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的香氣。
樊老八的眼睛變得有些濕潤了,他嗅到那多年不曾再聞到過的熟悉的氣味時,他一下子失了方寸。
黑暗,張全只感覺到有一點異樣,似乎身邊的這位老人與他以往所認識的那個果斷而又睿智的皇帝不同了,現的樊老八好像就單純的是一個老人家。
「是你麼?」樊老八望著外面,喃喃說道,「這許多年了,你們過得可好?我找你們找的好苦……」
張全努力的嗅著,可是他始終都覺不出這空氣裡有什麼異樣,因為燕王給父皇準備的這間大臥室裡,原本就燃著檀香,似乎這香氣,只有樊老八能夠聞得到,只有曾經刻骨銘心過的人才能察覺出來這微弱的差別。
香風吹過,這香氣並非是很濃烈的那種艷香,而是淡淡的,如同蘭花一般高貴的香氣。
院子裡靜悄悄的,所有崗的衛士們都認真的巡查著,可是他們竟然沒有現,就皇帝的屋子裡,多了一條黑色的影子。張全是練過功夫的人,他對殺意有著非比尋常的敏銳觸感,此刻,張全就緊張的汗毛直豎,這進來的人,無論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似乎都懷著一股怨恨,凜冽的殺意房間裡漸漸瀰漫起來,張全將樊老八牢牢護住,但是那皇帝此刻哪還容得有人將他攬身後呢。
「退下!」樊老八第二次命令張全,他隱約知道來者是誰,這一天終於給他盼到了。
「老爺!」從樊老八救下張全的那天起,小小年紀的張全就開始稱呼樊老八做老爺,這些年來,這個稱呼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只要是他們出門外,只要身邊沒有其他人,張全一律都是這樣稱呼樊老八。此刻張全見樊老八如此的置生死於不顧,這讓他心大感訝異,因為這些年就他對皇上的瞭解來看,這樊老八是愛惜性命不過的人了。
「退下!」樊老八再次說道,他的聲音已經有些顫,年事已高,眼睛早已昏花了,何況現又是黑暗,只有門旁透過一絲月光,他影影綽綽的能看到門後有一個淡淡的影子,樊老八一步步的向那影子走過去。
「你終於來了。」樊老八伸手想要撥開張全,那年輕人如鋼似鐵的身軀豈是他這老人家能撥得開的?於是他繞過去,一步步向那條影子走去。樊老八的腳步緩慢,甚至有些蹣跚,張全那一剎那竟然真的感覺到老爺老了。
吱!
門很是詭異的又自己關攏,門後那條身形閃現出來,從身形來看,張全依稀可以辨識出這是一個女子,並且是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卻不知她的容貌長得如何?
「咿!張全啊張全,你這是怎麼了,眼前這人定是對老爺有所圖謀,你卻這邊胡思亂想些什麼?」張全迅速的收回險些飄散的思緒,再一次閃到樊老八身前,同時張口準備大叫有刺客。
「張全!」樊老八忽然十分惱怒的低吼了一聲,「你退下!」那聲音也不知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總之眼前這人,是一點都不似先前的老爺了。
「可是老爺……」張全握緊拳頭,那種瀕臨絕境又不得反擊的無力感緊緊纏繞著這個一身橫練外家功夫的年輕人,他眉頭緊皺,想要衝上前去,本能卻又讓他不能違抗樊老八的命令。
樊老八不再管張全說什麼,他只是一步步的向陰影靠攏,門關上後,他們屋子裡的光線就是黯淡了,現連一絲月光都無法透射進來,只有白楞楞的窗戶紙上些許可見一些光芒。
「站住。」那淡淡的影子開口了,確實是一個女子,聲音清冷,卻又那麼好聽,至少張全是這樣認為的。
聽到這個聲音後,樊老八激動了,他顫巍巍的抖著手,嘴唇也顫抖不已,幾乎已經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不出了,如果現有人能看到樊老八的樣子,就會現他鼻下的鬍鬚處,沾了一些晶瑩的水珠,或許是汗水,或許是鼻水,或許是口水,又或許是淚水?總之現的樊老八,他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全無了殿堂裡那個高高上的五至尊的氣派,相反,倒是多了幾分無助和淒慘。
「真的是你,憐卿,真的是你!」樊老八的聲音顫抖著,嘴裡喃喃的念叨著,「卿須憐我,我憐卿……你就是我的憐卿啊!」
聽到這個名字,張全心裡頭一震,他總算知道為什麼老爺不讓他上前,不讓他叫護衛了,原來眼前這女子,便是老爺日思夜想十幾年的女人,可是為什麼這女人歸來,卻帶著一身的殺意呢?是的,管是酷熱的夏季,張全仍舊感覺到這屋子裡涼涼的,這涼意可不是那種讓人舒服的涼爽。張全殺死過人,也曾經被人逼入絕境過,簡單的說,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經歷過生死,因此他能夠感覺到現的這種涼意,是瀕死的那種感覺,也就是說眼前這個憐卿,她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人。想到這裡,張全的神經不由得又緊繃起來,他倏地躥到樊老八身旁,伸出胳膊攔住了他。
「老爺,今日裡就算您賜死張全,張全也決不能讓您以身犯險!」張全決然道,他此刻已經將生死置之外,他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保護樊老八。
此時的樊老八,眼睛裡,耳朵裡,鼻子裡,所有的感官,都已經失靈,他只能嗅到幽蘭的香氣,只能看到那個婀娜的身影,只能聽到那人的聲音,他甚至都沒有理會張全說的什麼。
「哼!」憐卿冷冷笑了笑,「這些年未見,你身邊倒是又多了一條狗,一條蠻忠誠的狗麼。」她的聲音,透著清冷,透著決絕,還有一股淒然,是的,此刻室內瀰漫著的,除了殺意,就是淒然,這淒然不止從憐卿身上散出來,還從樊老八身上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