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幸運者
醫學的複雜性有時讓人難以理解和接受。第二天伏小卓的工作依舊是門診，一大早，掛號處就排起了長隊。工作有序緊張的進行著上午十點多鐘的時候，心胸外科診室裡走進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男人有五十歲上下，女人確實看起來不過二十稍多一點的樣子。女的穿金戴銀，男的衣冠楚楚，看起來很是有錢的樣子，兩個人看起來都是滿臉的怒氣，情緒也很激動。他們進屋後，還沒等伏小卓開口問話，那女的就大聲嚷著說：
「伏主任，你是心胸外科的大專家，你給評評，他們是不是給我老公誤診了？治錯了？」
伏小卓一看這兩個人氣勢洶洶和滿腹的懷疑的樣子，心裡不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憑經驗他馬上意識到又碰上了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弄不好就會引起醫療糾紛。他量使自己保持著冷靜，先為那位女患者拉了拉診椅，讓她坐了下來，然後平和地說：
「你先別著急，坐下喘口氣，有事慢慢說。你詳細說說是怎麼會事？」
衣冠楚楚的男人著實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了下來，氣哼哼地說：
「我的心臟病有十多年了，經常胸悶氣喘。以前吃著藥基本上能控制住。年前開始加重，總是覺得心口窩這個地方火燒火燎的，憋脹憋漲的很難受。當時市三院做了心臟造影檢查和血流圖。醫生說我患有嚴重的高血脂和動脈硬化，如果繼續展下去有很大的可能會心肌梗死。讓我每月做一次心臟彩超檢查，嚴密隨訪觀察。當時差一點沒把我嚇死。從那兒以後，我都按那醫生說的禁這忌那的，每個月還都做個什麼全身體檢。直搞得人提心吊膽的。」
伏小卓聽了病人的敘述，覺得不論是醫生還是患者都沒有錯呀！於是便插話說：
「醫生說的沒有錯，你做的也很對呀！」
「什麼醫生說的沒錯！你先別著急，聽我說。」病人打斷了伏小卓的話，接著說：
「一個月前，我又去複查心臟彩超，醫生說這次看著跟以前不一樣，有變化，住院後給我開了一大堆的包括心臟造影內的什麼檢查的，這檢查也做了，後拿結果的時候卻說我是什麼什麼癌症，當時就給我嚇得半死，？」病人使勁地拍了拍腦門，想起來了：
「是低，什麼小，小分子血管壁癌，對是這麼個希奇古怪的名字，讓我馬上住院做手術。哎呦俺滴個娘也，俺一聽自己真的得了癌，當時就給嚇得臉傻白，眼前一黑，兩腿一軟，就癱那兒了，人都傻了。後來就聽了醫生的話，住了院，切除了什麼血管的手術和心臟搭橋手術。可你猜怎麼著？手術切下來的是什麼『血管內壁增生瘤』，根本就沒有再找到那個什麼癌的癌細胞。你說這叫什麼？這不是拿我練手，草菅人命嘛！他們給誤診了，給錯了。白白地挨了一刀，既花了錢，又受了罪。所以我來找你這個明白人咨詢一下，他們到底是不是給誤診誤治了。要是他們真的給診斷錯了，治療錯了，我決饒不了他們，非把他們給弄個底掉不可！」
伏小卓聽到這兒，全明白了。患者術前診斷為癌症，可切下來的標本卻沒有癌。病人及家屬對此感到疑惑不解，進而覺得受到了欺騙，終變成了憤怒。伏小卓知道術前有癌術後無癌，這可是一個嚴重問題，自己不能輕易地下什麼結論。於是，他要仔細地看看病人帶來的病歷和全部的影像學資料，然後有耐心的幫病人把起了脈。
幾分鐘後他抬起頭看著病人，笑了一下，說：
「你呀，是一名不幸者，是一名幸運者！」
病人和家屬聽了伏小卓的話，都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睜大了眼睛直楞楞地看著伏小卓。過了好一會兒，那女人回過了神，用加疑惑不解的眼神看著伏小卓，問：
「伏小卓主任，怎麼是不幸者，又是幸運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這話的意思是……我這樣跟你們說，我作為一名專科醫生，對於你的病情，必須實事求是地告訴你，這是我的義務，也是你的權利。我實事求是地告訴你，你的確是患了癌，這對你來說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可是，你所患得癌症非常非常小，屬於很早期。這一點，你又是極其幸運的。」
「伏小卓，伏主任，你說什麼？你是說我真的是得了癌？」病人一聽說自己得了癌，嚇得差一點癱那兒，臉白了，腿哆嗦了，兩隻手也不聽使喚了，連說話都結巴了。
「是的。根據你手術前心臟造影檢查的肉眼和病理學結果，你的確是得了癌。但是你身體內這個癌變很小，只有一個米粒那麼大，這醫學上叫『一點癌』。這就是說你所患的是早期癌，完全可以徹底治好，你們說這是不是好事？。」伏小卓進一步解釋說。
病人聽到這裡，對自己的病好像有些瞭解，可又不完全明白。於是，又問：
「伏主任，你說，那……那麼小的癌，直接心臟造影取掉了不就完了嗎？怎麼還拉那麼大的口子，做那麼大的手術？他們治療上是不是弄錯了？」
「這也不能說是治療錯了。我告訴你，就癌症而言，腫瘤本身嚴重與否，主要不於它本身的大小，而於它向深處和周圍浸潤的程。所以呀，為了防止腫瘤局部向深部浸潤和生身體其他組織和器官轉移，開胸施行徹底的手術切除是完全應該和完全正確的。」伏小卓耐心細緻地解釋說。
病人聽了伏小卓的解釋後，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這時臉上的怒氣消了，情緒也平靜了下來，說話的語氣和語調也緩和了許多，這下像是全明白了。看看伏小卓，再看看自己帶來的病歷和片子，說：
「這麼說他們沒搞錯？」
「沒搞錯！他們的結果沒問題，手術做的也沒問題。說實話，這麼小的病變能檢查出來，這不是每個醫生都能做到的，說明給你做心臟造影的醫生具有極高的診斷水平。所以，你就不要再疑神疑鬼的了。人長時間處於緊張狀態，會使身體的免疫力下降，那可就真的要出問題了。」伏小卓肯定地說。
「謝謝你，伏小卓主任！謝謝你能這麼耐心細緻地解釋我的病情。經你這麼一解釋，我心裡的疙瘩解開了，疑慮也消了，恐懼也散了。我沒來之前，心裡特憋屈，好像是被騙了。半夜半夜滴那叫一個輾轉反側，就跟烙大餅似的，整夜整夜地睡不著。總想著找個公正的明白人問問。不瞞你說，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他們真的給搞錯了，我立馬就跟他們對簿公堂。今天經你這麼一解釋，我的心裡亮堂了，是我不懂醫學，冤枉他們了。這下好了，不用要什麼說法了，不能要補償了。謝謝你，伏小卓主任。」病人顯得很不好意思，臉漲得通紅。
「是呀！醫學是十分複雜的。別說普通老姓，就是我們搞專業的人，有時對某個疾病也搞不清伏小卓，常遇到解不開的難題。這個時候，就需要醫生與醫生之間相互交流，討論分析，集思廣益，取長補短；也需要醫生和患者之間相互溝通和理解。醫生都想把自己的病人的病治好，你說對？」這個病例給了伏小卓深刻的感觸，他動情地說。
「媳婦兒，來，鞠躬，咱謝謝伏主任！」病人的疑慮打消了，一場箭弦上的醫療糾紛避免了。病人平靜地站起身，與伏小卓握了手，再次道謝後招呼了聲自家媳婦離開了診室。
看著這病人有些不大搭調的兩口子的身影離開了心胸外科的診室，伏小卓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歎道：「看起來這交流才是改變醫患關係的超級法寶。」
不說這邊，伏小卓接著忙碌著給病人診斷著，就此時，心胸外科病區的護理站內，一群小護士們此時掛完了液體，卻是稍稍空閒了起來。
「看這兩天一直悶悶不樂的小班長怎麼變得滿臉陽光燦爛，工作閒暇時還時不時地哼點小調，對姐妹們也溫柔了許多。」幾個平時關係很是不錯的小護士們心裡犯著疑惑，小聲的竊竊私語：
「你現沒有？小班長這些日子挺高興的，臉上有好幾天沒陰天下雨的了。她是不是又有什麼喜事了？」
「我也看出來啦，是挺高興。可不知道是為什麼。」
「難道說小班長被內定為這病區的護士長？」
「不是，小班長雖說幹得不錯可資歷畢竟還淺，估計這護士長不會是她，再說這施大蟲放不放權還兩可，肯定不是這事。」
「那能是什麼事呢？」
「估摸著這小蹄子她有相好的了。」
「這你可別瞎說……」
「那是為什麼？」……
「嘻嘻，姐妹們聊什麼呢？」不知自己已經成為了眾人議論對象的班海笑呵呵的端著護士專用的托盤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