琴兩人騎馬往馬耳山趕了。
就在他們出發後不久，土肥原的車隊也從奉天城內開了出來，一個中隊的鬼子護送，浩浩蕩蕩的朝蘇家屯而來！
中午時分，土肥原賢二攜川島芳子親自來到濟仁堂拜訪了周純如老大夫還有周雪暉這位留日的醫學博士！
雙方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談話結束後，土肥原賢二對周雪暉發出邀請，希望她能夠去奉天關東軍陸軍醫院工作，並當場許多，不低於少佐軍銜，還有至少科室主任的待遇！
周雪暉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說考慮，反正都要離開了，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跟日本人太過激烈的衝突，那樣會對離開帶來麻煩！
土肥原滿意的從濟仁堂出來，再三的稱讚周雪暉為「中日友好」的象徵。
土肥原一行一隻拖到下去兩點，才離開了蘇家屯。
汽車上，川島芳子問道：「老師，那個周小姐會答應咱們提的條件嗎？」
「有消息說，在東京帝國大學的時候，內田社長的兒子內田良平跟這個周雪暉走的很近，內田來滿洲處理父親的後事的時候，專門來過蘇家屯找過這個周雪暉！」土肥原賢二閉目養神道。
「您的意思是，她們很可能是情侶？」川島芳子吃驚道。
「應該還沒到那個地步，不過這層關係是可以利用的，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才，應該為我們大日本帝國所用才是，支那人不配擁有這樣的人才！」土肥原道。
「內田好像明天就要回國了？」
「放心吧，他會再回來的！」土肥原說道。
「哦。」川島芳子點了點頭，車上陷入了沉默。
川島芳子跟土肥原說話的功夫，陸山三人已經過了陳相屯了，這一路上馬不停息的，吃飯都在馬背上，為的就是早一點趕回山上。
「老闆，天黑之後我們可以感到姚千戶屯，明天一早上山！」薛顯騎在馬背上大聲說道。
「嗯，今晚我們就在姚千戶屯過夜！」陸山一夾馬肚，策馬衝到了最前面。
天黑之後，三人趕到了姚千戶屯。
姚千戶屯最大的人家自然就是董家，不過自從董義海被處決之後，董家在鎮上的大宅子和所有產業都歸了他媳婦劉月茹，而劉月茹卻只是一個推出來傀儡，真正掌控董家的人卻是另有其人！
本來陸山是想讓白靜出任這個大管家，掌管和經營這些產業，但白靜要去美國，就必須另外再選一個人。
陸山屬意的是宋小寶，能力雖然差點兒，但大家幫襯一下，問題不大，現在白靜要宋小寶跟著她一起去美國，這一下可就難辦了！
答應人家了，自然需要兌現。
一個月內，陸山要找一個合適的人代替宋小寶掌控這些產業，這是一個頭疼的事情。
這一路上就在想，誰合適做這件事呢？
林玉琴？不行，性子太野，不適合幹這個細緻活兒。
李江？
不行，這個人能力有限，比宋小寶還不如，沒能力駕馭這麼大的盤子。
至少是能夠獨當一面的！
曹墨，不行，這小子太油滑了，不太穩重，需要打磨打磨才堪大用。
細數下來，居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實在不行，就只能給自己的搭檔老秦增加負擔了。
一座又打又氣派的院子跟前，大門前一對大石獅子，門前兩隊大紅燈籠，照耀的四週一片亮堂堂的。
「董府！」
「薛顯，玉琴，下馬敲門！」陸山招呼薛顯和林玉琴道。
「老闆，我們今晚住這裡？」薛顯瞪大眼珠子問道。
「嗯，敲門去吧，就說天王回來了！」陸山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好咧！」薛顯將韁繩遞給林玉琴，大步走了上前，對著那紅色的大門敲了起來。
「誰呀？」
「開門，天王回來了！」薛顯大聲說道。
話音剛落，就聽見裡面一陣忙亂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大門從裡面被打開，兩隊荷槍實彈的護院分列在大門兩邊，宋小寶一路小跑著迎了出來！
「隊長！」宋小寶「啪」的一下子行了一個軍禮，表情甚是激動。
「好了，進去再說！」陸山回了一個禮道。
三人進去之後，大門迅速的關了起來。
「隊長，您放心，這裡所有的人都是咱們東北軍的弟兄。」宋小寶解釋道。
「都換成咱們的人了？」陸山微微驚訝道。
「嗯，董家的人都被接上山了，這裡一個都沒留！」宋小寶道。
「就沒有人懷疑？」
「懷疑，在姚千戶屯，誰敢懷疑董家？」宋小寶嘿嘿道。
「嗯，這件事做的很好，進去說話吧，給我們三個安排點吃的，這趕了一天的路上，飯都沒好好吃過！」陸山道。
「早就預備了！」宋小寶笑道。
酒足飯飽之後，陸山讓林玉琴和薛顯去休息，他跟宋小寶有事情要談。
「小寶，有個事情你要有思想準備！」來到書房，陸山就反客為主了，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對宋小寶道。
「隊長，您不會讓我跟嬸子一起去美國吧？」宋小寶苦著臉子問道。
「你知道了？」陸山詫異道。
「這事兒嬸子跟我提過，心說我又沒上過幾天學，更不會說那個外語，我去了也不知道幹什麼，就沒答應。」宋小寶道。
「不會外語，可以學，你腦袋瓜又不笨，學說話有什麼難的，你嬸子身邊沒個可靠的人，我也不放心，再說你嬸子身邊總要有個跑腿的人吧？」陸山道。
「這我知道，可我手裡的事情剛剛接手，誰來接替我呢？」宋小寶道。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來替你想辦法，你呢先管著，等有了人選，我讓他來替換你，你就跟著你嬸子去美國！」陸山道。
「好吧。」宋小寶沉默了半晌，點頭答應下來。
「你也別喪氣，美國之行關係到我們將來的生死存亡，現在這個機會給了你，將來不知道多少人打破腦袋都沒有機會呢！」
「隊長，我聽你的。」宋小寶這一次聲音堅定了不少。
「山上的情況怎麼樣？」陸山問道。
「山上一切安好，原來劉小峰、劉虎還有董義海的人大多數歸順了，少數作惡多端的被大家揭發出來，都被公審之後槍決了！」宋小寶道。
「現在山上一共有多少人？」陸山問道。
「除了在撫順煤礦的那一部分外，現在山上一共有一千一百多弟兄，另外還有婦孺三百多人，總共是不到一千五百人！」
「看來這一陣子招了不少人？」
「隊長你不知道，那晚給劉大巴祝壽的賀客之中有不少回去之後，直接把隊伍拉到山上入伙了，山上才有那麼多人！」宋小寶道。
「哦，有這樣的事情？」陸山眉頭不由的一皺，為何秦時雨沒有對他提起呢？
「隊長，咱們現在山上兵強馬壯，可以大幹一場了？」
「大幹一場，還早著呢，就這點人跟小鬼子打打游擊還行，硬碰硬，沒戲！」陸山嗤之以鼻道。
「隊長，小鬼子也沒長三頭六臂嘛！」宋小寶不服氣道。
「你是不是看了日本人的軍事顧問團那副德行就覺得日本人不難打？」陸山斥問道。
宋小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你這種思想很危險，日本人那是故意的做給我們看的，你以為他會把真本事教給咱們，做夢！」陸山道，「別看他們在咱們面前吃喝玩樂，醉生夢死，若是掄起戰鬥力來，咱們一百人也未必是人家這些酒囊飯袋的對手！」
「秦副隊也是這麼說，不過很多人都不服氣，很多人都憋著一口氣，想跟鬼子干一仗！」宋小寶道。
陸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這是一支七拼八湊出來的隊伍，內部本來就有重重矛盾，還有殘留下來的各種惡習，雖然說有一定的戰鬥力，如果給他時間，這些人他是一個都不想要，因為這比將一群農夫訓練成精銳的戰士要難多了！
農夫雖然一竅不通，什麼都不會，可他們守紀律，而且刻苦訓練不會有怨言，只要經歷過幾場血戰就會很快成熟起來，可這幫土匪，一個個積習難改，抽大煙、喝酒、玩女人那是樣樣精通，雖說個人戰力還行，可跟正規軍作戰不是比個人英雄，一百個武林高手在戰場上未必比一百個戰場老兵強到哪裡去。
他們誰也不服誰，各自為戰，更容易被人各個擊破。
既然他們想打仗，那就讓他們打上一場，接受一些教訓也好，總比將來在戰場上白白犧牲了好！
「對於這些加入過來的人，秦副隊是怎麼處置的？」陸山問道。
「秦副隊先把他們安排住下了，吃的，喝的按人頭供給，除了上下山需要請示之外，只要不犯山上的規矩，其他的不管！」宋小寶道。
「老秦這是做什麼？」陸山心裡嘀咕一聲，「放羊嗎？」
明白了，老秦這是故意的，這些人上山入伙，要將他們強行打散了整編，肯定不願意，索性就不這麼做，可等到他們看到山上隊伍的待遇之後，他們自己就會主動要求整編了，這一招厲害呀！
老秦的花花腸子也是不少呀！
看來，自己得重新審視自己這個搭檔了，這人都是給逼出來的，不逼還真不知道有多少潛力！
「行了，你去休息吧，我要休息了，明天一早還要上山呢！」陸山一看時間不早了，也沒打算拉著宋小寶秉燭夜談，直接吩咐道。
「那個隊長，我還有件事？」
「啥事？」
「隊長，您不是咱們第七旅619團的嗎？」
「是呀，我曾經是619團的，這有什麼？」
「有一次王副營長下去收攏咱們東北軍的殘兵，找到幾個619團的，其中有一個說是您的老班長，他給小鬼子的彈片炸瞎了一隻眼睛，在一個老鄉家養傷，王副營長就把他接到我這裡來了！」宋小寶道。
「老班長，是不是個子高高的，瘦瘦的，兩隻腳的腳踝特別大，還有左腳的拇指有些內彎，十根手指頭比一般人都要長？」陸山腦海裡如同一道閃電閃過，一個人的形象清晰無比的出現在腦海裡！
「走，快帶我去見他！」陸山心中熱血沸騰了起來，雖然他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可「老班長」這個詞太重了，任何一個當過兵的人都知道，一進入部隊，班長就相當於半個父親，總是盡心盡力的維護這他手下這群小雞仔們！
「咚咚……」
「誰呀？」隨後傳來一陣咳嗽聲，然後就是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
「老班長，是我，小寶！」
「是宋管事，等一下！」
大概是因為瞎了一隻眼睛，加上身上有傷，行動不太自如，過了近一分鐘，門才從裡面被打開。
「班長！」陸山一眼就認出來了，眼前這位看上去面容枯瘦，一隻眼睛被彈片擦傷，紅肉模糊的男人就是他班長向聞天。
「山子？」僅剩下一隻眼睛，向聞天還是第一時間聽出了來人的聲音。
「老班長瞎了一隻眼睛後，另外一隻眼睛也受到了一些影響，經常有些模糊！」宋小寶解釋道。
「怎麼沒找個大夫看一看？」
「找了，大夫說，這是眼角膜受到了一定的創傷，需要閉目靜養，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宋小寶解釋道。
三人進屋後，宋小寶點亮了煤油燈。
「山子，我以為我們班就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沒想到你也活下來了，好，好呀！」老班長拉著陸山的手激動的說道，僅有的那隻眼睛留下了滾燙的淚水。
「班長，那晚你是怎麼逃出去的？」陸山關心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當時只是知道我的一隻眼睛讓彈片給擦傷了，滿臉都是血，我也看不見，拚命的跑，拚命的跑，一直跑到沒有力氣就暈過去了，後來醒來的時候發現在一個老鄉家裡。」向聞天道，「後來我就一直在老鄉家裡養傷，知道那個王副營長找到了我，把我帶到這裡來了。」
「原來是這樣，班長，你就好好在這裡養傷，一切有我！」陸山道。
「有你？」向聞天驚訝的道。
「老班長，您還不知道吧，山哥是我們的隊長，在這裡，他是最大的官兒。」宋小寶解釋道。
「最大的官兒，比小寶管事你還大？」
「當然了，我也要聽山哥的！」宋小寶笑呵呵道。
「山子，你跟班長說說，你是不是落草當了土匪了？」向聞天緊張的拉著陸山的手問道。
「班長，我已經脫離東北軍，現在確切的說，我們是匪！」陸山平靜的說道。
「你混蛋！」老班長抬手就是給陸山一耳刮子！
宋小寶一看急了，就要衝上前，被陸山攔住了：「班長，你打得好，不過我陸山當匪不是為了自己逍遙自在，我是為了抗日打鬼子，上面的當官的貪生怕死不抗日，難道咱們自己抗日還不行嗎？」
「北大營，咱們多少人，就因為一個『不抵抗』的命令，咱們死了多少弟兄，現在東北大半都落入日本人手裡，數千萬的老百姓當了亡國奴，那張小六在幹什麼，還在北京他的王府裡左擁右抱，大享齊人之福呢，這樣的統帥我們還要他做什麼？」陸山大聲控訴道。
向聞天一下子呆住了，沉默了！
他是個講究「忠義」思想的人，活了半輩子都在堅持自己的忠義，從來沒想過要背叛，對自己手下的兵也是這樣教導的。
陸山以前是最聽他的話的了，而現在他最喜歡、最欣賞的年輕人卻是第一個做出了背叛！
他無法接受！
「老班長，您好好想想，咱們當兵是為了什麼，為了吃一口飽飯，還是為了給某個人賣命，還是我們應該有自己的民族大義！」陸山丟下一句話，跟宋小寶離開了。
捂著半邊嘴，陸山苦笑了一下，老班長這一下力道還真不輕，半邊腮都麻了。
沒辦法，迂腐忠君的思想害死人呀！
老班長受過張家父子的恩惠，他有這樣的想法也難免，畢竟人如果失去了感恩之心，那跟禽獸有什麼分別。
只是他的這種忠是小義，而大義則是國家和民族，不過話又說回來，能夠堅持這種忠義的人品質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去，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懂得大義的。
跟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民談國家民族，雖然不算是對牛彈琴，但他絕對不會有太大的興趣，如果告訴他日本人來了就是奪走你的田、房子、女人和孩子，那他絕對敢跟你玩命！
老班長雖然沒念過多少書，但這麼多年的老軍旅了，他懂的東西未必就比那些上過學的人少，相信他會慢慢的想通，明白這裡面的道理的。
「隊長，老班長他……」
「好好照顧他，他只是一時間理解不了，以後會理解的。」陸山吩咐宋小寶道。
老班長的事情讓陸山想到了部隊的思想教育，這一直是他忽視的，必須重視起來，否則一旦出了問題，後果會非常嚴重！
現在他就想念起組織那些強大的政工幹部的好了，好在有一部分人跟著一起上了山，有必要跟他們親自深入談一下，將這些人留在山上，這對部隊的思想教育是有非常巨大的幫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