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發動從《森山料理》離開,薛顯循著虎子貓叫的指引,前面一拐彎,進入一條漆黑的巷子。
汽車車燈熄滅之前,陸山看到了一群衣衫襤褸的少女蹲在牆角下面,一個個抱著自己頭,嚇的不敢抬頭!
「怎麼回事?」陸山衝下了車,來到林玉琴跟前,這時候虎子也從牆上一個翻身落下。
「她們都是囚禁在地下密室裡的少女,都是日本抓來的,還有外國人!」林玉琴解釋道。
陸山頓時感覺頭皮發麻,他真不該讓林玉琴下去,這麼多少女,少說也有三四十人,要有幾個金髮碧眼的,應該是俄羅斯人。
日本人抓了這些年輕貌美的少女做什麼,傻子一看都明白了。
「你們是怎麼出來的?」陸山奇怪的問道,地下囚室肯定看守很嚴,他相信那些看守不是林玉琴的對手,但無聲無息的帶著這麼多人出來,她就是通天本事也未必能夠做到呀!
「我找到了密道的另一個出口!」林玉琴解釋道。
「這就對了,怪不得!」陸山明白了,人家修地下密室地道是為了財富和自身的安全,又怎麼會只有一個出口呢?肯定有出口通向宅子外面,幸運的是,居然讓林玉琴給找到了。
「陸大哥,對不起,我知道我給你添麻煩了!」林玉琴囁嚅道,「可是我看到……」
「你是給我找麻煩了,不過你也沒做錯什麼,這些少女大部分都是我們自己的同胞,眼看著她們就要往火坑裡跳。見死不救我也做不到!」陸山豈會不知道這是一個大麻煩。可是人都救出來了,難道還能送回去不成?
可是這麼多人,怎麼才能將她們安全的帶走了,對方可不是一般的勢力,一旦發現,肯定會馬上追查。
「薛顯,附近有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暫時性的也行!」沒辦法。陸山只能問薛顯,他對瀋陽城還不算太熟。
「是有一個,不過距離有點遠,走路的話,至少十分鐘!」薛顯想了一下道。
「哪裡有成衣鋪?」陸山急促的問道。
「對面馬路上就有一個!」薛顯道。
「薛顯,你陪林玉琴去,盡量不要暴露身份,她們這個樣子是絕對不能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的!」陸山命令道。
「好!」薛顯就要上車。
「別開車,附近有日本人的眼線,看見了就麻煩了!」陸山制止道。
「那我們怎麼把衣服拿過來!」薛顯問道。
「這條巷子通往何處?」陸山問道。
「大西街!」
「那你們就去大西街這條巷子口等!」陸山道。
「明白了!」薛顯招呼林玉琴一聲。兩人急急忙忙而去。
「虎子,去巷子口看著,有事學貓叫!」陸山再吩咐虎子一聲道。
「姑娘們,你們別害怕。不要出聲,我是來救你們的,現在你們聽我的指揮,往那個方向走,到巷子口,盡量不要發出聲音。遇到人也別管,儘管向前走,明白嗎?」陸山盡量用溫柔的語氣說道。
少女們一個個如同嚇傻了似的,蹲在牆角跟一動不動,根本就不聽陸山的話。
她們心裡相信的那個人應該是林玉琴吧。
「姑娘們,你們聽我說,只要你們按照我說的做。很快就會看到救你們出來的那位女俠,她就在巷子口等你們!」
「你要是騙我們呢?」終於有一個膽子大抬頭問道。
「我為什麼要騙你們,騙你們我有什麼好處?」陸山反問道。
「誰知道你是不是也想逼迫我們幹那種事?」一少女道,「故意的把我們救出來,讓我們對你生出感激之心,然後就……」
「如果是這樣,你們頂多也就回到過去,也沒什麼損失!」
「好,我相信你,姐妹們,我們就信他一回,按照他說的做!」看來這個膽子比較大的少女是這伙少女的頭兒。
有人動了,少女們紛紛起身,按照陸山說的朝前面走去。
陸山這時候注意到在隊伍的中間,有兩個少女攙扶著一個少女向前走,而這個少女臉上髒兮兮的,而且衣服上也血跡斑斑,眼神無助而空洞,彷彿靈魂早已離去,只剩下一個軀殼在人世間。
少女的背影很眼熟,陸山不由的多瞄了兩眼。
不對,是柳玉瑤!
陸山想起來了,這個少女是柳玉瑤,剛才見林玉琴救出來的都是些少女,沒有看到一個男人,他就下意識的沒有再往柳家兄妹那些人身上去想。
因此就沒有仔細去看那些少女,要不是這個被攙扶的少女跟其他少女有些不一樣,身上血跡斑斑,而且還由人攙著往前走,他還真不會注意到。
「等等!」
「你幹什麼?」攙扶柳玉瑤的兩名少女戒備的望著陸山。
雖然滿臉的血污,但陸山還是認出了,這個少女就是他要尋找的柳家兄妹中的柳玉瑤。
「你們攙扶的這位姑娘我認識,他是我一個朋友的妹妹!」陸山連忙解釋道。
「你認識?」兩位少女驚訝道。
「是的,今晚其實我就是衝著她來的,剛才沒看見!」陸山道。
「你說你衝著她來的,怎麼一開始就沒問?」少女的警惕性還挺高的。
「這位姑娘,她是跟她哥哥很多人一起被抓走的,我以為她會跟他哥哥們在一起,你們當中一個男人都沒有,所以我就以為她不在這裡面,所以就沒問。」陸山道。
「我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兩天前被送過來的,渾身上下都是傷,人也時而清新。時而發呆的。這不,還發著高燒呢!」
「什麼,發燒?」陸山一驚,伸手就要去摸柳玉瑤的額頭。
「糟糕!果然在發燒!」陸山手一探,柳玉瑤的額頭果然滾燙如同火燒一般,熱度至少四十以上。
「快,把人扶到我車裡來!」陸山忙招呼道。
「虎子,你留下。我對你說,你見到你姐姐,你就這樣對她說……」陸山召來虎子吩咐道。
「我知道了,山哥,你放心去吧!」虎子頻頻點頭道。
陸山上了車,發動汽車朝前面開去。
柳玉瑤燒的這麼厲害,不是自己能夠處理的了,必須馬上送醫院,還好最近有一家教會醫院。
病房內,柳玉瑤的主治大夫。一個叫希曼的比利時人給她打了退燒針,並開始打點滴。
「大夫,她怎麼樣了?」
「還好,如果再晚一點兒。就麻煩了,不過有沒有後遺症,還必須觀察一下。」希曼用生硬的中國話道。
「大夫,她身上的傷還請您不要說出去,她是被人逼著做那種事情,然後逃出來的!」陸山道。
「放心吧。我是一個醫生,有自己的道德節操,這麼一個年輕的姑娘,她不應該遭此磨難,上帝呀,懲罰那些該死的人吧!」希曼鄭重的說道。
「上帝是不會懲罰那些人的,但我肯定會!」陸山眼中殺氣騰騰。日本人都能對這樣一個無辜的少女下這樣的毒手,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本來,他今晚不想殺戮的,但是看到柳玉瑤的慘狀,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殺意了。
用醫院的電話給閻謖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派人來保護柳玉瑤,而他則開了汽車離開了聖約翰教會醫院。
叮鈴鈴……
吉川貞左剛剛睡下,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什麼事情?」
「報,報告吉川副機關長,趙、趙……」
「說話清楚一點,不要吞吞吐吐的!」
「趙欣伯趙市長被人謀殺了,死在家裡的浴缸裡……」
「什麼,趙欣伯死了,混蛋,他不是在憲兵隊和警察廳的重重保衛之下嗎?」吉川貞左額頭上的青筋猛的跳起來,就像是那蠕動的蚯蚓,隨時都有爆裂的危險。
先是袁金鎧,然後是趙伯欣,這兩個人都是跟大日本帝國合作的中國人,他們曾在中國政府中擔任要職,都是帝國的友人,而又都是「遼寧省地方維持委員會」重要人物,現在卻在大日本帝國的保護下被人殺掉了,這是對大日本帝國**裸的挑釁!
「兇手呢,兇手是誰?」吉川衝著電話怒吼道。
「副機關長,沒有找到兇手,就只有一張紙……」
「上面是不是畫著一支筆,還有一個人的名字?」吉川貞左急匆匆的吼了起來。
「對,對,是的,副機關長,就是你說的,上面……」
「下一個是誰,下一個誰……」
「下一個?」
「名字,名字,混蛋……」
「是丁鑒修!」
「該死,這該死的混蛋是想要把『維持委員會』的中國人都殺了嗎?」吉川放下電話咆哮道。
辦完事的陸山倚著汽車點燃了一支煙,殺了這個***漢奸,他的心情才算平復了不少。
雖然有小鬼子憲兵和警察保護,可這些小鬼子眼睛都長在額頭上,根本就沒真正的用心,高高在上的大日本帝國的武士怎麼願意放下身段去保護一個賣國求榮,奴顏婢膝的奴才呢?
所以,趙欣伯悲劇了,真是可惜了他一生所學,法學博士,這真是一個笑話!
陸山回到華美浴池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因為趙欣伯的死,日本人大半夜的又開始擾民了,雞飛狗跳,最後什麼也沒撈著。
袁金鎧和趙欣伯的死恐怕會對那些已經當了漢奸或者準備當漢奸的人有一個很大的觸動吧!
榮華富貴也要有命享用才是。
「山上來電,小鬼子的軍事顧問團要走了!」閻謖接管了情報機構之後,開始履行他的職責,薛顯就從煩躁的文案工作中解脫出來。
「什麼時候?」
「具體還沒定,不超過一個星期!」
「說什麼原因嗎?」
「還是去給人當顧問。暫時還沒有確切消息!」
「讓老秦盯著點兒。越是到最後越是要小心,不能出紕漏!」陸山道,「另外,訓練的事情不能松,我回去之後會檢查的,要是沒有進步,我親自給他們上課!」
「是!」
「給老犁發報,就說趙博士回東洋了!」陸山吩咐道。
「沒什麼事。你去忙吧,注意休息!」陸山道。
「謝老闆關心!」
陸山下去澡堂子泡了一下,鬆了一下筋骨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薛顯三個也回來了。
「都安頓好了?」
「好了,一共三十七個人,日本人真喪心病狂,有騙來的,也有抓來的,還有跟玉瑤小姐一樣被懷疑是共家的,嚴刑逼供沒問出什麼。就送過來的,還有幾個俄羅斯少女,也是被拐進來的,這不是頭一回。她們當中年紀大的有二十四五歲,小的才是十三四歲,造孽呀!」薛顯憤憤不平的罵道。
「先核實身份吧,有家的送回家去,沒家的暫時先安頓下來,找機會送上山區!」陸山想了一下道。「身份鑒別一定要把關,不能讓日本間諜混進我們的隊伍裡來!」
「不可能吧,她們看上也不像呀?」
「日本人可比我們想想的要複雜的多,用苦肉計取得我們的信任,她們是乾的出來的。」陸山鄭重的提醒道。
「好吧,我會處理的!」薛顯想了一下,雖然他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但陸山說的也有些道理,男人對女人在心理上很容易不設防,所以做間諜有著先天的優勢,不然各國也不會專門培養女間諜了?
「玉琴,還要麻煩你去照顧一下柳玉瑤,你們都是女人,方便一些!」陸山道。
「好,我去醫院!」林玉琴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
「醫院內有我們的人,有事打電話。」陸山叮囑一聲,柳玉瑤雖然沒有被通緝,但依然很危險,好在她只是發燒,身上的皮肉傷口發炎,只要不是槍傷,一般不會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何況柳玉瑤是被秘密抓捕的,小鬼子內部知道的人恐怕也不多,下面的人就不必說了,到不怕被人認出來。
唯一讓陸山擔心的是,柳玉瑤在瀋陽生活了近兩年,雖然活動的圈子很小,但總有認識的人,這萬一碰到熟人就麻煩了,要不是需要住院觀察,他是不會讓柳玉瑤住在醫院的。
為了柳玉瑤的生命,他不得不冒險,等她好一點兒,還是把她轉移出城為好。
森山由美發現地下密室內的人去樓空還是《森山料理》打烊之後的事情,跟陸山一番激烈交鋒,讓她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累,因此就將地下囚室暫時忘到腦後了,等到她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不但看守被殺,地下囚室囚禁的三十八名少女不見了,這讓森山由美不由得感到頭皮有些發麻!
這地方她才僅僅啟用不到一個月,敵人是怎麼發現這裡的,還無聲無息的就走了囚禁在這裡的少女?
要知道,這裡面可又幾個少女身份特殊,萬一消息走漏,那她就會有很大的麻煩!
森山由美發現了另外一條通道出口,但等她帶著人追出去的時候,卻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所有痕跡都被人抹去了,這才是令森山由美感到後脊樑骨發涼的原因。
這說明什麼,這是一次有預謀,有計劃的營救行動,敵人已經潛入道她的身邊,她居然絲毫沒有察覺。
「青木一郎,馬上向土肥原閣下報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森山由美知道自己是瞞不下去了,必須向上面報告了。
「是,少佐!」
土肥原賢二接到電報,躺在病床上死死的攥著兩封電報,差點沒再急火攻心再暈過去一次。
奉天城的局勢比他離開的時候更加糟糕了,吉川能力不足,撐不住局面,司令部那些人只知道動用武力,一天不佔領東北全境他們是不會停下來的。
這是帝國的戰略,他沒有理由阻止,何況時間拖久了,對帝國更加不利。
袁金鎧和趙欣伯這一死,影響很大,特別是對靜園那邊,如果讓溥儀知道這個消息,恐怕他就會嚇的不願意北上了。
他小瞧了中國人了,這樣的手段不是他常用的嗎?怎麼就讓中國人學了過去呢?
他利用流氓給靜園送果籃炸彈,說是國民政府干的,迫使溥儀感到害怕,跟他北上,而現在,中國人在奉天搞暗殺,一連殺掉兩個他看重的中方大員,這不是逼著溥儀不敢北上嗎?
好在靜園在日租界內,暫時可以封鎖這個消息,只要溥儀不知道,那扥到他上了船,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必須馬上讓溥儀動身北上!
土肥原賢二發狠了,就算動用武力劫持,他也干了!
「雲子,扶我起來!」土肥原掙扎著坐了起來,「我要去見香椎浩平將軍!」
「老師,您的身體……」
「事關帝國的利益,我的身體算不得什麼!」土肥原賢二已經從床上下來了,嚴肅的說道。
犁天才收到陸山的電報,激動的差點沒把手指拍斷了,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陸山給他這份電報的原因了。
「來人!」
「馬上把這個消息給《大公報》的記者汪松年送過去,他知道該怎麼辦!」犁天才召來人命令道。
想了想,犁天才還是給北平發了一份密電。
日本人在東北不斷的動作,黑龍江一天十幾封電報,最關鍵的還是武器和給養問題,馬占山雖然已經就任黑龍江省代主席,前敵總指揮,可他的部隊裝備太差,對付叛軍倒是綽綽有餘,可現在有跡象表明日本人要親自動手了!
所以馬占山那邊困難很大,壓力也很大。
雖然張少帥許諾了不少東西,可是送不進去那也是白搭,現在最擔心的是,馬占山承受不住日本人的壓力投降,那東三省可就徹底進日本人的腰包了!
張少帥他也苦呀,壞消息倒是從不間斷,好消息就太少了,偶爾一兩個就像是湖裡泛起了浪花,幾下就不見了。
自事變以來,僅僅一個月的功夫,這位民國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張少帥就暴瘦三十斤,眼窩深陷,換做別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小爺,犁天才密電!」趙四小姐輕輕的俯下身子,在張少帥耳邊輕聲呼喚了一聲。
「什麼事?」良久之後,張少帥才有了回應。
「趙欣伯死了!」
「趙心白死了?」張少帥吃驚的睜開雙眼。
「嗯,死了。」趙四小姐肯定的說道。
「死得好,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張少帥破口大罵一聲,「你馬上知會一下在北平的記者朋友,將這個消息放出去!」
「犁天才已經將消息給了《大公報》,就是那個拿到鐵錳照片的記者,估計明天一早這條消息就會見報!」趙四小姐道。
「還是天才知我心呀!」張少帥激動的手頹然放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