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08-27
安小樓將魯知秋帶回蘇州,逕直就將她送回魯府,又急急命人將蘇州所有的大夫都請來,然後又命周康回家去,將玉玲瓏昔日劍之後莫顏所贈的藥討來,若是有剩餘的藥的話。
那魯家只剩一些女人,魯知秋的奶奶和娘親聽聞她出事,一個比一個哭的響亮,互相攙扶著就從後宅走來,當她們看到魯知秋的樣子時,老奶奶頓時就哭暈了過去。
雖然魯奶奶一直生氣,她氣魯知秋的爹娘隱瞞了她這麼多年,也恨魯家如今絕後,沒有一男半女,但是畢竟魯知秋是她一手帶大的,是她寶貝的孫女,此刻孫女奄奄一息,怎能讓這位老人家不傷心欲絕?
「小樓,你給我個交待,你說,我女兒為什麼變成這般模樣?」那魯夫人見大夫忙著替女兒診治,便拉著猶自焦急不安的安小樓質問道。
「她……」安小樓望著魯夫人,「她是為了救我……」
「什麼?你這天煞的!」魯夫人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拳頭就往安小樓胸口打去,一邊打一邊罵道:「我早就告訴她不要再與你來往,誰承想女大不留,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卻叫我如何是好……」
安小樓悶著頭一聲不吭任其埋怨。是啊,他還能說啥呢?人家的女兒是為了救他才變成這樣的,就算她娘把自己給吃了都富裕。
「安大哥!」正這時,可愛的周康氣喘吁吁的跑來了,手裡還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膏藥,正是上一次莫顏未來得及搓成丸子就拿來給玉玲瓏用的那藥,止血救命是拿手。
「還有這麼多啊!」安小樓驚喜萬分,也不管那魯夫人是否還哭哭啼啼連罵帶打了,他徑直迎上去接過周康手裡的晚。
「這是什麼?」魯夫人臉上還掛著淚珠,看到這個之後又聞到刺鼻的味道,不由得皺眉問道。
「這是救知秋命的東西……」安小樓說道。
「誰知道這究竟是不是?萬一你要害了我女兒呢?」魯夫人強橫道。
看著眼前因為愛女生死未卜而變得有些蠻橫不講理的魯夫人,再聯想一下以前的魯知秋,安小樓算是知道為何那丫頭會養成這樣的脾氣了,家傳的。
他正想開口解釋,忽然聽到玉玲瓏的聲音了。
「魯夫人,您放心,我當初就是被這藥從生死線上救回來的。」玉玲瓏挺著個肚子,丫鬟的攙扶下從二道門走進來。
「你又是哪個?」魯夫人狐疑的看著玉玲瓏和周康,她指著他們問安小樓:「你把誰都帶進我們家,究竟是什麼意思?還嫌這裡不夠亂嗎?」
「魯夫人,他是我相公!」玉玲瓏倒是不生氣,她笑吟吟的朝那半老太太道個萬福,說道,「這是我家家將,只是適才相公著急,所以差周康來拿東西,我又怕他們不會用,因此就跟了過來,還請原諒則個。」
「哦。」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那魯夫人看到玉玲瓏如此通情達理,也不好再去計較什麼,到底是自己的女人比較重要,她於是連連催促道:「你還愣著做什麼,快將這藥拿進去給大夫!」這話卻是對安小樓說的。
其實玉玲瓏心裡頭是很不自的,尤其是看著魯夫人將安小樓當個家丁來使喚時,心裡不痛快了,暗暗想著:「他又不是你兒子不是你女婿,憑什麼被你這樣使喚!」可是不自歸不自,玉玲瓏做事還是非常有分寸的,她笑吟吟的走到安小樓跟前,催促道:「你還愣著做啥,還不快去!」同時手裡暗暗的捏了他腋下一把,丟給他的凶狠眼色。
安小樓對玉玲瓏的這一套是再熟悉不過了,這就表示她心裡很不爽,少不得要來個秋後算帳了。不過現安小樓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渾身上下都染著魯知秋的血,他這條命也是魯知秋給的,無論今天為她承受什麼,都是他安小樓活該的。
屋子裡,起碼有七八個大夫都忙碌著,還有數名丫鬟婆子圍魯知秋的窗前,地上放著幾盆血水,安小樓進來似乎是多餘的,他捧著碗不知該跟誰搭腔。
安小樓伸著脖子看,他現魯知秋的腹部,那支箭依舊佇立著,特別的扎眼,他的心揪痛了一下。
「她這苦都是替我吃的!」安小樓心裡想著,「就算是用我這條命去換,我也要把她救回來。」
「張大夫,你看此方如何?」一個白鬍子老頭顫巍巍的拿著一張方子對另一個白鬍子老頭說道。
那白鬍子老頭接過方子,湊光線下仔細看著,然後咳嗽著說道:「好也好也!此方可止血,可活命……」
一群大夫於是就一起互相吹捧著,好像他們是來參加醫術研討會的,而不是來救命的,安小樓看到這兒這火就蹭的冒起來了。他大步走上前去,強忍住怒氣拱手問道:「各位大夫好。」
「您好!」那些大夫哪裡知道安小樓是誰啊,他們看這年輕人虎生生的走來問好,還以為他是慕名而來的粉絲或者這家的什麼人呢,於是一個個跟他客套著。
「敢問這位小姐可否還有救?」安小樓也不客氣,直白的問道。
這一問就把那些名醫們懸壺濟世的大夫們給問的一愣,其一個看起來還算有點良知的年輕一點的大夫站出來回答道:「請恕下直言,這位姑娘沒得救了。」
安小樓皺了皺眉,強壓住火氣說道:「怎麼說呢?」
「箭入腹腔,擦著脊椎骨而入,十分危險,我等都不敢去拔,只怕現還有命,若是拔掉了,那命便立時沒有了。」那大夫說道,其他同行也都不住的點頭捋鬚表示同意。
「那我再請教了,你們開的這些方子,都是做什麼用的?」安小樓又問道。
「這個麼,是拔出箭之後給她止血強心續命用的。」那白鬍子老頭回答道。
「這藥能否現就用?」安小樓皺眉問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搖頭表示不能。
啪的一聲!安小樓將手裡的碗重重地頓桌子上,指著他們的鼻子怒道:「好一群老不羞,病人危旦夕,你們不去考慮究竟該如何去救治於她,卻這裡圍繞著一個並不能付諸行動的破方子討論個不停,你們的醫德何,良心何?」
安小樓這次是火大了,好像來到這世上之後,他還從沒這麼生氣過呢。
那些大夫被他的粗嗓門嚇了一跳,一個個噤若寒蟬。要說這人,他經歷過什麼事,做過什麼職業,都會他的脾氣性格乃至氣質上顯現出來。安小樓雖然入伍參軍不久,但是畢竟也是上官過沙場帶過兵的人,現他身上就摻雜著一種軍人特有的氣質,這種氣質令他不怒自威,使人不敢正眼看他。
「還愣著做啥,快去想辦法,一定要救回來她,我告訴你們,若是她死了,你們也別想活著!」安小樓當然不會真的這麼做,這不過是氣話而已,可是他的這番氣話卻使那些大夫們打了個冷顫,一個個渾身撲簌抖,尤其是那兩個老的,是站都站不穩了,其一個還捂著胸口大口的喘息,似乎是氣也提不上來了。
還是年輕人會有魄力一些,這七八個人當年輕的那個人走上前,望著安小樓拱手道:「這位官人,叨擾!」
「快說,救人如救火,你們比我清楚。」安小樓沒好氣的說道。
「病人如今不能擅動,方才周大夫也說過了。」那年輕大夫看起來有個三十多歲的模樣,與那些身穿綾羅綢緞錦衣華服的老傢伙們比,他穿著打扮要樸素的多,若是走街上,安小樓也許會認為他不過是個茶館跑堂的,又或者是進城賣柴禾的樵夫。
「我知道,可是也不能任憑那箭就她體內?」安小樓臉憋的通紅,他煩躁的抹了一把臉,狠狠的喘息著。
「我們,無能為力!」那年輕的愛撫咬了咬牙,這樣說道。
「什麼,哎呀你這後生,如何敢說這樣的話,我們都努力著,你卻這裡洩氣。」那個原本被安小樓氣的氣都喘不順的老頭一聽這話,險些沒從地上蹦起來。
很顯然,這個年輕人說了真話,說了令那些老傢伙們丟臉的真話。這些人就算自知無能為力,救不回魯知秋,也不願意直接說出來,而是硬要湊一起,討論那個根本就無法下藥的方子。
「難道不是麼?我們此間已經將近一個時辰,卻依舊束手無策,你們都是藥行老前輩,下藥精準麻利,若是能救時,你們豈會到現還不動手?」那年輕大夫反駁道。
「你……」那個白鬍子大夫氣的說不出話來,走到安小樓跟前一抱拳:「抱歉,老夫沒有這個本事救她,您另請高明!」說完他逕自一甩袖子,怒沖沖的走了,身後跟著個背藥箱的小侍童,忙不迭地就追了出去。
他們是不知道安小樓的真實身份的,若是知道,只怕借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這樣妄為。不過安小樓冷冷看著那老頭的背影,倒也不打算去留他,一個只會說空話不做事的人,留下也沒用處。
「你們呢?」安小樓瞪著眼看了那些留這裡的大夫們一眼,「若是真的覺得沒法救了,就自覺走,若是不走,又救不活時,老子會跟你們挨個算賬!」
他這番話說的是冷颼颼陰慘慘氣沖沖怒兮兮,只把那些人聽的心頭一顫,紛紛抱起自己的藥箱說聲抱歉,便奪路而逃。哦不對,還剩下一個,就是剛剛那個敢說真話其貌不揚的年輕大夫。
安小樓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裡面的魯知秋,她的面色蒼白,好像死人一樣。安小樓咬咬牙問道:「你還不走?」
「我有個方子,方才就想以試,但是那些前輩都大加阻攔,因此未能成行。」那年輕大夫說道。
「有什麼方子管試來。」安小樓說道。
「傷者是位姑娘,我不能親自動手,但是你可以。」這年輕大夫硬是有眼力的很,他已經看出安小樓和魯知秋定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係了。
「你說。」安小樓說道。
「這箭簇之傷,輕易不可妄動,因為我們並不知道是否傷及骨頭。若是硬拔出,只怕會傷上加傷,立刻要了病人的性命。」那年輕大夫說道。
「不然呢?就這麼讓箭插裡面?」安小樓皺了皺眉頭。
「我有個土方子,不知官人您敢用不敢用。」那人沉穩說道,雖然他嘴裡說的是謙恭之辭,但是表情卻十分鎮定,可見有幾分把握。
「但說無妨。」安小樓道。
「取巴豆一枚,活蟑螂一隻,越健康越好。」那年輕大夫說道。
「繼續……」安小樓眉頭皺了起來,這算是什麼方子?又是巴豆又是蟑螂的,誠心要人拉肚子是不?
「將巴豆燒去外皮但是內裡不能燒焦,再與蟑螂一同研炒,粉末敷傷口兩端,等病人身軀扭動不停時,瞬間將箭拔出即可。」那年輕大夫說道。同時他又伸頭看了看安小樓放桌上的碗,隔空嗅了嗅,說道:「到時候稍加服用此藥,病人便可很快康復了。」
安小樓沉默著,俄而他摸著下巴下了決心說道:「好,就依你!」他選擇相信這年輕大夫,一方面有賭的成分裡面,但是多的卻是來自他的觀察,那人說話沉穩態不卑不亢,眼神清澈無比,可見心地也是清澈的,這樣的人要麼是傻瓜,要麼就是有真材實料。
魯家上下現就做一件事,四處尋找蟑螂。
這蟑螂蘇州,可是家家戶戶都會有的,但是平時不想見它的時候,到處都是可惡的很,當你需要它的時候呢,卻又蹤影皆無。
終於有個丫鬟廚房的油罐子後頭找到一隻肥大的蟑螂,大家一起捉了,然後由魯夫人護送進房間。
「你要蟑螂做什麼?」魯夫人皺著眉一副不信任的模樣看著安小樓道。
「這您就別問了,反正不是拿來吃的。」安小樓無奈道。
「我可先警告你,不要對我家秋兒做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否則我一定不會饒了你。」其實她也不過是嘴巴上這麼說說而已,事實上不管安小樓對魯知秋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只要能救活女兒她都忍了。
兩種材料都準備好了,安小樓命人搬進來個小藥爐子,爐子上將巴豆烘烤到恰到好處時,去了皮,然後將蟑螂和巴豆一起研炒著,屋子裡瀰漫著一種燒昆蟲的臭味,不多時,兩者就都成了粉末。
「好了,可以敷藥了。」那年輕大夫看了一眼說道。
「怎麼敷?」安小樓問道。
「前後創口,各敷一點即可。」那人道,「她是女流,男女授受不親,所以這事必須得你去做。」
安小樓一瞪眼,剛想說難道老子就不是男的嗎?但很快又佩服這年輕大夫的眼力了,他看事還是很準的。
安小樓捧著那點『藥面』走到內間,令丫鬟婆子把魯知秋傷口處的衣服剪掉,露出皮膚創口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將那藥前後各撒了一些。
魯知秋本來已經昏睡了,臉色蒼白嘴唇起皮,閉著眼睛昏昏沉沉一言不,可是當這藥一撒上之後,她就開始扭動,慌的安小樓趕忙扶起她。但見魯知秋身上好像是有許多螞蟻爬,酸癢難耐一般,不住的扭著身子,那箭她體內也微微動著。
安小樓皺眉看著,心裡頭忽然就恍然大悟了。
「好了,官人,可以替她把箭拔掉了。」外間那大夫喊道。
魯知秋身上的箭,兩端早就被剪掉,如今只剩下個光桿身體裡貫穿著,安小樓聽到那人的話之後,便握住那長的一段,咬了咬牙,噗的一聲給拔了出來。只見魯知秋眉毛一皺,痛得叫了一聲,便向前撲倒安小樓懷裡。
「可以上藥了!」這時外面那人又將藥碗讓丫鬟送進來,安小樓吃驚的現那藥膏不知何時已經有一半被人搓成了小巧的丸子。
「吃兩粒,敷一點。」那人外面又道,「此藥入口,性命無憂!」
安小樓於是依言做了,將魯知秋小心翼翼的平放床上,讓她可以好好休息。觀察下來,雖然魯知秋疼的額頭上滿是汗水,而且眉頭緊蹙,但是呼吸卻比以前平穩多了,安小樓這才算鬆了一口氣。
他走到外間來,拱手對那大夫道:「真神醫也!未請教大名?」
「區區賤姓何足掛齒。」那大夫搖了搖頭,「倒是您,居然敢用我的方子,倒是令人吃驚了,要知道這方子先前我說出來時,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的嗤笑,就算是那些赫赫有名的老前輩也對此嗤之以鼻。」
「那些老學究,他們從不會相信書本以外的東西,其實這世上有太多的東西是書本所涵蓋不了的。」安小樓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