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華公主來了,聽到孫然這話語,張邈幾人都是有些吃驚,她是如何發現自己等人在上饒縣城的?
雖然吃驚,但這已經不重要了,仨人不禁都轉首望向劉風,仙華公主來上饒縣,肯定是為了找他,而劉風卻又是一個重情義之人。
知道緣由的張邈等人明白,劉風很有可能因為心中的虧欠,而重新作出決定。
而此刻,劉風也感覺到些突兀,但隨即也能想明白,窩在上饒,或許能迷惑急切攻城拔寨的劉季,而仙華公主本就很聰慧,想必從上饒前陣子的作為看出了些什麼,所以才推斷出他在此處。
「玉倌,見還是不見?」
見劉風不吭聲,張邈猜測他內心應該在掙扎著,所以,出言想問,若是劉風不願見仙華公主,便由他出面應付。
當然,對張邈而言,他是不願劉風見仙華公主的,這陣子,作為兄弟,幾人都可以感覺到劉風心中的煩悶思緒,若是再見仙華公主,怕是剛剛定下的心思又要起了波瀾。
「還是見上一見,不然,總是有些不好。」
劉風的聲音有些低,韓傑本想說些什麼,卻被張邈與林若弦搖頭止住了,他們相信劉風心中有著分寸,多言反而會給他憑增困惱。
夜,有些靜,站在轅門之處,劉風深吸了幾帶著寒意之氣,退去了要跟隨的孫然等人,跨著步子朝營外走去。
既然躲避不了,何不去主動面對,仙華公主這份歉疚,若是可以償還,劉風還是願意去償還。
不為叔父劉寅,只為他自己。
風吹動著散在背後的長髮,劉風心突然變得無比平靜,往著縣尊府的方向走著,沒多久,耳中便傳來馬蹄之聲。
噠噠的馬蹄之聲,敲打在青磚石路之上,在寂靜的夜中顯得尤為的清脆,而劉風平靜的信卻隨之加快了幾分。
「嘶~!」
疾馳的馬脖子朝天長鳴了一聲,在劉風的前方一丈之處停了下來。馬上之人,兩年未見,容貌未有多少的改變,只是多了些憔悴,身後的那一頭白髮,隨風飄散著。
「劉風見過公主!」
也許是沒料到劉風會出現在半路之中,仙華公主停住了馬反而愣了片刻,劉風只步上前,施然彎身一禮。
「玉倌,終於找到你了。」
躍下馬,疾行了幾步走到劉風的身旁,似乎看到了救星,之前緊蹙起的眉頭也舒展了幾分。
看來仙華公主也是費了不少的苦才找來,不然也不會發現劉風藏在著小城之中。
「下臣未奉皇命便擅自離開守地,還請公主怪罪!」
被劉風這般言語,仙華公主卻是笑容凝住了,君臣之禮很是明確,無形之中,似乎多了些生疏之意。
撥了撥散亂的頭髮,一聲略帶淒涼的歎息響起,「玉倌,大禹如今需要你的出手相助。」
哀傷的容顏,婉弱的話語,讓劉風強裝的從容瞬間消失大半,不由心中暗歎,經歷如此多的事情,怎麼還鐵不了心腸,做那藐視天下的梟雄?
苦笑著搖了搖頭,劉風隨腳踢起那幾顆零落的石子,石子滾落在青磚路面上,發出微響的摩擦之聲。
「公主,你覺得劉風可以拯救大禹朝?姑且不說皇上與劉風之間的干係,眼下西漢強兵所向披靡,瀾陵城已經被圍,劉風手中滿打滿算只有一萬餘人,鹿鳴的也不過六萬兵卒,怎麼對敵西漢的百萬大軍?」
話說得不錯,很準確的指出了目前的局勢,讓仙華公主不禁失了神,是啊,上饒縣城,她特意的查看了一番資料,只不過是彈丸之地,能容兵力必定不多,劉風又憑什麼來對抗西漢的百萬之敵?
「既然不是為了勤王保駕,那你為何還要帶人來這裡,難不成是想趁亂渾水摸魚!」
語中帶著憤怒之意,仙華公主猛的想起之前被酈允等人所騙,難不成真的是受劉風的指使?
察覺到仙華公主情緒的變化,劉風啞然失笑,往前走上了幾步,「匡扶大禹江山,劉風沒有能力,但殺劉季以報血海深仇卻是我所必須要做的,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聲音雖然輕微,但卻是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直到此時,仙華公主才明白,對於劉風,大禹朝繁榮或衰落都與他沒有關聯,他所在乎的只是如何報得劉寅的血仇。
而這也是仙華公主生平願望,不是唯一,因為現在多了一個風雨飄零的江山需要挽救。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麼?」
低低的喃語,仙華公主整個人像是突然被抽了精氣,頓時生出一股絕望之色,這情形,讓劉風腦中閃過曾經看到的一幕。
那是在洛水欽,仙華公主聽到劉寅逝去消息後的模樣,絕望、哀傷和無助,這一刻,劉風只覺得鼻子有些微酸。
「或許,也能有辦法。」
不自主中,劉風下意識的說出了這麼一句,卻是讓仙華公主絕望的臉上浮現一絲的期盼,猛的衝上前,抓著他的衣袖,「玉倌,是真的麼?」
再歎了口氣,這顆心還是太軟了!
但是看著仙華公主顯示出來的期盼,劉風實在不忍又一次的傷害於她,為了叔父,這個女人已經受苦多年。
若是沒有找到上饒來,劉風可以假裝忘記此事,來忽視這份沉重的債。可是現在,仙華公主就站在他的眼前,將希望都壓在了劉風的身上,他自然是無力也無法來坐視不理。
平復心中失亂的情緒,劉風將壓在心底中的想法說道了出來,「公主,其實,劉風也想過,眼下要保住大禹,無非只有三條路。」
「哪三條?」
「一則是做拖延之術,只要瀾陵城堅守住,便可以聚齊東禹百姓,民心可聚,西漢久攻不下,必定散去。」
「其二是做殊死一戰,集結目前所有能調動的兵馬,與劉季做最後的戰鬥,包括高手之間的對敵,當然,劉風也會加入其中,當然只是為了報仇,與東禹無關。」
「第三,需要些魄力,說出來或許要被公主唾棄,那便是轉移東禹的都城,移到北方的城池,若是覺得北方的氣候不適宜,也可以轉到南方。南蜀那邊,我會與宗帝有些交情,應該不會做出落井下石之舉。」
其實還有第四點,劉風沒有說出口,因為那是他一直在做的,坐山觀虎鬥。但現在,仙華公主來了,出於償還恩情之意,劉風便打算捨棄這計劃。
而且在劉風所說的三點之中,只要明白事理的人都會選擇第三條,那也是他所想要的。
北方是他的地盤,即便孫沫飛大權在握之時都不能改變,更何況在他淪為亡·國之君的時候?
所以,劉風有把握架空孫沫飛,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是退而求其次的辦法,效果比利用亡國之怒少了許多,但至少可以使他安心幾分。
街道之上變得靜謐起來,即便是不遠處馬的呼吸之聲都顯得尤為明顯。劉風知道,仙華公主是在考慮得失,或許,很快,便能給出一個答覆。
「如果遷都到北方,該定在何處?」
果不其然,仙華公主選擇的是第三條,不過明白孫沫飛與劉風之間恩怨的她知道孫沫飛不會去鹿鳴,也不能去鹿鳴,即便是去北方,也要找出一個最為合宜之處,所以必須得問清其中的關鍵之處。
「公主可以隨意的挑選。」
盯著劉風,見他說的如此清淡,仙華公主的眉頭卻怎麼也舒展不開來。遷都北方,其背後的意義她怎麼會不明白,但是大禹到了此境地,已經沒了選擇。
留的青山在,就不怕沒柴燒,這道理仙華公主還是懂的,而且,有她在,劉風應該也不會做出出格之事。
「該怎麼去澤喻城?」
這一問,卻是讓劉風明白仙華公主的選擇,澤喻城與鹿鳴等城池有些路途,況且是臨水之城,選澤喻,何嘗不是對劉風的防備。
「這個公主倒是不需要擔心,劉風身邊有理家的前輩,可以用傳送之法,將你們送到澤喻城,不過還請公主先行回宮做好準備,這樣也能少些耽擱。」
理家,仙華公主知道,是精於陣法之輩,既然有他們在,這到真不是問題。劉風說的也不錯,遷都這件事還有些事宜需要準備,當然最為重要的便是說服孫沫飛。
事不宜遲,仙華公主一躍上馬,「就依照玉倌所說,我會盡快給你消息!」
馬蹄隨風離去,留在原地的卻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時局越來越亂,而他也只能越陷越深。
抬起頭,那輪彎月依舊,可是何時,他才能重新回到月下小屋中燈下閒聽院中風雨聲的日子?
淒淒月光,照不盡歲月的悲歡,褪不去往昔的離合。
恍然中,劉風心中最深處萌出絲絲的悸動,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又一次浮現在腦中。
驀然回首,卻發現已經多日未去看望劉寅了,不知他是否心生出了怪罪之意?
「應當不會的,叔父沒那麼的小氣」,劉風低聲的說著,「待孩兒取了劉季的首級,再去好好的看望你!」
話音落下,劉風折身往著營地走去,秋風襲過,捲起滿地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