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一頓晚餐吃了將近半個時辰,一直到李德英外頭請他們了,燕王才勉強放下碗筷。看似吃的時間長,其實這半個時辰裡,一直都是他們倆聊天,每人也不過才吃了小半碗飯而已。
「啟稟王爺,諸位將軍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您和皇上呢。」李德英隔著門說道,他的聲音很是尖細,有點像娘們,卻又沒有女性的那種柔美,總的來說,聽的有點讓人心裡生起一種噁心的感覺。
「嗯,知道了。」燕王的語氣有些深沉,應該是為這房間內的氣氛所感染的,安小樓看著他站起來,拿起手邊的一塊帕子輕輕拭了拭嘴巴,又緩緩的走到門邊,將要開門時,轉身對安小樓說道,「錚兒,你也隨我一同去。」
雖然安小樓一直都知道今晚的宴會他無法逃避,但是聽到這一聲召喚,他還是有些意外的,遂道:「我去不好,你們這麼重要的場合,我一個啥都不懂的人場,不太方便……」
燕王盯著安小樓,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微笑,這微笑可不是陰笑獰笑奸笑傻笑嘲笑之類的笑容,而是實打實的微笑,飽含深深舐犢之情,一瞬間安小樓簡直都要融化燕王這濃濃的父愛當了,就算是他親爹,也不曾這樣對他笑過啊。
「錚兒,這一次為父的絕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左右了。」燕王笑了笑,忽然這樣對安小樓說道,「你先慢慢吃,一會我讓人來叫你。」說完便轉身拉開門走出去了。
門又關攏,屋裡又只留下安小樓一個人,他開始細細的打量這間房子,似乎這裡一切都是鄉土的,門後那個老舊的木頭臉盆架,上面的紅漆都已經開始剝落,腳底處都開始有些腐爛了,顯然有些年頭了。床鋪上的鋪蓋,除了一床黃色的絲綢被子之外,褥子枕頭都是老姓家普通的那種,與他當初童老爹家住的時候差不多的樣子。床頭有一張方凳,凳子上放著一個針線籮筐,顯然這房間以前的女主人是一個心靈手巧的女人。安小樓開始好奇,好奇反正的母親究竟是怎樣一個女人,能讓堂堂的燕王如此癡迷。
飯菜雖然稱得上是粗茶淡飯,但是味道卻著實不錯,顯然這裡面的料很足,想想也對,雖然燕王自己節儉,但是廚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真的給王爺吃老姓吃的東西的。
很無聊,真的是很無聊。
安小樓放下筷子,開始屋裡走動起來,這段莫名其妙的日子裡,他先是瘦了十幾斤,後來又胖了二十幾斤,總的來說還是胖了,他翻開衣服,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那裡原本十分緊繃平坦,現雖然依舊平坦,但是若用力一些,還是可以捏出一點肥肉的。
「不要,我可還沒到年呢。」安小樓有些惆悵,然後便立刻伏地上做起俯臥撐來,就這個時候,門被敲響,然後就被推開,有人進來了,安小樓聽到了噗哧一聲笑,然後這笑聲的主人顯然又似乎覺得不妥,半道上把這笑給收回去了,因此這笑聲聽起來就十分的奇怪。
安小樓一骨碌爬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塵,看著身後的人,那是個侍女,端著托盤來收拾碗筷的,她見燕王出去了,還以為這屋子裡沒人了呢,就這樣闖了進來。
「奴婢秀蓮見過小王爺。」秀蓮忍住笑,向安小樓道了個萬福。
「別客氣。」安小樓坐到凳子上,指了指桌子,「你都收起來,我吃好了。」
「是。」秀蓮很是麻利的將桌子上收拾乾淨,「奴婢告退。」
「等等,你知道外頭的宴席什麼時候開始,來的都是些什麼人麼?」安小樓隨口問道,他倒並不是想跟這丫頭聊天,此刻就算進來個小太監他也會打聽打聽情況的,這龍潭閣裡,他總是有一種縛手縛腳的感覺,也不太敢隨意走動,好容易今天出去溜躂溜躂了,還差點送了命。
「來的都是軍的將領們,聽說皇上也要出席呢,現還沒開席……」秀蓮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哦,謝了,你忙你的去。」安小樓聽後,悶悶的說道,他心裡思量著究竟該怎麼想法子逃過這宴席,要他忽然去面對一群軍官,還要跟老皇帝同席,他怎麼想怎麼覺得不自。
打秀蓮下去沒多久,一個小太監便門口請安小樓出去了:「小王爺,王爺有請。」
小太監還是之前帶他過來的那個,這一次安小樓特地問了問人家的名字,原來這俊俏的小子叫小泉子,太監麼,早就把自家的姓氏丟掉了,除了李德英那樣頗有地位的太監,絕大多數的小太監都被取了的名字,這小泉子便是。
所為一回生二回熟,頭一次帶安小樓來的時候,小泉子還認生得很,話也不多的,這第二次明顯就熟絡起來,有問必答,話也多起來,安小樓現其實他是一個既羞澀又活潑的少年。
從後院到前廳,短短的幾十米距離,他們說了好多的話,一點不像是主僕,倒像是剛熟識不久的朋友,一直到廳門口了,他們倆才住了嘴,恢復了主僕模樣。
「小王爺,您快去,王爺等您呢,皇上一會就到了,千萬別讓皇上等著。」臨去前,小泉子特意小聲囑咐安小樓道。
安小樓點了點頭,大步就向廳裡走去。
廳裡堆滿了人,幾乎每一張桌子後都有一個身穿鎧甲的軍人,他們有的粗壯,有的頗有些儒將氣息,有大鬍子的,也有面白無鬚的,安小樓出現之前,大家正熱火朝天的討論著什麼,就連燕王也正與他的左右部下笑吟吟的說著什麼,看樣子他們之間的感情不錯。這大廳一點都沒有安小樓所想的樣子——他以為這裡應該是鴉雀無聲的。
安小樓剛出現台階上,便有太監扯著嗓子大喊:「小王爺駕到!」
這一聲將所有的人從他們的話題扯了出來,大家齊齊把目光轉移到安小樓身上,上上下下幾十隻眼睛盯著安小樓看,瞬間就將他搞得極不自,而且讓安小樓十分吃驚的是,這些人似乎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特別的對待他,大家只是站起身來,抱拳說一聲末將參見小王爺之類的,便又各自說起自己的話題來,看起來都是粗線條的人。讓安小樓印象頗為深刻的是,左邊那一排坐後一位的一個滿臉胡茬子的男子竟然對他理都不理,只顧著喝酒,要知道此刻菜還未曾上齊,還有皇帝沒出場呢。
安小樓走過他身邊時,特意多留心看了他一眼,心暗暗怪道:「這人恁般無禮?燕王治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將領?但是看他一身的匪氣,卻又不似其他將領那般俗套了,有趣,有趣得很。」
這個時候,安小樓還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人以後將跟他的人生產生多麼大的關聯,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既然來了,既然被認作兒子了,安小樓這種人面前,自然也要給燕王幾分薄面了,因此他大大方方來到燕王跟前,彎腰向他行禮,嘴裡不鹹不淡的說道:「見過王爺。」
安小樓的聲音不太大,但是此刻他已是廳的焦點,這些將領都是燕王的老部下,絕大多數都是刀口舔血跟著燕王闖過來的,是聞名大夏的燕家軍,他們大多數都是粗人,對官的一些做派不甚熟悉,也看不習慣,因此居然有許多人不知道燕王還有這樣一個兒子,今天見了燕王之子,又聽到他這樣稱呼自己的父王,一個個不由得心聲奇怪:「怎麼這兒子要這樣稱呼父親呢?」
「呵呵,好,好,來,坐我這裡。」燕王指了指身邊的空位,他讓安小樓與他共享一桌菜,這是眾人面前表明他十分鍾愛這個兒子。
安小樓也不客氣,走到他身邊坐下。
「錚兒,這些都是為父的多年的老部下,今天你要逐一熟識起來,以後說不定要經常打交道的。」燕王悄悄的安小樓耳邊說道,他的臉上帶著微笑,似乎是說極為普通的家常話。
安小樓一邊左右四顧,一邊點頭敷衍他。高處自然是皇帝的位子了,燕王坐皇帝的左手邊稍矮一些的地方,右手邊空置著,燕王的隔壁,是一個白鬍子老頭兒,穿著打扮也不像軍之人,這老頭年紀約莫有七十歲了,頭鬍鬚都花白花白的,很是瘦弱,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燕王的座上賓,竟然還有這樣一個人?」安小樓看著那白鬍子老頭,不由得有些好奇,這定然是個高人,高人一般是不露相的,武俠小說上多的是這樣的角色。
「這位是楓橋先生,精通周易,武藝高強,你以後也要多請教他才是。」燕王見安小樓似乎對那老頭特別上心,於是笑著介紹道。
「草民見過小王爺。」那個楓橋先生見燕王如此說了,便站起身來,向安小樓深施一禮,畢恭畢敬的說道,他站起來安小樓才現,原來這老頭身高哦大概還不足一米五,個頭極矮。
「老前輩您客氣。」安小樓從小就有良好的教養,爹媽教他要尊老愛幼,因此這方面安小樓做的還算不錯,「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寒暄客套完畢,燕王又低聲安小樓耳畔說道:「今日裡,將會有很重要的事情生,你要留心大家的話,尤其是你皇爺爺,還有,今日過後,我要送你進軍營歷練一番,燕家軍的子弟,怎能不進軍營去呢?」
安小樓一聽這話,頭皮就開始麻,參軍?靠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