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差不多相同的時候,天祐星春暉市,曾經被唐絕光顧過幾次的春暉大酒店裡正迎來了一批貌似普通實則特殊的客人。
名為「復興門」的包間裡,碩大的八仙桌上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平時在外面根本就吃不到的烤全羊、醬牛肉、紅燒魚、糖醋裡脊、蜜汁雞翅等等,而且全都是真正的食材而並非人工合成肉,但是卻連一筷子都沒人動。
從左往右,在場的人物依次是趙家的老家主趙長功和他的獨子趙本和、兩個孫子趙滿江和趙滿河,錢家的錢老太太和她的孫子錢志國、孫女兒錢嬌嬌,李家的李玉峰和他的長子李蘭成、次子李蘭奇、女兒李蘭妮。
一共是十一個人,但是每個人都曾經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儘是曾經五大家族的核心。若是在往常,這其中隨便一個大駕光臨春暉大酒店,都得是大堂經理小心翼翼的賠笑臉,總經理親自過來捧場。若是市裡的領導知道了消息,必然第一時間殺過來請安。
但是現在,他們前所未有的低調。
趙長功就不用說了,這老爺子是一如既往的衣衫不整,走在街上說他是拾荒的也絕對有人信。現在不是虛影成像了,趙長功在那裡把他的銅煙鍋「吧嗒」得整個包間裡都是烏煙瘴氣的。老爺子臉色差了很多,連握著銅煙鍋的手都一直在顫抖著,就像是個帕金森病人。
他的獨子趙本和性格要懦弱得多,坐在那裡整個人都縮在椅子裡,看起來人更矮小一些,十分不起眼。
倒是趙本和的兩個兒子要好些,趙滿江是個木訥的書獃子,趙滿河卻是好勇鬥狠的傢伙,趙家一家子就他顯得像個鬥雞似的抻著脖子瞪著眼睛,最為熱衷。
錢老太太還是那個錢老太太,就是她吃花生的速度提高了。以前都是一粒一粒的吃,現在差不多就是一把一把往嘴裡丟,然後滿口嚼著,不時有花生渣滓從她皺皺巴巴的嘴角擠出來。顯得很邋遢。
以往的時候,她身邊是有唐宛休等人給她擦掉的,但是現在身邊只有她的孫子和孫女,而她的孫子和孫女顯然都沒心思去給老太太擦一下嘴角。
錢志國方方正正的國字臉,連帶著眉毛、眼睛、嘴巴的形狀看起來都是方方正正的,再配上方框的眼鏡,整個人都是方的。此刻錢志國的眼神正瞟著左上角。他似乎是在衡量著計算著什麼,作為綽號鐵公雞的他是從來不做賠本買賣的。
而錢嬌嬌和她哥哥相反,眼神在瞟著右上角。她正在想像著,自己是不是可以去跟譚觀月拉拉關係,聽說譚觀月和唐絕就快要結婚了。
畢竟自己曾經和譚觀月有過一段情,雖然說自己是男女通吃,跟譚觀月玩蕾絲邊也是利益所需,但是譚觀月肯定是認真了的。
如果把握住這個機會的話。說不定可以和譚觀月兩女共侍一夫,一王二後這種好事唐絕應該不會拒絕吧?畢竟自己這身材相貌可不比譚觀月差,至於譚觀月會不會吃醋。哼哼,先蒙騙了她讓自己跟唐絕上床再說,只要上了床,就沒哪個男人能逃得過自己的絕招「觀音坐蓮」!
錢嬌嬌這麼想著,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非常懂得利用自身資源和優勢去達成目的。比起這些密謀著要去跟唐家堡拚命的傻逼們,簡直不知道聰明多少倍去了。
李玉峰則仍是木訥的坐在那裡,和正對著他的烤全羊對視著,就好像他是在給這只倒霉的羊在相面。
不過現在已經沒人敢把他的木訥當真了,整個屋子裡可能所有人加一起都未必有他的心思多。
李蘭成緊張的坐在那裡。他雙拳緊握幾乎要把籐椅的扶手給攥出水來。
坐在他身邊的是李蘭妮,李蘭妮正在沉思著,同時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水。
李蘭妮旁邊是李蘭奇,李蘭奇則是緊緊皺著眉頭,臉色變幻,似乎是有什麼複雜的心事。當然。沒人把他當回事。這小子是典型的紈褲,他父親李玉峰看起來木訥,卻沒人敢當李玉峰木訥。但李蘭奇臉上複雜的話,也絕沒人會當他真的很複雜。
他給人的印象就是個單純得像張白紙的——白癡二少爺。
只不過這次李蘭奇是真的心裡很複雜,雖然唐絕已經給他解了毒了。
在他中毒這漫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幾乎無時不刻都在想著如何解毒。可是真的有朝一日真的解了毒的時候,他卻發現這未必就是件好事。
他的歸屬感沒了。
他的安全感也沒了。
說起來好像很可笑,中了毒還談什麼歸屬感和安全感了?可李蘭奇還就真的是這樣,當他中了毒的時候,他非常的坦然,富有安全感。
因為他是李家的二少爺,如果五大家族沒有失勢,那他就是絕大多數人頭頂上的李家二少爺。同時,他又是唐絕的人——由於中了唐絕的毒,所以唐絕對他非常信任,也絕不會傷害到他。而他也可以放心大膽毫無心理負擔的給唐絕做內奸,即便出了事也不怕。
甚至在唐絕做出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比如血染東方之珠、比如帝國政變等等之後,李蘭奇還會覺得自己特有面子。這可是自己的主人啊,哼!看看我多聰明,中了毒就老老實實的給主人做事,那些沒中毒的都死了吧?活該!
一直到唐絕毒死了歐陽萬博,把聯邦勢力重新洗牌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膽,唯有李蘭奇覺得很安全。
但是現在李蘭奇覺得不安全了,他已經被解毒了。而且現在這幫傻逼竟然還在密謀著要推翻唐家堡的統治,這他媽不是活膩了嗎?萬一牽連自己怎麼辦?
所以李蘭奇都在想,自己究竟要不要跟主人去告發這幫傻逼的陰謀。這樣的話,萬一這幫傻逼失敗了,主人也不會殺了自己,說不定還會重用自己,這樣在新聯邦自己也不是孤魂野鬼了,說不定還能混個市長當當,做個千里王也不錯啊!
在場的人們要是都知道了李蘭奇這時候的想法。肯定是要被凌遲之後再鞭屍的。當然,錢嬌嬌的想法要是曝光了的話,下場也不會比李蘭奇好到哪裡去,浸豬籠是跑不脫的。
大家都在沉默。這種狀態已經保持了有一會兒了,似乎每個人都在等著別人先開口。
終於,錢老太太「嘎崩」一口,把假牙給甭掉了。錢老太太的老臉皺的跟霉爛了的橘子皮似的,用乾枯佈滿青筋和老年斑卻戴滿了金銀首飾的手指摳出了假牙,假牙上面還沾滿了糊狀的花生碎屑以及牙血,口臭散發出來在空氣中瀰漫著。頓時噁心的周圍人完全沒有食慾了,連她親孫女兒都厭惡的摀住了鼻子。
錢老太太哆哆嗦嗦的把假牙在面前的茶水杯子裡涮了涮,李蘭妮也皺著眉頭把自己的茶杯放下了,再也沒拿起來過。
錢老太太一邊涮著假牙,一邊滿嘴漏風的指責著在座的所有人:「腫麼了?大家這素腫麼了?偶們聚到這裡素為神馬?難道真滴就素為鳥吃飯咩?」
大家都在為她感到難過,旁邊的錢嬌嬌忍不住了,把捂著鼻子和嘴的手掀開條縫,很直接的的勸她奶奶:「求你了奶奶。您還是先把假牙戴上再說話吧……」說完錢嬌嬌又趕緊捂緊了,免得嗅到奶奶的口臭,她很後悔跟錢志國分別坐在錢老太太的兩邊。
錢老太太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涮好了假牙塞進嘴裡,這才繼續說道:「無利不起早,既然大家今天都來了,一個遲到未到的都沒有,那就說明大家所想的都是一樣的!大家都是為了拿回原本屬於我們的利益,對不對?可是現在,問題擺到桌面上了,怎麼都變啞巴了?說話啊?趙老爺子,這裡邊兒就咱們倆輩分最高歲數最大,說說。你是怎麼個意思?」
被錢老太太點了將,趙長功本來一鍋煙還沒抽完呢,卻不好不說話了。但又不願被點將馬上就說,這會讓人以為他趙長功被錢老太太隨便指使似的。可又不好不說,顯得他趙長功連這點擔當都沒有。
左右為難的趙長功加快速度「吧嗒吧嗒」飛快的抽完了這一鍋,才在錢老太太那能剜死人的目光中咳嗽了幾聲。說道:「就像錢大妹子說的,我們想的都是一樣的。原本聯邦是為五大家族共同執掌,但是現在,人家唐家孫家聯手得了江山,把我們給出局了。這能行麼?你說是不是啊小李?」
他這太極拳打的也好,基本等於沒說什麼,就推到了李玉峰身上。小李當然指的是李玉峰,李玉峰的兒女們可不夠資格這時候說話。
李玉峰的雙眼已經定定的盯著烤全羊的眼睛,就像是在大眼瞪小眼,口中緩緩說道:「我想大家既然肯聚在一起,真正的原因就是大家都無法再忍受了不是嗎?
「既然無法再忍受了,那麼當然就要做出反擊。就像上一紀元曾經流傳過的一句真理——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我想這段時間以來,在座每個人的日子應該都不快活。我也很不快活,想想曾經的日子,再對比下現在,不知道你們怎麼想,反正我是覺得自己生不如死。」
李玉峰這話果然就得到了大家的共鳴,錢老太太扁著嘴道:「是啊,真是生不如死,嘖嘖……」
「可是再看看唐家和孫家,他們過的很滋潤,甚至比起過去要更滋潤許多倍!為什麼會這樣?」李玉峰陡然抬起眼,木訥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雙眼中如鷹隼般的犀利:「因為他們搶走了本來屬於我們的東西!」
說完李玉峰「呼啦」一下猛地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唐家和孫家,把聯邦整合了一個月!我就整整等了一個月,我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李玉峰了不起,我只是要告訴人家,我李玉峰失去的東西一定要親手拿回來!」
「小點聲……」趙長功被驚得臉色煞白,雖然李玉峰的話也說到他心坎上去了,可是他更怕被人發現自己這些人在私自聚會。
「這要是傳到唐家和孫家耳朵裡,我們可就……」趙長功沒說下去,他的話被李玉峰粗魯的行為直接打斷了。
「轟!」
李玉峰忽然毫無徵兆的雙手將桌子一掀,那偌大的八仙桌直接飛了出去,越過了趙長功的腦袋,重重的砸在了對面的牆壁上!
美味佳餚和各種盤碟「稀里嘩啦」的摔了一地,由於包間門緊關著,所以聲音聽起來更為刺耳。
趙長功和錢老太太都是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時候服務生聽到聲音推門進來,卻聽到李玉峰一聲怒罵:「讓你進來了嗎?滾出去!」
那服務生嚇得趕緊又退了出去,從外面把門關上。能到這裡消費的客人都不是他一個小小服務生得罪的起的,反正人家給錢就是了,何必自己去找麻煩呢?
李玉峰瞬間鎮住了場面,他目光炯炯的掃視一眼眾人,對自己剛剛造成的效果很滿意,冷聲說道:「這也怕那也怕,乾脆不要來!回被窩裡躺著睡到死不是更痛快?」
「誰怕了,這不是安全第一嘛,要做大事得謹慎小心啊……」趙長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終究是沒敢跟李玉峰對著幹,他年紀大了,平時靠著輩分去倚老賣老還可以,到了這種大事上一下子氣勢就完全被李玉峰給壓倒了。
趙長功服軟了,錢老太太以及那些小輩們自然都不敢跟李玉峰對著幹了。有點心計的比如錢老太太、錢志國等人都是在心裡暗自嘀咕著,真沒看出來啊,沒想到平時那麼木木訥訥的一個人,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梟雄……
梟雄這種存在,向來是應運而生。如果說一直是太平盛世,這梟雄也是大富大貴。但若是到了亂世,梟雄才露出崢嶸,揭竿而起,要是有幾分氣運說不定就成了大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