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入了前廳,龍老爺兩步急前,手臂前面主位道:「俗言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永寧伯現今龍眷加身,還請上位.」
「別客氣,我這人隨便的很。」林帛綸手一擺,隨意擇了旁側張側椅落坐,當即婢僕就沏了香茶端上。
龍老爺邀請他坐上位,看似熱情,實際則是有意羞辱。寧永伯算什麼東西?他們龍門官居顯位,區區一個閒散室親,夠格坐上位嗎?
他自然不知林帛綸沒坐上位是性情隨意,只道他聽出言裡譏意,可既然聽出了話裡譏諷之意,為何卻一派自在?呵呵走上主位坐下,熱絡下請:「永寧伯請用茶。」
「多謝。」林帛綸沒古人那些花花腸子,利爽大方端起杯子,掀蓋吸聞,股股紛芳溢鼻,是好茶,淺吮半涓,入口澀苦,隨後喉甘舌甜,極品鐵觀音,是南茶。
蓋回杯蓋,他笑道:「龍老爺,想必此茶是是溪茶吧。」
飲茶之餘龍老爺從縫隙量睇,見他聞、觀、嘗面面俱對,心裡便知其定然也是品茗慣手,然卻一臉詫訝,輕輕合上杯蓋,急急擱下茶拖,道:「看永寧伯年紀輕輕,不料卻對茶瞭解甚深,著實讓垂暮老頭大為吃驚。」
林帛綸祖集泉州,安溪也屬泉州,兩地並不遠,喝到家鄉所產之物,自然心裡高興,哈哈笑道:「龍老爺可能不知,我正是泉州府人士,從小就喝慣了溪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龍老爺假裝訝異連續點頭,心裡則想,茶分無數種,品質優劣不良,他開口就說喝慣了溪茶,這點可以相信。但是現在他們喝的可是極佳溪茶,他有這個從小喝慣的能力嗎?
自饒風嶺短短相處,龍老爺對他沒什麼好感,陪著笑,呵呵暗譏:「此批茶葉是上月購來,永寧伯既然這般喜歡,那老頭等會兒讓人送到貴府上,不知以為如何?」
這番話讓林帛綸心裡突兀,心想你個死老頭既然知道我是永寧伯,當然也知道我就住天牢裡,哪來的貴府?這不是譏諷什麼算是譏諷?反正老子就是面破鼓,萬人能捶。當即笑容滿面,哈哈笑道:「難得龍老爺這般大方,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擺了擺手掌回譏道:「也別麻煩讓人送到我家,你包幾十、上百斤,等一下我直接槓走也就行了。」
他說「難得大方」那是在說龍老爺為人小氣,又接著說「包上幾十、上百斤」更是**裸譏諷了。極品鐵觀音可是種長在經年濃霧包迷高峰之上,產量稀少之極,一年能有個三四十斤那便是大收,上百斤是不可能的。
龍老爺本是愛茶之人,自然知曉茶葉長采之事,別人沒聽出其中譏味,他卻心知肚明。一時間下不了台,知曉他住天牢,哈哈暢笑,反嘴譏道:「永寧伯一向這麼風趣,不知此來臨安有何要事?若看得下簡宅,不如就住下如何?」
「龍個夫君當然要住下。」龍老爺嘲諷落地,龍無雙轉身就抱住林帛綸手臂,鼓著一對小腮幫對自已爺爺嚷喊:「龍個當然要住雙兒房內。」
在場龍門眾人都知道無雙和永寧伯早有了夫妻之實,並沒有太過驚訝。只是大家都知道永寧伯住在天牢,如何能落榻府中?皆很奇怪往龍老爺瞧去,不明白老爺為何要這般央求。
內力鬥到一半,丫頭跳出來摻了一腳,林帛綸心裡歎氣,輕捏撫摸她氣鼓鼓小嫩腮,歎息道:「丫頭,我是帶罪之人,能走出天牢就已經很不錯了,不能住在外面的。」
「呀?」聽得天牢,龍無雙鼓腮消下,眸子睜的大大,側著小腦袋奇怪道:「龍個夫君,你犯了什麼事了呀,為什麼進了天牢?」稚語落下,又疑惑難當,月眉擰團道:「都進天牢了,怎麼卻能隨便出來?」
這丫頭總是糊里糊塗的,不過此道詢問卻半點不含糊,林帛綸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看向龍老爺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某個誰誰人吃錯藥了,發神精吧。」
這句某個誰誰吃錯藥讓龍無雙眸裡快速劃過道光芒,不依地咬唇鼓腮,猛力搖頭嘟嚷:「我不要,我不要……」
這事還能讓她不要的?林帛綸一直凝鎖住她雙眼,稍縱即逝的異樣自然半點不漏看在眼裡,抿起笑容輕揉她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小腦袋瓜子,笑笑道:「好了,我住哪裡有什麼關係,不也在臨安。」
「可是……」
「沒有可是,皇上的詣意,誰也不能更改。」龍老爺板臉打斷愛孫任性,低聲喝叱:「雙兒不得胡鬧。」
「知道了。」奇異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龍無雙扁平嘴兒,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抱住的手臂,悶悶坐回椅上。
眼見這丫頭也有乖靜時候,林帛綸大為側目,隨後眼內溢著濃濃笑意,呵笑伸手刷摸她鼓鼓腮幫,道:「好了,我一定經常來找你,你也可以到天牢來看我,又不是生離死別,別再悶悶不樂了。」
這番話頓時讓龍無雙復活,猛地抬頭詢問:「真的嗎?」
「真的。」笑了下,林帛綸把她拉站起身,「好了,我有事些要和你爺爺談,你自已去玩會兒。」
龍無雙反手抱住他手臂,大聲嚷道:「不要,我也要聽。」
知道這丫頭會這樣,林帛綸抽出被抱手臂,握肩把她轉對向內門,哄騙道:「你先去玩一會兒,等我和你爺爺談完了,就帶你出去玩。」
「可是……」龍無雙不願意,噘糾小嘴抗議時見到夫君瞪大雙眼,害怕惹他生氣,忙把噘起小嘴扁下,連步後退道:「龍人夫君別生氣,雙兒聽你的話。」
這丫頭是愛慘了自已吧,張愛玲說過:愛情讓人變的卑微,然後在卑微裡開出花朵。她本是極度凶殘之人,要是別人她定然當場就殺人了。可面對心頭愛,卻下賤到不在乎尊顏和人格。像這種愛就往死裡深愛,恨就朝骨子裡痛恨性子,也不知是什麼形成的?能身處在兩種極端下,又一派天真無憂,恐怕世上只有她一個。
想到那丫頭的性子,林帛綸就覺的腦袋巨痛,輕輕吁出一口氣,訝異發現每當碰見她,他就歎息不斷,彷彿連頭髮都白了不少。
「龍老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暗暗歎息,他走上前,皺眉道:「為什麼丫頭記憶出現差錯?她到底知不知道另一個自已的存在?」
知道他要問這件事,龍老爺不知該怎麼說,低頭想了想了,道:「我龍門彷彿受什麼詛咒般,歷代以來女子甚少育出,總是事隔兩代才出了這麼一個,然而龍女一旦練武必定走火入魔。一但入魔,內體就會產生魔物,這個魔物蝕其本身,時現時隱,別說是治癒,就連防範之術都沒有。」
人格分裂就人格分裂,還魔物呢。林帛綸暗裡想了想,再問:「你的意思是,現在的丫頭已經不能控制體內的那個人?而且這個人想出來就出來,想離開就離開是嗎?」
「這個……」龍老爺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噤噤之際,坐於對面一種婉美婦人起身,細語輕柔道:「伯爺,此事甚難解釋。」
此嗓柔如春風,林帛綸側往向右瞧去,見是龍老爺兒媳,當即抱拳深作一揖,道:「夫人但說無妨。」
「唉!」婉美婦人輕吐蘭息,低下均臉似在想該如何訴說,好半晌聆細言:「也不知從何時起,雙兒便開始胡亂殺人了,以前她雖任何頑劣,卻也不會如此腥鷙。大家都在懷疑,這個腥鷙之人或許是雙兒體內那人。可是,此人是誰?除殺人外,皆以雙兒性子為性子,於至於大家都糊塗了,不知此時的雙兒是不是原來的雙兒。」
「夫人,你的意思是……」林帛綸有點混亂,瞇目想了想,猜測道:「夫人的意思是,龍無雙不會殺人,殺人的是她體內另一人所為?況且這人很是狡猾,至於大家都分辯不出她什麼時候出現,又什麼時候離去。自然也分辯不出現在的龍無雙是本尊,還是那人偽裝成龍無雙的性子出現?」
在眾群群點頭:「對對對,正是如此。」
眼見大家點頭應是,林帛綸輕揉跳動的太陽穴,轉身返回了椅上落坐,靜默細細想著:「文根鶯極度的聰明,每每他說出話頭,她就知道自已要幹什麼。確實也還很善於偽裝,單瞧她那張整日變來變去的臉就能明白了。況且滬州府那一夜,她眼也不眨就撕碎了打更的,凶殘程度想來也不假,可是……
總覺哪裡不太對勁,卻一時說不上來,林帛綸舒了舒眉頭,不管是龍無雙還是文根鶯,丫頭就是丫頭,沒分那麼多正負枝節。
輕輕歎氣,他站了起來,心裡充叉著大團疑惑和糾結,分不清現在的龍無雙到底是哪一個?應該是文根鶯假裝成龍無雙的性子出現吧?那麼這麼多時日過去了,那個天真無邪任性丫頭又去了哪裡?不出現難道龍門不會懷疑嗎?不,剛才那婦人已說了,全然就分不出這個龍無雙是不是本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