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17
高麗人在礦上靜坐抗議,這一招起初安小樓感到十分頭痛,後來他便也淡定了:靜坐就靜坐唄,餓死餓壞的,都是他們自己兜著,不關他安小樓一毛錢的事。
在弄清楚那些人的來歷之後,安小樓便下令把口子封死——不給你丫的任何機會去偷嘴,看你還有個屁的本事在這裡靜坐!
不過雖然安小樓不把這些被人當槍使的高麗人放在眼裡,隨他們去了,餓死是他們的,吃不吃也是他們自己的事……但是,那些站在他們背後給他們支招的人,安小樓卻不能不重視起來。
「現在看來,是有東瀛人在他們背後了……」安小樓摸著下巴,獨自思忖道。
該死的莫顏,自從那晚之後就極少會上岸,現在安小樓有個什麼事兒都沒有一個能商量的人,他在心裡禁不住把莫顏蹂躪了一遍又一遍,一瀉心頭之恨。其實他怪得著人家莫顏麼?說來說去還不是他自己把人家小姑娘給嚇跑的?
「如今東瀛人入侵,他們累失國土和親人,但是卻又有這樣一小波人,認賊作父,甘當賣國賊,看來這奸人,無論哪朝哪代哪個國家哪個時空都是存在的啊!」安小樓慨歎著。
安小樓有心去收拾那些東瀛人,卻又心有忌憚。其一,這裡是高麗,雖然如今釜山城上上下下已經基本認可了他安小樓,但是畢竟維繫在他們當的,是薄薄的那一層利益關係,這薄如蟬翼的連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打破,到時候只怕會麻煩一大筐。其二,對於那個小鎮子裡的那座宅子,他還沒有徹底調查清楚,那背後的東瀛人究竟是個什麼來頭他也沒有搞明白,如此貿然出擊,定會打草驚蛇。
鑒於以上兩點原因,安小樓現在只能在家裡悶著想法子,同時又派了幾路斥候去查探,一直到現在,四天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心裡禁不住有點隱隱的擔憂了。
就在安小樓跟個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的時候,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裡是安小樓的莊園子,是他的家,也是他實際的辦公場所。身為一個殖民者,安小樓自然不能把他絕大多數的實際事務都搬到衙門去做吧。因此他在三畝地大小的莊園子裡安排了兩百個護衛,基本上這裡連一隻鳥都無法飛過。
「報!」外頭傳來一聲急促的喊聲。
安小樓一聽便知是斥候回來了,終於有一個回來了,他興奮的抬腳出門,望著走廊裡跪著的那個渾身是血的人,吃驚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啟稟安帥!」那斥候脖頸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血肉翻著,血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衣衫,也不知他這樣騎馬急匆匆的從城裡一路走來,有沒有人覺得吃驚和怪異。
斥候執行任務的時候,從來都是身穿便衣。安小樓派出去的這幾路斥候,全都是深諳高麗國地形地貌以及風土人情的精英,並且每一個都身懷絕技,算得上是安小樓的心腹了。此刻五個人出去,只有一個人回來,而且還是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安小樓心裡頓時就咯登一下,暗暗說道:「怕是不好啊!」
不出安小樓所料,那斥候在稍微平靜了一下後,聲淚俱下的訴說了他出去這幾天的遭遇:「屬下出了城門之後,沿途打探著,那個鎮子太小,又有其他兄弟進入了,我想我就不去了吧,不如我直接就去後方看看……」
由於脖頸處的傷口傷的太深,斥候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他幾乎每說一句話,都要大口喘息著。
「你先等等!」安小樓見此情景,忙伸手替他按住傷口,同時大喊道:「來人,快傳大夫!」
安小樓上岸的時候,曾隨行帶了三個軍醫,此時三個軍醫就與他一起住在莊園裡,因此命令傳下之後,沒有多少功夫三個大夫就急匆匆背著各自的藥箱趕過來了。
這時候安小樓發現那斥候的臉上已經沒什麼人色了,他按住的地方,血也染紅了他的雙手和衣袖。
「參見安帥……」三個人看到安小樓之後,就要跪拜行禮,安小樓不耐煩的說道:「免禮免禮,快快幫他診治,要活下來,老子要他活下來!」
活下來!
安小樓在臨出征的時候,曾在心裡暗暗的發誓,飛龍隊有多少人跟他出海,就要有多少人再活著跟他回去。
「就在這裡麼?」幾個大夫有些尷尬的問道。
眼下他們所在的位置就在安小樓的書房外,這裡是他的書房同時也是他的睡房,平日裡看守極為嚴密,甚少能有人從此處出入。
「廢話,難道還要把他抬回軍營裡去嗎?快,到我床上去!」安小樓見那個斥候已經搖搖晃晃,跪立不穩了,便焦急的說道。
他屋裡沒有什麼機密件值得人去惦記,在這方面安小樓做的是很不錯的,他總是能把所有的東西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該記住的他也都記在腦子裡,重要一些的就記在愛瘋裡了。
眾人七手八腳把那個傷者抬進去,此時那斥候已經直倒氣了。原來那斥候傷的很嚴重,但是他心頭又想著一定要回去面見安小樓,因此一路上可謂是在跟閻王爺賽跑,回到莊園子裡之後,他見到了安小樓,雖然話都沒說完,但是心頭的那股氣卻已經洩了,因此沒有多少時間,就奄奄一息了。
安小樓於公於私,都不願意看見這斥候死掉,因此他在屋子裡給那三個軍醫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活他,如若不然,提頭來見!」
眾人自然知道安小樓說話不是開玩笑的,因此也都連連點頭稱是,心裡頭也暗下決心要把這斥候救回來,可是當他們安頓好那斥候,並且查看了他的傷口之後,一個個的都倒吸了一口冷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眼神裡都是無奈和駭然。
只差那麼一點點的距離,斥候的頸動脈就要被切斷了,而且從一個很斜的位置,那傷口深及咽喉,也正是因此,那個斥候呼吸十分困難,幸虧安小樓剛剛幫他堵住此處,否則此刻已經見了閻王。
「怎麼辦?」一個軍醫悄悄的對兩位同仁說道,「活不成啦!」他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瞟向正在外屋背著手焦急不安的走來走去的安小樓,生怕被他聽見。
「噓!」另一個人慌忙說道,「小聲點,沒聽見安帥說麼,治不好他,提頭來見!」
「可那也沒法子啊,實在我是沒轍了,我看我們不如早出去請罪,免得到時候……」第三個皺眉道。
三個軍醫就在這裡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最後沒法子,還是決定出去『自首』。只見他們三個整理了衣冠,魚貫而出,來到安小樓跟前,一個接一個的噗通跪下,然後間那個帶頭說道:「安帥,請降罪!」
安小樓一聽這個,心裡頓時就哇涼哇涼的,他知道裡面那兄弟一定是活不成了,他心裡頭難過啊,一來心疼那條命,二來也心疼那用命換來的信息,一直到現在他都沒聽完呢。
「怎麼說?」安小樓現在已經鍛煉出來了,越是在這樣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就越是沉著冷靜。
「那位兄弟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而且咽喉還險些被割開……」那人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屬下等,回天乏力!」
「回天乏力回天乏力!老子給你們高薪帶你們出來,不是為了聽這句話的!」安小樓憤然道。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心裡知道其實也不能怪這些人,但凡有一點法子,他們也不敢這樣出來回復他。
「跟我進來!」安小樓皺眉說道,他當先進了內間,看到躺在床榻上的那人。那斥候身上流出的血已經染紅了整個床鋪,那床鋪可是紫檀木的,不過安小樓並不心疼那床,命都快沒了,還提什麼床呢?
他探頭,第一次仔細的看那傷口,傷的很深,但是他也看仔細了,一些要害的部位並未受到傷害,可見當時這斥候也極力的躲閃了。
「真的沒法子麼?」安小樓皺眉道。
三個軍醫再次無聲的點頭。
「能不能給他縫上?」安小樓忽然間提出一個大膽的設想——給他做個外科手術如何呢?
「什麼?」那三個軍醫一聽這話,先是一愣,然後互相看了看彼此,再抬頭看看安小樓,他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許是聽錯了吧。
「給他縫上!」安小樓重複道。
「縫?哪個縫?」一個軍醫茫然問道,顯然,他千想萬想,怎麼都想不到縫衣的那個『縫』字上。
「用針。」安小樓說道,「把傷口縫住,然後加以醫治,應該可以好的吧?」
三個大夫傻眼了,他們雖然曾經聽聞古代有神醫做過這樣的事,但是事到臨頭了,他們怎麼都想不通,那針若用在人身上,像是縫衣服一樣的給縫上,那會是個什麼效果。
「這傷口,只是深而已吧?」安小樓見那幾個人傻愣愣的,便指著那傷口問道。
三個軍醫點點頭:「是,可也有紅腫狀態,可見此處已經有些壞死。」
「壞死部分給他切掉,然後縫起來,我想他應該還能撿回一條命的吧,別猶豫了,就照我說的做!」安小樓命令道。
三個軍醫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相信,若是照著安小樓說的去做,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安帥,此事請容我們三個商議一下!」最後還是間那個開口道。
「快些,這時間可不等人!」安小樓點頭應允道。
那三個軍醫走出內間,嘰嘰咕咕的開始商議了。
「我說,這種事兒咱不能做啊!」一個人說道,「人又不是布也不是衣服褂子,哪能拿著針線往上用啊?」
「是啊,我也覺得似乎有點懸!」另一個道。
「不然呢?」那個帶頭的反問道,「安帥都這樣命令了,我們若不依從,說不定連咱們自己的小命都難保啊!而且這行軍打仗,往後咱們要碰到的類似的狀況多了去了,這一次若是怯了手,往後咱們還怎麼混?」
那個帶頭的倒是有幾分魄力,很明顯他是傾向於安小樓的。他的兩個同仁聽了他的話,一個個默不作聲,皆是皺眉不語。
「我看我們就按照安帥所說的去做,分頭行事!」那帶頭的說道,「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那……我去燒水!」一個人說道。
「我去準備止血的藥材!」另一個人也說道。
得,其他兩個人都把輕省的活兒搶走了,那下針的事兒可不就落在那個帶頭的身上了嗎?他先是瞪了那二人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心裡頭暗罵道:「好個沒擔當的!」嘴裡卻說道:「如此,我去準備針線了。」
安小樓提出的大膽設想,被這三個軍醫採納了,並且很快就行動起來。在安小樓的指揮下,那個軍醫用消過毒的針線在那斥候的脖頸處穿針走線,費了兩個多時辰的功夫,才把那人的傷口打理好,這期間連續發生過三四次險情,其有一次那人差點就死去了,幸虧有三個醫術高明的軍醫在場,才勉強保住了他的性命。
「呼!」當最後一針落定之後,那個主針的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竟然已經被冷汗濕透了,這可是倒春寒的時節啊。
「怎樣?」安小樓也是滿頭大汗的問道。
「回安帥,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那人的回答十分的含糊。
「唉!」安小樓愣了愣,他也知道這幾個人是盡力了,刀架在脖子上,他們只有往前衝的份兒。
「不過安帥,他還活著!」那人又說道,「我們給他包紮好了傷口,也敷了藥,又餵了他一些湯藥,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了,若是過了今夜還活著,多半也就死不了了!」
「好,你們也都辛苦了,快去休息吧!」安小樓怔了怔,揮手說道,「去帳房支五兩銀子,自己去消遣消遣吧。」
賞罰分明,這是安小樓做事的一貫作風,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在飛龍隊他的聲望與日俱增,簡直快要比得上當日燕家軍裡的嚴慶了。
這一晚,安小樓帶著三個婆子守在這屋子裡,不停的給那斥候換藥,不停的跟他說話,半夜的時候斥候起燒,傳了軍醫來之後,也只是說:「如今也就只能冰敷一下了,不好再下猛藥,否則怕這兄弟不是死在傷口上,而是死在藥物相剋的作用下了。」
既然軍醫都這麼說了,安小樓還能說啥呢?於是他與三個婆子輪番上陣,替那個斥候冷敷,終於在近黎明的時候,那斥候燒退了,呼吸也漸漸平穩了。這時候安小樓也疲倦極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倒在地上睡一覺。後來也不知什麼時候,他竟然就靠著牆壁打起瞌睡來。
安小樓身為副帥,竟然親自為一個普通士兵換藥,並徹夜照顧他,這件事後來就在軍成了一個美談。而那個傷癒的斥候走到哪裡都跟鬥勝的公雞一樣,梗著個脖子四處顯擺那曲裡拐彎跟蚯蚓一樣難看的疤痕。
「安帥,他醒了!」迷迷糊糊的時候,安小樓被人推醒,他擦了一把臉,抹掉眼角的眼屎,疾步走到床前,低頭看著那個面色蒼白,嘴唇開裂的斥候。
「安帥……」那斥候開口道。
「先不慌!」安小樓握著他的手安撫道,「養一養再說!」
斥候看看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心裡頭便清楚這裡應該是屬於安小樓的房間了,他喉嚨一哽,感動的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安帥,我查得……」他說話的時候還是氣短,不過情況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
「你現在覺得怎樣?」安小樓一邊吩咐婆子去煮點稀飯,一邊對那個斥候說道,「你現在主要任務就是康復,明白嗎?其他的事先放在一邊。」
安小樓對那斥候夠仗義,那斥候也夠給他露臉的,傷成那德行,竟然在第二天就開始吃粥,第三天就要下地了,真不愧是鐵打的身體。
根據那斥候後來的匯報,安小樓知道在距離釜山城不到百里的地方,潛伏著一支部隊,東瀛人的部隊,人數不少,大概在七八千人左右,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奪回釜山城。
原來自從安小樓搶回釜山,並截斷了東瀛人在海上的航道之後,深入高麗國內陸的那些東瀛人先是像無頭的蒼蠅,一通亂竄,然後逐漸冷靜下來了。他們經過分析,認為是釜山城的失守導致他們現在背負受敵的窘境,也認為只要搶回釜山城,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正是因此,他們才設計了那樣一處靜坐抗議的戲碼,為的就是投石問路,看看安小樓這人究竟是軟趴蛋,還是個難啃的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