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小樓再次從張沖的帳篷裡走出來後,他禁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剛剛下過一場雨,雨後的山谷空氣無比清,用沁人心脾來形容都不為過。
「恭喜千戶賀喜千戶!」
玉玲瓏不知何時跟上來,他身後作勢道。]
「哈哈,你也來打趣我!好了,現你家王爺肯定開心的要死,他的『兒子』竟然成了個千戶!」安小樓笑道。
玉玲瓏笑了笑:「前頭的路還長著呢,我們與岐王的軍隊尚未交鋒,不清楚對方實力如何。你也不要以為做千戶有多輕鬆,帶兵打仗,常上戰場的便是千戶和戶……」她說這話的時候,口吻多半是深深的憂慮,頓了頓玉玲瓏又說道:「日後若是上了沙場,你一定要仔細再仔細,莫要逞強,我雖然你身邊,但是刀劍無眼,我也未必能護你周全……」
「放心玲瓏,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安小樓低頭看著玉玲瓏,那雙眼睛玲瓏剔透,讓人看了禁不住心馳神蕩。
日出時分,安小樓伙食營接到了張沖頒布的軍令,正是封他為千戶,頂替王茂生之前的職位,同時也將那些山匪分派到他的營。除了這道軍令之外,張沖還連續頒布了兩道軍令,第一是將昨夜與安小樓並肩作戰的那些弓箭手皆賞銀十兩,戶李老三官進一階,皆大歡喜。另一道軍令可就不那麼讓人喜悅了,這道軍令是關於王茂生的,大抵就是說他攪亂軍心,陰謀陷害同僚,依律當斬云云,總之讓人看了心添堵。
吃過早飯後,地字營正式開拔,開拔之前安小樓令眾二郎山兄弟前去把石頭和樹幹挪開,閃出一條路來供軍隊通過,同時也派了一名山匪上山去接剩下的兄弟,以及依舊昏迷的劉幼軍。一切安排好之後,安小樓這才算鬆了口氣,看看身上的穿戴,再看看自己如今騎著馬匹,想想如今的身份,他不由得覺得肩頭的擔子重了起來。
過了二郎山便進入江蘇地界。這江蘇多的是水,而燕家軍又是北方部隊,不習水性,動不動就要過河攀橋,讓這些士兵叫苦不迭。潮濕的氣候下,許多人生了濕疹,每日裡抓抓撓撓,撓破皮又潰爛,總之這件事成為困擾燕家軍上下的一大問題。
自從老大安小樓做了千戶,整個伙食營也跟著膨脹起來,他們大步走路高聲歌唱,群情激昂,而其他營的弟兄也不再小看伙食營。安小樓成了燕家軍的名人,他是燕家軍這麼多年來頭一個從火頭軍做到千戶的人,便是人字營昔日的同行魯之森等人也都輾轉托人帶來賀喜的口信。燕王是特地派人送來一封信,大抵是祝賀『兒子』陞遷,並鼓勵他再接再厲,將來終有一日要做到元帥云云。
對於這些,安小樓都視若浮雲。
「功名利祿皆浮雲,唯有美女和杜康!」安小樓騎馬上,看著前後不見尾的軍隊,禁不住吟道。
「安大哥,你說啥哩?」張澤生仰頭看著安小樓。現的張澤生被安小樓調到身邊做了個親兵,也免得其他兄弟欺負他。
「呵呵,我說啊,這人生一世,什麼都是假的,唯有能與你休戚與共,同甘共苦的女人才是真的,至於杜康麼,那可是美酒!」安小樓笑著解釋道。
「哦……」張澤生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我沒有女人,也沒多少酒量……」
「男人麼……酒和女人都少不得,但是也都多不得!」安小樓低頭看了看張澤生,俏皮的眨眨眼,說出這句看似粗俗卻又深含道理的話。
不知不覺,隊伍走到一處不知名的河邊。這條河是長江的一個分支,寬闊且水流湍急,整個河面上不見一舟一橋。此處距離官道約莫有十里路,因為已經到了江南,屬於岐王地界,因此張衝下令不走大路,改走小路。誰知這小路偏偏又被水淹,因此走到這河灘邊緣來。
一踏上這塊土地,安小樓就感覺到有點不安,看看寬闊的水面,再看看不遠處那隨風擺動的蘆葦叢,他禁不住想起微山湖鐵道游擊隊來。也不知那深深的蘆葦叢是否隱藏著岐王的精兵?
這一天不止這一件事讓安小樓懊惱。吃早飯的時候,傳來一個消息,說那王茂生半夜打暈了看守他的士兵,逃跑了。這個消息是讓安小樓不安,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王茂生一定是叛逃了,說不定這會已經找到岐王的部隊了。作為昔日的千戶,張沖的親信,王茂生對地字營的軍情瞭解多少,這個不用說安小樓都知道。
「張澤生,你說咱們燕家軍有沒有水兵?」安小樓忽然開口問道。
「水兵?」張澤生一愣,「據說好像是有訓的水兵,但是都還不熟練……」
「那你說岐王這邊,有沒有水兵,又有多少水兵呢?」安小樓繼續問道。
張澤生被安小樓問的答不上來了,他悶頭不語。這時走前面的白面書生轉過頭來看著安小樓,淡淡的問道:「怎麼,安先生有此擔憂?」
「呵呵,肯定呀!」安小樓歎了口氣,「這裡是江南,南方的兵將多習水性,此處又多水,萬一對方我們經過河道的時候突襲,我們豈不是會很慘?」
白面書生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又被安小樓打斷:「我說白面兄,這麼久來我一直都稱呼你為白兄,你也自稱白某,就連軍籍冊上你的簽名都是白面書生,到底你姓啥叫啥呀?」
白面書生淡淡一笑,搖了搖扇子說道:「其實白某確實姓白,名南坡。」
「白南坡?」安小樓笑了,「我家鄉有個古人名叫蘇東坡,你卻叫白南坡,有趣有趣!」
「那你大哥二哥的呢?他們應該不會姓黑和赤?」安小樓又問道,「往後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自然要坦然相對。」
「呵呵,確實如此。我大哥名做張鐵,二哥名周長生。」白南坡笑著說道。他看著安小樓,心暗暗祈禱自己沒有跟錯人。
「白兄想什麼呢?」
「想還二郎山的那些姐妹和孩子們。」白南坡道。
「放心!」安小樓說道,「那二郎山再不是山匪聚居地,而是一個小小村落,我們開拔前我已經派人去給他們留下了一些糧食,雖然不多,但是足夠他們吃喝以及用作來年作物的種子。」
「有勞安兄。」白南坡抱拳道,「以後她們不必再跟著我們吃苦受累,擔驚受怕,這已經足夠了。」
這一路行走,安小樓就與白南坡一路交談,一個時辰下來,兩人已經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白南坡為人機警,熟讀兵書滿腹經綸,為人又剛直不阿,安小樓決定將他當個軍師來用,遇到大事小情聽聽白南坡的意見總沒壞處。而白南坡也把安小樓當個知己看待,只恨相識太晚。
不知不覺間,隊伍已經走到蘆葦蕩旁邊。安小樓盯著那蘆葦蕩,每有一陣風吹過,他就誤以為裡面藏著人,搞得自己緊張兮兮。再看看這蘆葦蕩,少不得得有個幾里路那麼長,他恨不得燕家軍此時能插了翅膀飛躍過去。
晌午時分,天空忽然間烏雲密佈,一陣狂風吹起,整個河面變得狂怒不已。雖然隊伍距離河水還有一段距離,但是所有人都隱隱擔憂,這浪頭會否把自己捲進去。
「將軍傳令,原地休息!」忽然有傳令兵自前向後策馬飛馳,一路飛奔一路叫喊著。
安小樓被張沖這突如其來的軍令搞得摸不著頭腦。雖然他不是行伍出身,但是也知道此處地形平坦開闊毫無遮攔,絕不是休憩的地方,再看看時間尚早,張沖為何突然要隊伍停止前進呢?
想著想著,安小樓還是決定自己親自過去看看為好。張沖和軍師莫顏都隊伍前邊,先鋒營之後就是他們了。安小樓騎馬趕過去,還沒等他走到地方就已經知道為啥張衝要讓隊伍原地休息了,原來前面有有一條不知是河流分支還是池塘抑或是深溝的地方,此刻正灌滿水,又沒有橋和渡河船隻,隊伍只好停下。
知道原因了,安小樓又策馬返回自己的營地,大家正原地坐了,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安兄,情況如何?」白南坡擰眉問道。
安小樓輕輕搖搖頭:「不妙。」又吩咐張澤生營內傳令下去,時刻做好戰鬥準備。
「你覺得這裡會有伏兵?」白南坡問道。
「若你是岐王,會這裡設伏麼?」安小樓反問。
白南坡不語,俄而唰的將扇子展開,不安的扇動著,忽然又對安小樓說道:「只怕那蘆葦蕩會有乾坤。」
「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我想既然咱們能想到,軍師和將軍也一定會想到這一點,一切都順其自然。」安小樓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h怕h啊!」雖然話是這麼說,安小樓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動速,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生死,卻是他第一次經歷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