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09-11
郭佐頭戴一頂黑色圓頂寬邊帽,身穿黑色緋緞織就的短袍,腰間繫著黃色腰帶,由於高麗國的外袍都比較短小,因此可見其穿的白色寬大褲子,束黑色雲靴裡,再配上那一張可算是英俊的臉,就連安小樓看到都心暗暗稱讚道:「好個人物!」
「這位便是黑衣將軍,人稱季壽先生!」那位老鼠臉向眾人介紹道。
郭佐神情嚴肅,眼神囧亮,身材適,身上透著一種讀書人的氣質,可是他腰間又佩著短刀,一種軍人的幹練便自那短刀折射出來了。
「原來是季壽先生,久仰久仰!」安小樓拱手道,「下大夏安小樓,是奉了我朝燕武皇帝之命前來助你們剿滅東瀛倭寇的,莫……莫公子,還請翻譯……」
「不必,下也懂大夏王朝的語言。」郭佐坐席上,微微欠身道,他說話的時候不卑不亢,言辭謹慎,處處透著一種儒將獨有的翩翩風,「請兩位直接與我對話便是。」
莫顏也學了安小樓的樣子拱手道:「下大夏莫顏,陪同安先生一道過來,做個言語翻譯。」
「下少年時曾至大夏遊學,因此略懂一些官方語言,倒是不須翻譯了。」郭佐欠身道。
「呵呵,難怪!」安小樓呵呵笑道,「季壽先生話語間滿是吳儂軟語的味道,想必早年間曾江浙一帶居住過。」
郭佐的眼睛閃過一道光芒,他看了看安小樓,不動聲色的說道:「安先生有大智慧。」
「跟季壽先生比,我這些都是粗鄙之學了。」安小樓謙虛道。
「卻不知安先生有何打算?」郭佐似乎是一個不善寒暄之人,他自始至終臉上都極為嚴肅,沒露出半點笑容,此時是單刀直入的問道。
安小樓與郭佐不同,他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爽朗的微笑,他笑看眾人一眼之後說道:「既然是來援助的,自然就是要將東瀛倭寇驅逐出高麗國境內了,只是我們初來乍到,卻不知這境內形勢如何?」
郭佐跪坐於地,一手扶膝,一手輕捋鬍須,他的眼睛看似是盯著虛空,但是安小樓卻感到分明有一個灼人的目光盯著自己。
「吾目前率領部下游弋於慶尚道邊境,倭寇大軍已經撤離,但是高麗國境內仍有不少餘孽,據我所查,總數不下萬餘。」郭佐緩緩說道。
安小樓的眼皮子悄悄的抖動了一下,郭佐說的話,可信也不可信,但是無論可信與否,他此時都只能選擇相信了,因為這裡畢竟是別家地盤,他們這裡是人生地不熟,言語又不通,動一步都是相當困難的。
「哦!」安小樓微微點頭,「那麼不知季壽先生如今麾下有多少人馬?」
「區區,兩千!」郭佐緩緩說道。
「哦!」安小樓再點頭,兩千,這可和樸秀景老人所說的數目相去很遠啊,看來這裡頭一定有一個說謊了。
「那麼,安先生呢?不知您帶了幾許人馬?」郭佐問道,這一次他的眼神直逼安小樓,那深深的探望讓安小樓感覺這人十分的不信任自己。
「區區,五千。」安小樓笑吟吟的伸出一個巴掌,隨後又補充道,「不過此刻島上的只有八。」
這些數字虛虛實實,全都是他們紅口白牙說出來的,莫顏從旁聽了,臉上雖然不表現出來,但心卻很是驚訝:「他什麼時候學會這虛與委蛇的一套呢?」
「哦?」郭佐微微一愣,雖然這表情只存了零點一秒不到的時間,但是已經被安小樓捕捉到了,他心裡暗暗想道:「看起來,那樸秀景老人已經把我帶來的人數如實告訴他了。」
「我看,我們還是快商議一下合作事宜,據我沿途觀察,好像東瀛人到處都是,只怕遲則生變。」安小樓說道。
郭佐輕輕捋著鬍子,他那把烏黑的鬍子看起來挺好看的,既不會太蓬鬆又不會太緊實,把他的五官襯托的加俊朗,安小樓暗暗的想:「趕明兒個,我也要留起鬍子,扎扎七兒她們……」想起七兒,安小樓這心裡頭就沉了沉,這動力也就足了一些。
「也好,我們是要快合作,將東瀛人驅逐出我們高麗境內!」郭佐說的鏗鏘有力,足顯他的一顆愛國心,若不是安小樓此行別有目的,只怕他也要被感動了。
「呵呵,對頭!」安小樓點頭微笑。
「我們高麗國雖然比不得大夏,但卻是我們的家鄉,我們的母親,若我們不能保護她,還有誰能保護她?別人我是不知,但下的心是這樣的——任誰都不能將我的祖國糟蹋。」郭佐說道。
「對頭!」安小樓繼續點頭微笑,他心裡已經有數了,這位天降黑衣將軍,果然是條硬漢子,而且看著樣子,很難對付。
「那麼,我們將怎麼做呢?」郭佐看著安小樓,眼神充滿詢問。
「咳咳,下想的是,季壽先生為東道主,這裡面一些事情自然要你來照應著,比如敵軍的動向等等,還有與老姓之間的配合,我們初來乍到,這些事都要靠季壽先生了。」安小樓說道。
「那麼,兵權呢?」郭佐眼神熠熠的看著安小樓,追問道。
「絲!」安小樓一聽這話就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暗暗想道,「這人野心不小,他竟然想統帥大夏的軍隊,看來這兵權是非爭不可了,否則以後我們還不被他調弄?調弄事小,耽誤了補給,延誤了軍期,讓七兒入東瀛這才是大事。」
安小樓心裡一邊想著,一邊對郭佐說道:「季壽先生年長,此事還是你先說。」你先說,不等於聽你的。
「正如下所說,此間乃是高麗國土,那麼下就托個大,俗話說的好,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家不能有二主,這軍也是如此,不如我們兩下兵合一處,由我指揮,你看如何?」郭佐盯著安小樓說道。
室內的空氣頓時就緊張起來,安小樓臉上也依舊帶著一絲微笑,不過他的嘴唇緊閉著,沒有說話。這高麗人的生活起居方式,安小樓是真心不太習慣的,看看,動不動就跪坐著,那膝蓋受得了麼?腿不會酸麻腫脹麼?他那麼坐了一會就受不住了,這會改成盤膝而坐,他左手搭膝蓋上,右手的手指頭相互揉·搓著,這是他思考的方式。
莫顏一看安小樓這樣,心裡就知道他想什麼了,她禁不住暗拉扯了一下他,那意思你一定要克制。
郭佐說完之後,也袖著手,靜坐起來,場的人都一言不,似乎就等著安小樓話了。
「我若說行,那他當然是樂意,可是我上哪去找五千精兵呢?兵可都海上呢……」安小樓搓著手指頭暗暗的想道,「可是我若說不行,只怕他這會就拍屁股走人了,這裡是他的家門口,他拽著呢……究竟該怎麼辦呢?」
高麗的冬天是十分寒冷的,因為這邊逼近遼東,又是臨海,所以這嚴寒加上海風,使得整個釜山島又陰冷又潮濕,動不動還要落雪。不過雖然室外寒冷,但室內卻溫暖如春。有錢人家就燒火壁,他們這裡的牆體是雙層的,間有個夾層,是空心的,用來燒木炭或者柴火,這樣一來熱氣便遊走整個牆體上,室內自然也就暖和了。不過那是有錢人的做法,像這老鼠臉家這樣的貧寒之家,只能靠火盆和暖鋪來取暖,雖然效果差了點,這屋裡依舊是熱烘烘的,地板若坐的久了,會讓人感到燥熱。
安小樓就有這個毛病,一旦坐久了身體熱乎了,體內的氣體也就開始膨脹了,那約等於他要放屁了。
「噗∼噗∼」
伴隨著兩聲不輕不重清脆響聲,整個室內瀰漫了一股臭雞蛋的味道,莫顏也好,樸秀景和老鼠臉也罷,甚至就連郭佐臉上都顯出一副不自的模樣來,沒法子,那屁實是太臭了。
安小樓稍微抬了抬屁股,以便那氣體散出的徹底一些。自己放屁多臭,安小樓是聞不到的,他只是知道以前家的時候,只要他一動這臭屁神功,全屋子的人都得撅過去。
一個屁放的舒服了,安小樓舒服的歎了一口氣,他挪動屁股,從地板上站起來,像個小老頭似的背著雙手,嘴裡喊道:「莫顏,我們走。」
沉默了半天,又放了一個屁,後結果卻是甩袖而去,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神將,神將……」樸秀景先爬起來抓住了安小樓的衣服,口喊道,「您這是要做什麼去?」
莫顏翻譯過後,安小樓回身,彎腰緩緩扶起那位老人家,嘴裡歎息道:「老人家,不是我安小樓不肯幫你們,實是你們的這位天降黑衣大將軍太拽了,我幫不起,也幫不了。」
一聽安小樓這話,那樸秀景哇的就痛哭起來,一個十多歲的老頭兒這樣哇哇大哭,哭的痛徹心扉,莫顏和安小樓都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倆各自心都暗暗覺得怪不落忍的。
「安先生!」這時候郭佐也站了起來,他看著安小樓朗聲說道,「你似乎對下有所不滿。」
「的確是不滿!」安小樓就等著他這句話呢,他站門口,轉身望著郭佐,腦袋險些就碰到門框上,***,這高麗人的屋子裡也太矮了點。
「我看你也是爽快人,有話不妨直說。」郭佐說道。
「季壽先生,我大夏子弟不遠千里渡海而至,為的是什麼?」安小樓看著郭佐說道,「我們家被欺負了嗎?還是我們缺吃少穿了?我帶來的那些兄弟,到後走的時候有幾人能全身而退?」
安小樓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直逼郭佐,那郭佐起初還能直視他的目光,後來便將視線偏移開來。
莫顏這時忽然明白了,好一招已退為進,她心情不自禁的為安小樓鼓掌起來。
郭佐無法回答安小樓,他目光定定的看著地面,眉頭也從一開始的舒展變為緊皺,看得出來,他被安小樓問住了。
這高麗的人,大多都是受儒家思想影響,尊崇的就是仁義二字,一輩子心想的就是父子綱君臣義,郭佐是慶尚道乃至整個釜山鼎鼎有名的人物,從小就飽讀詩書富有才華,自然也逃不脫這個樊籠,而安小樓正好就是打的這張牌。
「大夏乃禮儀之邦,我們做事從來都是有原則有分寸的,況呼大夏與高麗兩國唇齒相依,此番應你們請求,特來援助,這其的難易想必季壽先生比我懂?」安小樓沉聲道,「我安小樓一奔這兒,就想的是找當地民間力量,為啥?因為我知道這裡已經淪陷了,我們幾千兄弟冒著生命危險從海上登陸,為的就是早日將這幫狗·日的趕出去!可是季壽先生你呢?」
郭佐臉色開始變了,變得醬紫通紅,額頭上青筋爆出,他閉著嘴巴,一聲不吭。
「神將,您別說了……」那老鼠臉和樸秀景雖然聽不懂安小樓說的是啥,但是從他激動的神色上大概可以猜出,這話一定不會讓郭佐樂意去聽的。
「我不說?」安小樓冷笑道,「我若不說他如今還做黃粱美夢呢!大夏的軍隊自有大夏將領統帥,我們兩軍之間是盟友,而非附屬!」
郭佐一直坐那裡,穩如泰山,看得出他竭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緒,此人的耐性極好,這是郭佐給安小樓的一個直觀感受。
「樸大叔,我們走,你信錯了人,而我也所托非人。」安小樓稍等了片刻,見郭佐沒有任何表示,便對樸秀景說道,而莫顏則從旁翻譯著。
樸秀景為難的看了看安小樓,又看了看坐那裡的郭佐,眼睛裡滿是淚水。國家有難,痛苦的便是樸秀景這樣的人,一輩子老實巴交,到頭來還要吃苦受難。
樸秀景左右為難,安小樓也就不再等他,他逕自拉開門,帶著兄弟們往外走去。
「安帥,這樣能行麼?」莫顏跟後面追問道。
「行與不行,我們都得這樣做。」安小樓沉聲道,「若是行得通,就代表那姓郭的還算個真正的漢子,他肯為了自己的國家而卑躬屈膝,當然了,我怎麼肯能會刁難他?只是想為我們多爭取一點主動權而已。若是不行,就代表那郭佐有先見之明,他能預見到未來的事,此人不簡單吶!以後只怕會是我們的一個生猛對手!」
「對手?非得開戰不可麼?我大夏可從未……」莫顏猶豫道。她雖然主張攻打東瀛,但是那是因為她敏銳的覺察到東瀛的狼子野心,以及倭寇連年騷擾,可是卻從沒想到過要去動身邊的諸國,比如說高麗。
「從未怎樣?」安小樓冷笑一聲,「從未掠奪過其他國家?小姐,拜託你,你生是大夏的人,死是大夏的魂,現要考慮的是我們大夏的利益,其他的一切靠邊站。」
莫顏停住腳步,呆呆的站原處,她從安小樓身上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霸氣,那種霸氣裡透著自信和智慧,那種霸氣令她的心激盪一下,漸漸為之折服。
「愣什麼神,快走,別讓人家以為我們是做戲。」安小樓頭也不回的催促道。他的腳步不急不徐,行走速適,讓人看了無法辨識他此刻究竟是要走還是要留,就彷彿他是此間的一個悠閒過客,背著手仰著頭,正欣賞沿途美麗的風景。
「元帥,你說他們會追上來麼?」一個士兵問道。
「追?能追是他們走運也是不走運,不追是他們不走運也是走運,不管追與不追,對他們來說都是殊途同歸。」安小樓慢悠悠的說道。
莫顏心裡回味著安小樓的話語,殊途同歸,她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周圍低矮的稻草覆頂的屋舍,腦海禁不住浮現出這裡未來的景象來。
「打下這裡來,這一片我就分給你們,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我只對你們有一個要求,分給你們了就是你們的土地,要愛惜,愛惜這裡的一切生命,人做,天看。」安小樓說道。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他們心熱切的盼望著這一天,雖然這裡遠離故土,但是若能這裡討幾個老婆,弄上幾座宅子,再有一幫田戶漁民什麼的,那也許是不錯的。
一行人緩緩的走著,走出了那家院門,走出了那條巷子,緩緩朝來時的路上走著,其實安小樓心裡是希望郭佐來追他的,因為那樣他將會省卻相當多的麻煩。
「安先生請留步!」身後傳來馬蹄聲揚鞭聲以及郭佐那帶著濃濃江浙口音的官話。
安小樓背負著手,朝身旁的莫顏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又狡黠的眨了眨眼,低聲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