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沫飛的旨意在宣政殿前發出之後,許逾心滿意足的領著群臣在殿外叩謝了皇恩,稍後各自回家,修養調整去了,明天便是國殤之日,他們這幫老臣子還須送裕興帝最後一程。
而另一邊,自從朝臣進宮之時,便在天上人間足步未出的劉風也接到了同樣的旨意,出乎眾人的想像,他很平靜的領了聖旨,絲毫沒有動怒的樣子,這倒是讓等著看熱鬧的許逾有些失望。
「玉倌,逸清他真的做出了這種事,該如何應對?」
房中,魯海滿是焦急的看著不吭聲的劉風,就連酈允也是頗為的擔心,儷家如今與劉風在同一條船上,若是劉風失勢了,那豈不是投錯了注了?
而此刻,劉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起初,他一直未採取行動,便是在等孫沫飛的態度,如今,旨意已下,不管是否出自於自願,這段情誼卻是被他捨棄了。
這些人,都陷入在一個圈中了,要劉風做個閒職王爺,前提是他聽命於朝廷,可要是劉風不在乎這王爺的位置呢?
沒有人可以從兵家、農家、名家、陰陽家以及雜家幫襯下將劉風留在瀾陵城中,只要回到鹿鳴,誰也奈何不了他,即便孫沫飛派兵圍剿,那也是毫無作用。
世人將劉風的沉默當成了屈服,可是,熟悉他的魯海卻是知道不是,劉風是因為與孫沫飛之間的兄弟情義而猶豫了,不如以往的果決,這也正是他所擔心之處。
「一切還是等過了國殤再說吧!」
沉默了許久,劉風說了這麼一句,稍後起身往外走去,他的心裡也極其的煩躁,沒想到所料想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曾經那可以生死與共的兄弟變成陌路之人,相互算計著,爾虞我詐,讓劉風感覺有些難以接受。
直到那到燙手的聖旨送到他這裡之前,劉風一直相信所有的猜測只是他的多疑,西漢之行,以及孫沫飛為他冒死報信的場景,都未曾忘卻。
逸清,連你都禁不住皇權的侵蝕,也或許是自己將有些事想的太過簡單了吧!
靠在欄杆之上,劉風輕歎著,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之聲,稍後一隻厚實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頭,「玉倌,我們回去吧,老魯與逸清也算是好友,和他交鋒,實在是下不了手。」
「會回去的魯大哥」,劉風歎了口氣,語氣突然變得凌厲起來,「既然逸清已經做出了選擇,也該是劉風向世人表明態度的時候了,若是我想得到的,誰也無法阻擋;不想要的,誰也不能強加於我!」
手抓著欄杆,劉風眼中滿是火氣,哪怕他失去了修為,可是又能怎樣,難道前些日子白帝城之事沒讓這些只會聒噪的群臣得到教訓麼?
既然這樣,便讓天下都知道劉風的能力,至於孫沫飛那,你不仁,雖然他做不出不義,但是可以給出一個回擊。
聽到劉風這般說,魯海大致能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的問道,「玉倌,你難道要?」
「魯大哥,不要擔心,我自由分寸。」
說完,劉風便又一次的沉默不語的望向遠處天際,魯海則是將滿腹的歎息嚥了下去,明天,這瀾陵城中又要發生什麼?
就這樣,出乎朝臣的意料,東陵王劉風竟然一點的反應都沒有,安靜的有些過分,甚至有人從劉風的安靜中察覺出了恐怖的味道。
如此的反常,使得本想歇息的朝臣再次齊聚一堂,商議起下面的對策來,劉風的素來不願吃虧,他的手段誰不懼怕?
「王爺,該你出棋了。」
房間中,酈允不知道劉風為何來了雅興,來到他房間,要求手談幾句,見劉風在這時局還能保持平靜,酈允從心底還是挺佩服他的。
其實酈允哪裡知道,劉風正是心裡亂的很,這才從棋局上發洩一番,只不過他的殺機內斂,鋒芒藏於暗中,未到最後,酈允沒發現他的謀劃罷了。
幾局下來,酈允都是在毫無察覺中被劉風殺的丟盔卸甲,最後唯有棄子認輸,「王爺,你這棋可是處處蘊含殺機,下官可不是你的對手。」
這時,酈允當然明白劉風是在拿他瀉火,這也是人之常情,如此事情,等於是兔死狗烹,劉風沒有直接跳反就不錯了。
被酈允含蓄的點破,劉風便無了下棋的興趣,索性丟了棋子,往外走去,身後的酈允見其這模樣,也不敢上前打擾,只能由他去了。
走在樓梯之中,劉風突然聽到樓下傳來聲響,卻是毒蠍給出的暗號,有人上樓來了!
暗號聲中並無險況,看來不是刺客或者不善之人,這個時候,會有誰找上門來,瀾陵城中可沒有他的舊相識。
心中極其的疑惑,忙往下走去,還未走下樓梯,卻見一道消瘦纖細的身影,讓劉風一愣,怎麼將她給忘記了。
眼前這人,不是仙華公主是誰?
「劉風!」
在他猶豫之時,卻被仙華公主個喚住了,見到劉風,後者似乎有許多話要說,但是朱唇輕啟,卻又說不出話來。
「劉風見過公主,多日不見,你倒是憔悴了許多,還望公主保重身體。」
眼前的仙華公主臉色略顯蒼白,大大的眼睛甚至有些無神,想來最近的事情沒少讓她傷神,如今她還未劉風的事情掛憂,倒是讓他感到很是愧疚。
大禹朝,倘若說有人是他劉風對不起的,便只有兩人,一是仙華公主,另一則是為他而丟掉性命的孫紆香。
劉風這句話讓仙華公主走神了片刻,她未想到再見到劉風,會是這樣的開場白,只是露出一個苦笑,「小子,你能給我個實話麼?」
實話?劉風自然知道仙華公主所指為何,沒有作出回答,只是轉身往廊道裡走去,「公主,隨劉風先到屋中坐一坐吧,你想要的也不是我一句兩句便能說清的。」
「玉倌,逸清他也是別無他法,能將這段恩怨泯去麼?」
剛坐下,仙華公主便立刻問了出來,細心的她可以察覺到,論算計,當今世上,還真沒有幾人可以與眼前這個少年匹敵,因而思索再三,她還是來到天上人間,來努力的化解劉風心中的芥蒂。
而劉風則是沉默了些許,這才在仙華公主的眼光注視中開了口,「公主,劉風說過很多次,我對權勢無意,從未做過逾越本分之事,可是為何他們這些人都抓著我不放呢?」
「就連,就連逸清他也……」
劉風語中的失落仙華公主當然聽的出來,事已至此,她能做得便是讓雙方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
「玉倌,逸清他有著自己的苦衷,登上了那個皇位,許多事情便由不得他了。」
「公主說的是,在其位謀其職的道理劉風還是明曉的,可是小子也得為鹿鳴的百姓謀福,逸清已經做出了他自己,劉風也該是回到角色中來,不能違反了遊戲的規定才是。」
聞言,仙華公主也沉默了,事該如此,總不能讓劉風束手任人宰割,可是心中卻又放不下那個肩負太多的侄兒,只能略帶哀求的開了口,「玉倌,答應我,能不要亂了大禹的根基麼?它已經受不起折騰了。」
見仙華公主這般模樣,劉風哪裡還忍心拒絕,點頭應允了下來,至於那已經想好的報復群臣的計劃只能再做調整。
分別時,走了幾步,仙華公主折身而返,「玉倌,為民他的身子怎麼樣了?」
怎麼突然提及了為民?劉風心中有些疑惑,「還是多虧了公主的出手相救,為民才能無病纏身,但公主為何言及為民?」
聽到劉風的回答,仙華公主愣了一下,繼而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問一問罷了,既然無事,那便好。」
「東陵王可用動靜?」
孫沫飛望著殿下跪著的影子成員,後者忙俯身恭敬的應道,「回皇上,東陵王依舊在天上人間,沒有走出一步。」
「那魯海呢?」
「那魯海倒是出去了一趟,不過只是去購了些換洗之物」
「那幾家店舖可打探仔細了?」
「屬下們查過了,是祖上幾代便在京中做小買賣的,應該沒有問題。」
聽到這,孫沫飛感覺有些不對,可又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劉風他是瞭解的,總會在出其不意之時,給敵人致命一擊,所以,他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以備不時之需。
想了很久,還是沒有眉目,有些煩躁的揮退了殿下之人,可在其剛要退出去之時,孫沫飛又喚住了他,「那個胡雪飛與沈長河有什麼動靜沒?」
「據下面人說報,暫時沒有動作。」
「去通知楚白和侯嘯,讓他們再出出力,並安排時日,讓朕與他們見上一面!」
待影子退出去之後,孫沫飛手指敲著桌案,群臣上書,讓他始料未及,不過卻也正是孫沫飛所想要的。
前兩日,他沒有出聲,只是在為選擇做思考,也是在撇清自身的關係,皇叔孫玉璞來過一次,臉色有些不好,待了小許,歎道「逸清,你開始成為合格的帝王了……」
說完,這個垂暮的老者便轉身離去,像是了卻了心中的最後一件事情,慢慢的消失在孫沫飛的眼中。
這樣做,應該沒錯,玉倌,只能對不起你了!
思索良久,孫沫飛眼中閃出一絲的果決,起身往外走去,他是要看一看張邈有何反應,兄弟與摯愛之間的選擇,也該是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