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斯離開,略胖老頭嚴肅的胖臉登時消下,一臉和謁,抱拳呵呵迎到榻旁笑道:「不知爺貴姓,來自何處?」
「大伙喚我狗三,去年六月從廬州走來的.」邊說,他邊把糕點往嘴裡塞,彷彿就是餓死鬼前來投的胎。
「原來是狗爺。」胖老頭呵呵點拳,不動聲色睇看滿桌狼籍,側出手掌,一旁的八字鬍心領神會忙把金塊擱放到她手上。拿到金石,胖老頭慈眉善目笑問:「狗爺剛才說,這塊金子是撿來的?」
塞完糕點,林帛綸差點沒甜膩死,卻仍得雙臂掃捧過果盤,抓起一顆梨子,凶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反問:「咋的?假啦?」
「真的,比真金還要真。」胖老頭瞪大眼,像是在說你在說什麼鬼話,隨後也不嫌髒的走到他身邊落坐,觀看他狼吞虎嚥會兒,關心詢問:「狗爺,好吃嗎?要不要再來一些。」
「當然,當然。」林帛綸登時脖子直不了,一臉幸福道:「沒想到這玩意兒這麼好吃。」
「再去弄一些過來給狗爺吃。」胖老頭一聲使喚,八字鬍立即離開,房內只剩兩人,他拾起金子左右一瞧,睇眼笑道:「不知狗爺是從何處撿到這塊金石的?」
「這個……」林帛綸猶豫了一下,髒臉佈滿不願,停下餓死鬼髒口嘴,扭看那張既胖又虛偽的笑臉,心裡比誰都明白這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也不知他若沒有這個和謁可親笑容,會是啥樣。
「開始是阿傻跟著喜隊撿了一塊,不過……」似乎想不通地側過腦袋,喃喃道:「我跟了許多次都沒撿到,年前沒乞到什麼剩菜飯,就到賴水裡面的山上尋找吃的,就撿到啦。」
聽得喜隊和賴水,胖老頭的笑臉依舊,眼神卻寒芒銳利,呵呵笑道:「狗爺還真有福氣。」
「那是。」林帛綸自傲地挺了挺身,然而他扮的是駝背,再怎麼挺背還是彎的。
「自是當然,自是當然。」胖老頭一通恭唯,微笑再問:「那狗爺在山裡除了撿到這塊,有沒有看見別的呢?」
「不記得了。」林帛綸搖了搖頭。
「不記得了嗎?」像是自語又像是詢問,胖老頭目光凜冽看了他片刻,呵呵笑問:「那狗爺還記得是什麼時候撿到這塊金子嗎?」
林帛綸理所當然點頭:「當然知道。」
「當然知道?」胖老頭一愣,眼內微漾波滔,不記得在山裡看到什麼,卻反而記得日期,乞丐有日期觀念嗎?
「對啊。」日期早在昨天扮失憶時隆興府就說了,林帛綸煞有介事道:「我家狗娘就是廿一死的,那些天我一直乞不到錢,便想上山抓隻雞或兔子祭她,我家狗娘的忌日當然不會忘記。」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得到確定日子,胖老頭眼裡的波滔變的渾濁,呵呵站起身笑道:「狗爺妻子的忌日自然不會忘。我這就為狗爺去開票子,你等待片刻。」話落,一個轉身,就往珠簾跨邁了進去。
他一離開,林帛綸額頭的冷汗瞬間滑了下來,抓了兩個水果忙也跟著起身朝側門走去,掀開簾子見著仍有人提銀存銀,心頭略安,眾目睽睽下走到一處牆角,便席地坐了下去。
胖老頭對八字鬍剛剛貼耳,見著那乞丐也出房了,兩眉驀地皺起,轉身打開了柵欄小門,走到林帛綸跟前笑問:「狗爺怎麼不在裡面歇著呢?」
「不習慣不習慣。」林帛綸擺了擺手,又捏了捏鼻子,「味道太難聞了。」
「呵呵!」聽得此言,胖老頭一通暢笑,蹲下身說道:「我讓人取來好吃的糕點,馬上就到了,狗爺還是到房裡呆上片刻吧。」
媽的,還真膽大包天,竟然想在這裡殺人滅口。林帛綸心裡咒罵,卻是一臉驚喜,趕緊從地上爬起,往房門方向跨邁了一步,忽地又站定了腳,一臉不願地轉身問道:「你能不能叫人把糕點包著讓我帶走。」
他站起,胖老頭眼裡漾著濃濃喜意,沒料到這乞丐竟然要帶走,老臉頓時卡愕,隨即胖腦飛速運轉而過,便又喜了,接連點頭道:「這樣吧,狗爺你告訴我住哪裡,等一下讓人給你送去。」
「太好了。」聽得這句話,林帛綸開心大叫,隨後靦腆摳了摳一頭髒發道:「那個如風客棧你知道吧?裡面的東西可真好吃,就是店小二老是趕我,所以我打算把金子換錢了,然後到哪裡住一晚,讓他氣死。」
「是該,是該。」胖老頭似憤怒地同仇敵概,笑道:「那等一下我便讓人把糕點送到如風客棧,就是不知怎麼找你。」
「店小二認得我,我經常到哪裡尋剩飯的。」脫口就是騙死人不償命的鬼話,心想果然還是在外面殺來的好呀。
知曉落腳處了,胖老頭笑如尼勒佛,「那行,我趕緊讓人開出票子,好讓你到如風客棧歇歇,狗爺稍等片刻。」
「快點,快點。」揮了揮手,林帛綸矮下身往地上落坐,看了一眼這只笑面虎,心裡則是迅速搜尋應對之策。
胖老頭親自吩咐,效力那可真是一個快字了得,轉眼間小斯便前來領著他到一扇櫃檯看稱金,隨即開出十來張二十、五十、一百不等的票子。
手拿到票子,林帛綸自然一通抖擻,彷彿八輩子沒見著錢似的,只差沒當場擠出眼淚來,哽咽把票子揣入懷兜,步子不知怎麼劃開地摔了一大跤,連滾帶爬而起,中了兩億般興奮就往大街狂奔而去。
「呵呵呵……」胖老頭瞧這乞丐興奮成如此,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然眼內卻是寒潭深淵,走出後門,虛偽笑容隱下時,登時肥肉橫生,兇惡可怕,往椅裡鑽喊:「快回府。」
「是!」王府四名轎夫早知總管有兩張臉,片刻也不敢遲疑,槓起人火速就朝府上奔行。
興奮狂奔出銀鋪,走在熙來攘往大街上,林帛綸這才鬆了一口氣,心下佩服死了自已的演技,直納悶以前幹嘛不選藝術系的,若選了那麼金馬獎影帝除了自已,非誰莫屬。
好一會兒,他又返回了城西,今天回來走了三趟,累的舌頭都不禁要往外吐,拖著疲倦的身軀,來到天橋下河畔,瞧了瞧那些耍雜藝的,深深呼出一口氣,大步往就往一攤雜耍走了過去。
江湖賣藝的也是江湖人一部份,只是這些人為討生活,沒有真正江湖人那般野蠻兇惡。林帛綸靠近一攤四男一女雜團,四下都沒有觀眾,這五人坐於塾布正在歇息,似乎也因沒生意也正煩惱著。
「大哥,你們怎麼就不演了?」走近,他掏出兩張別分是五十和一百銀票,大方把五十兩遞給一個頭捆兩個小圓包的小妹妹,不待他們開口,便抿笑說道:「你們肯定很訝異我這麼個乞丐怎麼會有錢吧?」
驚見五十銀,五人早就湊到票前認真觀看搓摸,領班的漢子足有四十來歲,肌膚很是黝黑,大掌緊捏票子疑問:「這位爺無端端給我們五十兩,恐怕不是做善事吧?」
「放心吧,我富有的很,只是遭人追殺不得不扮乞丐避逃眼線。」說道,林帛綸笑揉了揉僅有七八歲的那女娃小腦袋,「我也不要你們做什麼,只是要你們跟我到城南的如風客棧耍花個雜藝就可以了。」
「喔!」如風客棧是隆興最豪華的客棧,漢子們不太相信,彼此對覷著,而後又上下打量,一人疑問:「就只要這樣便可以嗎?」
「當然。」蹲下身,林帛綸把手中的百兩票子塞入這個年幼的小女娃怯手中,才七八歲就要為生活打拼,讓他想起自已的小若能了,似也有感觸地歎了一口氣,站起身看向那四個漢子,笑笑道:「若你們不願,那也就算了,我尋別人去。」
「等等!」無故得了一百五十兩,漢子急忙喚住他,細索了一番,咬牙道:「也罷,既然爺這般說了,我們便跟爺到如風客棧。」
「多謝。」抱了個拳相謝,林帛綸轉身領前,想到又要走路,雙腿忽僵如石。
費了渾身力氣終於走回南城,他抹了抹額頭熱汗,小腿肚一抽一抽,走路不辛苦,辛苦的是重複走著同樣的路,明明長度是一樣,然而心態不同就顯的特別累。
雜團五人見他喘成如此,領班漢子上前關心問道:「爺,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喘了會兒,林帛綸擺了擺手,轉身說道:「走吧。」
雜團四粗單幼彼此覷了一眼,卻也不多說話,跟著他便往城中最豪華的如風客棧走去。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這如風客棧。時值傍晚,人來攘往,店小二見著乞丐回來了,一邊皺眉卻一邊哈腰,屏著鼻子連忙對他往內門邀道:「爺吩咐的都備妥了,快到房內淑洗淑洗吧。」
知道店小二在急什麼,林帛綸伸出手掌狠地握住他手腕,牽著來到櫃檯,揚起一揚兇惡狠臉對上掌櫃,陰聲詢問:「我安排的事若有人問起,只能罵這個乞丐突然發家,絕對不能提兩間房和一隻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