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空氣像是頓時嚴肅了下來,雖然多數人猜到了結局,但從江漢昭嘴裡親自說出來,還是顯得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江寧整個人魔怔了一般,雙眼頓時沒了焦距,一股劇痛從心裡滋生,一時間讓人喘不來氣。
呼!
一分鐘,或者是一個小時,江寧無動於衷,心沉了下去,卻是難以從那種氣氛中解脫出來。
安秋水擔憂的看了江寧一眼,心裡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黑熊憨傻的臉此時看上去也沒了憨傻的樣子,顯然他已經沒心情再裝,江獻文從某種程度來說是特戰隊的創建者,特戰隊的每一個人心裡也都承認他,承認江獻武是自己心裡的精神支柱,如今突然面臨江獻武離去,沒人接受的了。
「江寧……」安秋水試探的輕輕碰了一下江寧。
江寧依然無動於衷,只是雙眼回頭目無表情的看了安秋水一眼,道:「怎麼了?」
他聲音在一瞬間變得疲倦無比,安秋水頓時感覺一股陌生的情緒湧了上來,這本就是不該滋生的情緒,她現在心情在隨著江寧心情變化,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男人竟然已經成了自己中心。
「節哀,人死不能復生,何況江老為人灑脫,他恐怕也不樂見自己唯一的孫子此時這麼消沉……」安秋水從未安慰過人,此時說話略有些遲疑。
她並未說話,就被江寧抓住了手,安秋水下意識縮了一下手腕,但旋即就任由江寧抓住自己,江寧的手掌安秋水並不陌生,但她從未細心體會過,現在細心體會下才知道,這外表灑脫至極的男人手上繭子原來這麼厚,由江寧抓住手,硬的有些咯人,卻格外舒服。
「什麼?江老竟然去了!」
就在這時,一個不符合事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在一旁的白浩然滿臉驚訝的驚呼出聲,只是他臉上那種隱隱的幸災樂禍卻是躲不過眾人的眼神。
「你他媽什麼意思!」
黑熊爆喝一聲,身手就朝白浩然身上抓去,他心思細膩,卻是重感情之人,黑熊早就把江獻武當成了人生中最尊敬的人,此時聽人輕言,心裡再也忍不住。
事發突然,白浩然卻連眼神都未動一下。
他身前的幾個刀鋒隊員頓時在第一時間之內站在了白浩然前面,每人手裡一桿m72式衝鋒步槍,黑黝黝的槍口齊刷刷對準了正動手的黑熊。
「再靠近,格殺勿論!」其中一個居中的軍人冷冷說了一聲,手上已經扣住扳機,瞄準了正撲來的黑熊,顯然他會說到做到。
「黑熊!」
「不要衝動!」
安秋水跟金三同時驚呼,只是黑熊此時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哪會還顧得什麼事情。
沒人料到如此變故,這種情況下,黑熊若是被打死,恐怕連個講理的地方都沒有,以白浩然性格,他絕對會趁機做出殺掉黑熊的事情。
白浩然嘴角冷笑,雙眼看著黑熊,手上很是簡單的做了一個擊斃的動作。
幾個刀鋒隊員頓時沒有任何猶豫的就要扣動扳機,對於殺人來說,這些人已經感覺吃飯一般,並不是什麼大事,只要有命令,他們敢於擊斃任何人。
安秋水金三雙眼憤怒至極,齊刷刷將手放進自己腰間,即便來不及,這也是兩人下意識動作跟反應,只要黑熊死了,他們定然要將這幾人永遠留在江北,不惜任何代價。
「住手!」一個平淡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是一直冷眼以對的江漢昭忽然發話。
黑熊腦袋像是被撞擊了一下,出奇的止住了前進的動作。
幾個刀鋒隊員臉上也微微變色,扣住扳機的手指竟然微微鬆懈了一點,顯然被江漢昭語氣所擾。
江漢昭聲音平淡無奇,甚至可以說隨意,但偏偏震懾住了訓練有素的刀鋒隊員,江漢昭在政界或許算不上什麼天大人物,但他跟江獻武在幾個特殊組織裡卻是人盡皆知,他還有一重身份,刀鋒初建時期並沒現在這麼複雜,江漢昭曾經代為訓練過不短時間,這是很少人知道的事情,卻一直在刀鋒內部流傳著。
白浩然臉上變色,忌憚的看了江漢昭一眼,他本以為江漢昭已經再無威脅,沒想到現在短短一句話就讓訓練有素的刀鋒隊員停住了動作,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到。
「兔崽子們,有種跟爺爺單挑,讓爺爺看看你們刀鋒有什麼資本能帶江市長回去!」黑熊此時停住了動作,口氣卻難以放緩。
並沒有人回話,只是江寧身手把黑熊拉了回去,沒用力,但黑熊偏偏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
江寧此時冷漠的像是一團冰塊,週身像是散發著了冷意,沒任何人敢接近。
他跟黑熊不同,只是一步步慢慢走向刀鋒隊員,他每走一步,幾個刀鋒隊員就齊齊略退了一小步,步子小的沒幾個人察覺,但確實是退了。
只有白浩然忍住江寧忽然帶來的不適感,遙遙跟江寧目光相對,他心裡吃驚,卻始終不表現出來,這種關頭,自己若是處在下風,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他的驕傲也接受不了。
他從小被灌輸的東西就是不管處在何時何地,都絕對不能有退縮之舉,何況他現在面對的是自己爺爺經常在自己耳邊提起的宿敵,江家第三代唯一的後人。
江漢昭雙眼看向遠方,他以後或許不會在政治史有什麼作為,甚至有可能再也回不到江北市,沒任何人說的出江漢昭的結局,就像是沒人能想到白家會這麼迫不及待的動手一樣。
「再前進一步,格殺勿論!」白浩然終於被這種莫名的氣勢壓抑住了,聲音略顯冰冷道。
幾個刀鋒隊員頓時猶豫著舉起了槍,這種感覺說不出的怪異,彷彿自己用槍口對著的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拿槍的手有些不自然,這是種很罕見的不安感。
江寧聞所未聞,心裡像是罩上了一層陰雲,沒任何陽光,從他聽到江獻武出事的消息之後心裡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讓人喘不過去,只想瘋狂,眼前這幾個不速之客顯然是發洩的唯一途徑,更何況他們此行是為了帶走江漢昭。
「江寧,千萬不要衝動!」安秋水急聲道,腳步上前,頓時拉住江寧手臂。
黑熊也上前一步要攔住江寧,江寧若真是不顧一切,很有可能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可能無法收拾,畢竟白浩然帶來了正規的程序。
「讓開!」江寧毫無生氣的吐出兩個低沉的字,手臂微微一抖。
安秋水頓時花容失色,只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江寧手臂出來,腳下頓時忍不住接連退了幾步,身子一個踉蹌勉強站住。
面對幾近毫無生命反應的江寧,安秋水心裡猛然沉了下去,剛要掙扎再上前,被江漢昭歎了口氣止住:「他應該有分寸,若是他不想有分寸,任何人也攔不住!」
江漢昭說完眼睛微微垂下,想到了很多事情,江寧母親當年的性格跟江寧何其相似,都是同樣的固執,若是想鑽牛角尖,任何人都拉不出來。
「可是……」安秋水眼睛裡滿是著急,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為什麼比任何人都要著急,只是怕江寧衝動下做出一些不能挽回的事情,這種情緒難道是……安秋水臉色連連變換,顯得有些複雜,自己難道真的愛上了這個自己向來看不慣的花心男人。
「準備,再進一步,格殺勿論!」白浩然眼神突然放出了異芒,他忽然發現現在是殺人的最好機會,還有什麼比自己往槍口上撞來的讓人興奮,看來江家人也不過如此,真想不通自己爺爺為什麼一直視江家為最大敵人。
江寧置之不理,他陷入了一種很奇妙的境界,突破了對槍支的恐懼,無敵的槍支原來是有跡可循的,就像沐秋一般,十幾桿槍掃射,他如入無人之境,如果不是最後被雪山獒驚了一下,恐怕沒人能奈何的了沐秋,除非子彈密集的讓他無可躲避,而江寧此時正是隱隱進入了沐秋當日的境界,這幾隻槍他視若無睹,也無心理會,他第一次充滿暴戾跟破壞**。
「誰敢開槍!」安秋水平復了下心情,看江寧義無反顧,心裡反而平靜了很多,心想衝動一回又如何,江寧既然想衝動,自己陪他瘋一次,此時她手裡的槍支正對著白浩然額頭,顯然一有異動,白浩然休想活著。
「媽的,死就死了!」黑熊見安秋水動作,同時也舉起了槍對準了白浩然。
只有金三眼神複雜的看著江寧,他跟江寧不熟悉,更想不到這個年輕人不僅僅長相出色,而且還能讓黑熊跟安秋水這兩個驕傲無比的人死心塌地同甘共苦,這種情懷他只記得特戰隊裡少少幾個人有,他跟黑熊安秋水相交不下幾年,但若是他處在江寧的位置,這兩人都未必能站出來,想到這他心裡隱隱嫉妒江寧。
「你們知道你們自己在做什麼嗎?」白浩然眉心發涼,雙目冰冷的看著黑熊跟安秋水。
「自然知道!讓他們把槍放下!」安秋水豁出去了,倒也不再忌諱什麼,冷靜的對白浩然道。
「我如果不放呢?」白浩然心裡已經快要氣炸,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公然違抗自己手裡的一紙令書,而且還是三人。
「你可以不放,但我保證你一秒鐘之後就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安秋水手臂平穩無比,說話更是平靜,但眼裡的那種說到做到卻讓白浩然猶豫,他跟安秋水打交道的時間不少,他相信安秋水真的敢開槍,他不敢賭。
「瘋了,全他媽瘋了!」饒是白浩然鎮定無比,此時也忍不住罵了出來。
「全給我放下槍閃開,我倒要看看他能怎麼樣?」白浩然氣急下爆吼而出,雙眼死死看著一步步走來的江寧,他是個驕傲的人,絕對不會任由人將他逼上絕路,更何況他對自己身手自信無比,對方空手而來,自己沒必要心虛,白浩然心裡暗暗道。
幾個刀鋒隊員猶豫著退下,同時鬆了口氣,剛才那種氣氛實在是壓抑。
到了此時白浩然心裡也冷靜了下來,調整到了最佳狀態,直面已經到了近前的江寧。
眾人齊齊矚目,眼看著江寧跟白浩然越來越近,都是連眼睛眨都不眨。
一米距離,理論上已經是最佳攻擊距離,但江寧出人預料的依舊前行,像是前方的白浩然沒有存在,步步緊逼,一步一步!
白浩然吃驚的發現自己心臟竟然隨著江寧腳步跳動起來,一步一下,整個人被帶進了那種莫名的氣氛中,有壓抑,有憤怒,有絕望,有暴戾,還有幾分不顧一切的瘋狂。
白浩然忽然恐懼了起來,被江寧心境感染,腳下隱隱挪動想要後退。
只是剛退出一步,白浩然就反應了過來,一股涼意從脊椎直衝腦門,他竟然被對方簡單的一個眼神逼退了一步,這簡直是白浩然這輩子碰到的最大恥辱。
「給我去死!」白浩然怒急之下,再也顧不得風度,腳下如刀一般攻擊江寧頸部,力道又猛又急,若是踢中,江寧恐怕會丟了性命。
腳尖越來越近,江寧依舊不見絲毫動作,像是木頭一般。
「閃開啊!」安秋水驚呼提醒,就算江寧再有能力,這種情況下也不太可能閃開,更何況江寧簡直傻了一般一動不動。
黑熊倒是精神,安秋水關心則亂,黑熊卻是深深瞭解江家武術的威力,江寧不可能這麼不堪一擊,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他期待絕殺的那一刻。
江漢昭轉過身子,俯身鑽進了白浩然開來的車子裡,連看這邊都未看一眼,他相信自己兒子就像是相信江獻文一樣,他們二人才是最像的,偶爾瘋狂卻不至於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