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麼留下他?
段淳於的第三問猶如之前兩問一樣簡潔,卻又非常的有力,一下子指出問題的所在,讓劉風的心也隨之一震。
是啊,該拿出怎樣的理由來挽留他呢?
在劉風猶豫不決的時候,段淳於卻笑了,將壺中的酒全部飲盡,酒壺甩到一邊,望著腳下的河水,「其實來這之前我已經在鹿鳴城中轉了一圈,說實話,這個地方讓我覺得有些奇特。」
也許是大病初癒,段淳於的蒼白的臉上略顯紅暈,整個人脆弱的猶如瓷器一般,彷彿一碰就碎。
但是他的眼睛卻依舊很明亮,蘊含著深邃的目光似乎可以看透你的靈魂,那是一種智者獨有的眼神,洞悉世間萬物。
而現在,也許是經歷了大起大落,在劉風看來,段淳於的身上少了一絲逼人的傲氣,卻多了一份恬然閒適。
「怎麼了?不想說點什麼,好讓我動心留下來?」
見劉風默不作聲,段淳於臉上浮出一絲戲謔的笑容,這幾天通過段逸的言語,他瞭解到這在別人眼中年紀尚淺的少年城主的確非常異於常人,而這鹿鳴的建設方法也是非世俗之人可以理解的。
今日在城中轉了一圈,雖然只是草草的觀察了一番,但是憑著他的眼光,其中的門道還是一眼能看穿。隨著瞭解的越多,段淳於心中便越是驚訝,當年自己便已經是別人眼中的另類,所以才接受家主安排到雲霄城做了一個太守,也算是經受歷練,來磨去身上的奇思怪想。
可是現在,與這劉風比起來,段淳於才明白他遠遠算不上一個另類,而且對方年紀還比自己小上許多,能在未到弱冠之年想出這些,讓段淳於越來越好奇劉風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說實話,段淳於對劉風並不瞭解,兩人的交集是因為匈奴南下,不過命運卻截然相反,一個成了國家的英雄,一個卻淪為了階下囚。
所以現在,段淳於對劉風很是好奇,因為鹿鳴的施政方法和他的想法中許多地方不謀而合,正所謂曲高和寡,難得遇到知音,段淳於的興趣自然被吊了出來,心中很想弄清楚劉風到底是怎麼想出這些方法的。
被段淳於盯著,劉風笑了,不過還是在心中暗歎他手段高明,兩人之間的談話看似依舊由段淳於提問,但他卻在無形已經將話語權交給了自己。
「呵呵,要說動心的,我想留下段大人最大的優勢便是鹿鳴城了,這裡是一個百業待興的地方,是一個任大人施展才華的地方,是一個夢想在緩緩升起的地方。我和所有的朋友以及鹿鳴的百姓都相信,鹿鳴城將是世界最幸福的地方。」
說出這些話,劉風並不是胡亂開口的,剛才他便已經在心中盤算,從段淳於一個上古學派核心人物的身份來看,他可以在雲霄城這個邊遠落後的地方待上幾年來用心經營可以看出他的務實,從他身上的那份溫和氣息以及雲霄城百姓的態度來看,段淳於又是一個愛民的好官,絲毫沒有其他上古學派或者一國太守所有的傲慢自負。
所以劉風斷定段淳於的在性子上是一個悠閒舒適的人,所想要的也是建立一個有愛和睦的局面,或許換個直白的話來說,他想要的便是一個社會主義社會。
可是段淳於似乎沒被劉風的話打動,摘下一葉倒柳垂下的綠葉,放在手中把玩著,「小劉大人,你不覺得你剛才的話絲毫沒有說服力麼?」
對於段淳於的再次反問,劉風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但臉色卻是真誠無比,「段大人,或許你會覺得鹿鳴是個小地方,不值得你來施展拳腳,但是你若是留下來,劉風決定保證不會讓你失望,做什麼事情會比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更讓人舒心愉快呢?」
「好,那我再問你三個問題,等你回答之後,我會告訴你最後的決定!」
段淳於將手中的那枚綠柳的葉片飄進到河中,站了起來拍了拍手,「第一,這鹿鳴城政務是由誰負責?」
「第二,我聽說鹿鳴城許多的構想是由你提出來的,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第三,你背後的究竟有著何種勢力,或者說你發展鹿鳴最後又是有著什麼樣的目的?」
說完三個問題,段淳於便不再言語,他對鹿鳴是感興趣,但是感興趣並不代表可以將自己綁到上面去,任何人做事情都有著一套原則。
而他段淳於也是一樣,劉風能在如此年紀坐上東禹城主一位,可謂是位高權重,雖然有著其自身優秀的部分,但是必定有著其他的原因。
放眼歷史,誰能在十六歲的時候能取得如此大的成績,而且段逸也曾說過劉風的武力非凡,身邊的一群人也都是非同小可之人,所以段淳於對劉風的來歷也要瞭解清楚。
倘若有一點讓他不滿意之處,他段淳於便拂袖離去,即便失去了武道修為,但他心中的也不願與自己不屑之人同流合污。
而劉風聽到段淳於的三問,本提著的心放下來許多,或許別人會不懂段淳於的意思,但是劉風這個多活了幾十年的人怎麼會不理解其中真味?
這段淳於表面上是一直在提問,實質上卻逐漸的降低了難度,這最後的三問其實只是一張考卷,要是劉風回答的欠缺,恐怕之後說什麼不會有用,這有點像書上所說的賢臣擇主。
稍稍的組織了一下言語,劉風便作答起來,「段大人,對於你的三個問題,劉風都將據實以告,也算是對大人的坦誠相待。」
「鹿鳴城的政事之前由我的一個朋友負責,可是他最近染疾,所以大人若不嫌棄,劉風可以將城主之位相讓,但是名義上還需在下掛名。等我那朋友康復之後,他可以為你助手,因為他也十分敬佩大人的才華。」
「至於鹿鳴的一些構想,的確是我提出來的,但是說到原因,恐怕會讓段大人笑話了,劉風自幼喜好讀書,但也有一個壞習慣,總會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這些構想就是我大致說出了一個意圖,由大家一起想出來的,而我只是貪了大家的功勞罷了。」
「對於最後一個,感興趣的不止段大人,有不少人在暗中打聽我的來歷,可是只曉得卻真的不多。我和段大人一樣,屬於上古學派,不要驚訝,劉風也是無意知曉段大人是陰陽家一脈,而我是兵家現任的傳承者。我來到鹿鳴,說實話,一方面是為了造福百姓,另一方面,也有著自己的私心,因為我要報仇,至於敵人,段大人也知曉,西漢的皇帝劉季!」
將三個問題回答完畢,劉風開始暗暗觀察段淳於的反應,剛才的一段話,劉風都是實話實說了,當然除了第二問中將原因扯到其他人身上,因為他總不能告訴段淳於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吧?
聽著劉風的回答,段淳於起初只是臉色如常,但是最後段的時候,他的臉色明顯一變。兵家傳承者,短短五個字,其背後卻包含著太多的東西。
更為重要的是劉風最後一句話,這讓段淳於想起前幾日段逸跟他形容劉風武藝的時候說過的一句話,劉風有一種讓人生畏的氣勢,當今世上,能有有這種效果的功法恐怕只有劉氏皇室的龍吟功法!
雖然段淳於不知道當年的那件秘事,但也能猜出劉風的身世肯定極為特殊,很可能就是西漢劉氏一脈!
臉色的飛快變化著,段淳於竟然對著河水出了神,而劉風則是在一邊屏住呼吸,剛才那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此刻有些後悔剛才是不是把話說得太坦白了,這報仇的事情是不是該瞞著一些。
終於,在劉風擔心之時,段淳於扭過頭來,笑著對劉風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留下來喝酒真的可以管夠麼?」
劉風愣了一下之後,心中變的一陣狂喜,忙出聲應道,「那是當然,只要鹿鳴的好酒段大人盡可暢飲!」
「哈哈,那便好,走,找個地方好好飲上幾杯,剛才的美酒將我的酒癮勾了上來,今天可得喝個痛快,不過事先說好,我身上可沒有半文錢!」
說道著,段淳於便大步向前走去,他之所以答應劉風也是有著自己的打算,一是因為他喜歡鹿鳴現在的氣象,準確的說鹿鳴規劃的框架,這很合他的胃口,只有在這裡,他段淳於才有了知音。
二是他雖然失去了武功,但內心依舊很孤傲,既然劉風的敵人是劉季,那未來肯定是一條坎坷的路,但是路越艱辛不是越能證明他段淳於仍是一個常人不可比擬的人物,即便失去了武功,但是他依舊是讓人仰視的存在。
最後,段淳於跟著沈墨學過望天術,在境界上遠不如他的師傅,但也小有成就,前兩日曾暗自為劉風算了一算,卻怎麼也算不透,這樣讓他動了好奇之心,想留下看一看劉風最終有何成就。
而將這一切全都考慮之後,段淳於便做出了一生中最大的決定,也正是這個決定,改變了他的人生,也改變了整個世界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