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戶!」安小樓一抱拳,不軟不硬,卻又不失禮數的喚了一聲。
王茂生彼時正斜倚一棵樹下,拿馬鞍子當桌子吃老酒呢,看到安小樓來,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嘴角依舊掛著那種微笑,那種自以為洞察一切都微笑。
「呵呵,原來是安兄弟來了,來來來,坐下,大熱天的,一起吃兩杯如何?」王茂生一反常態,對安小樓變得熱絡起來,這種熱情勁讓安小樓忽然覺得雞皮疙瘩掉落一地,他隱約覺得,自己是不是上當了?
由於王茂生的身份擺那裡,上司對下屬,他的態又十分的友善,這讓安小樓的開頭炮一下子啞了火,他一肚子的火氣,現只體內四處亂竄,卻沒了洩的出口。不過雖說如此,安小樓已然不是往日那個愣頭青的小子了,他與這王茂生也打過幾次交道,彼此互有輸贏,安小樓深呼吸一口,強壓住了心頭的怒火,面色也變得平靜起來。
「呵呵,好啊!剛好我也想要吃幾杯,既然千戶大人這裡有現成的,屬下也便不客氣了。」安小樓淡淡笑了笑,隨手搬了一塊石頭放馬鞍子旁邊,與那王千戶面對面坐了,老實不客氣的伸手拿起一塊滷肉就丟進嘴裡大口咀嚼著。
王茂生的眉角挑了挑,他望著安小樓,此時此刻他臉上帶著笑容,可是那心哪,恨不得立刻把眼前這男子給碎屍萬段。其實王茂生和安小樓數日前還是素昧平生的兩個陌生人,緣何會到今日這地步,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王茂生說不清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他自己就是一個小家子氣的人,他永遠都只會覺得別人對不住自己,而從不想想自己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話又說回來,他若是能夠那麼想,也便不是王茂生了。
「大人,您有啥事,不妨直說。」安小樓看著王茂生的眼睛,十分漫不經心的說道。
「呵呵,安兄弟,你是聰明人。」王茂生沖安小樓豎起個大拇哥,「其實也沒別的事,就是將軍說了,前面出了事情,而這事情又與你營裡的那個張什麼來著……」
「張澤生。」安小樓道。
「對對!就與那張澤生有莫大的關係。」王茂生將油花花的手袍子下擺上擦了擦,一仰脖將一杯酒灌下去,咂咂舌頭說道,「我也沒想到會與那老實巴交的孩子有關係,可是事情攤到頭上了,咱也不能縮著脖子做孬種不是?」
「呵呵,對,咱可不是孬種!」安小樓牙齒咬住,硬邦邦的吐出這麼一句話來,「可是王千戶,您又憑什麼斷定那張澤生就可以應付已經生的事情呢?他不過是個入伍的兵,而且還是個秀才兵,別說讓他去斬妖除魔,就算讓他掂勺都沒那個力氣。」
「這個事,可不是我說了算!」王茂生忽然壓低了聲音,似乎是怕幾步開外的他的隨從們聽到一半,他將半個身子探到安小樓跟前,很是認真的說道,「安兄弟,我一直都很欣賞你的本事,你我心裡,是這個!」這是今天王茂生第二次沖安小樓豎起大拇指了,他看安小樓的眼神很逼真,逼真到安小樓險些以為自己一直都錯怪了這人。
「王千戶,有話不妨直說,我是個急性子。」安小樓定定神說道。
「你知道前頭出什麼事了麼?」王茂生又神秘兮兮的問道。
安小樓搖搖頭,旋即又點頭:「說知道也行,說不知道也行,我聽兄弟們說,前頭好像有個大地洞啊?」
「錯!」王茂生斷然道,「是有個洞,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地洞。」
「那是什麼?」安小樓看著王茂生,他已經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血色,那預示著也許會有人死去。
「你也知道,咱們燕王和這南方造反的王爺是親兄弟,而且當今聖上又到了北方,這一亂,說句不好聽的話,那就是骨肉相殘啊,咱們燕家軍不出則已,出,必見血!」王茂生用有些泛黃的長指甲敲馬鞍子上,出篤篤的聲音。
安小樓一言不,靜靜的聽著,這些話,他來之前就聽到過,沿途的士兵們都議論著什麼,多半都是跟這交戰雙方有關。
「然後呢?這跟張澤生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只不過是個兵而已,實不相瞞,他是您訓練出來的兵裡頭,不合格的一個了,業務不過關且不說了,體質又差,動不動就來個暈倒暑什麼的,至於頭疼腦熱的,我都不好意思跟您說了,簡而言之,他沒用啊王大人。」安小樓竭全力的想要把張澤生從這麻煩裡開脫出來,同時他也隱隱感覺到,似乎有一張無形的網從天空向他掉落。
「唉!」王茂生怔怔的聽著安小樓的話,等他說完才歎口氣,「安兄弟,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呢?可是,你也曉得,這是上面的意思。」
「上面的意思?」安小樓望著王茂生。
「不錯,說起來好像是咱們將軍的意思,其實不然……」王茂生小聲說道,「其實這是王爺和聖上的意思,從軍挑出八字相合的人,送與那地底之神用作祭祀。」
「地底之神?」安小樓愕然,管他對王茂生的說辭並不相信,天高皇帝遠的,那燕王怎會即刻知道這裡生了什麼事?就算知道了,他又怎麼會短短幾個時辰內從數萬人的大軍找到張澤生?擺明了是有人假傳聖意,安小樓臉上裝作很是吃驚,也很是認真的樣子,心裡卻對這王茂生又多了幾分警惕,以前他只認為這王茂生不過是個武夫,就算是有些懷心思,也只是擺明面上的而已,現看來,這傢伙使壞的手段升過級了。
「是的!據說有高人測出,這裡之所以會山崩地裂,全是因為當世有亂臣賊子,並且這皇室裡還骨肉相殘,導致霄上的神仙不悅所致,這山崩地裂會隨著我們兩軍的而走,遲早會將我們全數吞沒,若想避免此一下場,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人前去解釋,可是你也曉得,誰知道那地底下有什麼呢?誰都說不好的,所以去了,也就等於是送死了。」王茂生壓著聲音一氣說完,同時還很是可惜的咂舌,仿若那將要去送死的人是他的心腹一樣。
安小樓聽後,沉默著,他是心裡想著對策,這地底有什麼他不知道,但是有一點,這張澤生絕無能力這樣的情況下生存下去的,雖然他們不過是相交數日,但是彼此間已經有了兄弟之情,再加上安小樓這俠義心腸,他怎可能眼見張澤生落難而不搭救呢?
「是否必須是他?」安小樓問道,他明明知道自己這麼一問,就等於是踏入了王茂生給他挖好的陷阱,可是這一步他卻又不得不走。
「這個麼……」王茂生捻著他的小鬍子,沉吟著,他的心已經開始竊喜,故意思片刻後,他說道,「倒也並非如此,我們還可以偷梁換柱,換一個命硬的進去。」
「此話怎講?」安小樓疑惑道。
「那風水先生測出了張澤生的八字,是因為他的八字很輕,說白了,很合那地底下的東西的胃口,但是這樣一來,他便必死無疑!」王茂生故意把必死無疑這四個字說的很重,似乎生怕安小樓漏了這幾個字一樣,「如果換了命硬的進去,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那麼怎樣才算命硬的呢?」安小樓追問道。
「軍之人,命數各異,我當日出家也只是略懂皮毛,但是卻看得出,安兄弟你命是很硬的,一般的災難無法讓你倒下……」說完王茂生便倏地閉了嘴,也閉了眼,拿個樹葉子輕輕的扇著風,似乎是等待著什麼。
事情到這裡,安小樓心裡頭已經瞭然於胸了,這傢伙是變著法的想要把自己坑進去啊,他哪是想要送張澤生進去?王茂生根本就一開始就想把安小樓送進去。
「那麼,我去。」安小樓思片刻,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