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安小樓一邊問,一邊開始打量身邊的環境,他所躺的這張床十分的寬大,與其說是床,倒不如說是一張方榻,寬窄都是一樣的,榻頂掛著一頂蚊帳,金色透明的絲狀蚊帳,輕柔的垂懸他的腦後,安小樓伸手摸了摸,那蚊帳冰冰涼,觸感極好,這絕不是尋常姓家能用得起的。
「後來那些黑衣人便被官兵打敗了,我們渡了江,便來到了這裡。」莎莉曼說著,歎了口氣,充滿遺憾的說道,「可惜我不認識字,不然我便能告訴阿胡拉這裡是什麼地方了,咱們進城的時候,我可看見高高的成門樓子上寫了三個大字呢。」
安小樓沉吟著,三個大字的城市可多了,這年月,蘇州府也是三個字,濟南府也是三個字,不過既然過了江,那這裡一定便是江北了,此處究竟是什麼地方呢?他想了半天,腦瓜子又開始昏昏沉沉了,於是性不去想它,只問莎莉曼:「那王爺呢?你怎麼知道那人是王爺?」
莎莉曼於是很神秘的說道:「昨天我本來還被關押那小院子裡呢,就聽到外頭有人喊我的名字,他們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呢!我於是被帶到這裡,後來看到了一個男人,有四五十歲模樣,長得可精神呢,一把長鬚,身上穿著淡黃色的長袍,大家都管他叫王爺來著。」
安小樓一邊聽,一邊驚訝的現,莎莉曼的漢語又順溜許多了,可見是環境造就人才啊!都是逼出來的。
「哦……」安小樓哦了一聲,他也有些累了,便重靠靠背上,閉目養神,王爺,江北,這裡應該是燕王的地盤,那麼這個王爺十有八便是燕王了,難怪當初那個曹逸仁不敢傷自己分毫,感情他還是把安小樓當成了少主了,唉,不對啊,這些人又是怎麼知道莎莉曼的呢?他們如何知道莎莉曼是隨身侍奉自己的呢?安小樓沒把這些話問出口,因為他知道即便是問了,莎莉曼這丫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一天太陽烈的很,安小樓就半躺床榻上跟莎莉曼聊著,不多時他便把這幾天生的事情瞭解個大概其了。
「真搞!」安小樓閉著眼,心裡想著,「這些日子淨是被擒被擒被擒,今年我流年不利還是怎麼的?」他的思緒飄回了那個冬日的夜晚,姑胥橋頭生的那一幕,似乎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注定了被擒被追殺,難道就要這樣一輩子被追殺下去麼?安小樓的拳頭不由自主的捏緊了,他心裡暗暗地做了一個決定……
也許是藥的作用,又或者是他確實睏倦了,不多時,安小樓竟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這一覺他睡的並不安穩,睡夢裡不停的有人追殺他,一時是黑衣人,一時又是官兵,夢裡竟然連一隻狗都追著他猛咬,他身上的汗又如密密麻麻的沁出,黏·濕了身上的白色寢衣,安小樓瘋狂的跑著,躲避著身後的流矢和手裡劍,一個不留神,竟被腳下的石頭絆倒摔了一跤,他還沒來得及爬起,一把冰冷的劍就橫了他的喉嚨處,安小樓抬起頭,看到了一雙狹長陰狠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陰仄獰笑道:「納命來!」說罷他手裡一使勁,劍便割破了安小樓的喉嚨,一股殷紅的血瞬間飆了出來,安小樓捂著喉嚨,咯咯的不出聲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血從這裡流,隨血一併流淌的,還有他的生命。
「啊!」安小樓驚叫一聲,翻身坐起,他的額頭不停的有汗滴落,他伸手摸著自己的喉嚨,還好,這裡並沒有口子,安小樓的手掌心是從不出汗的,可今天竟然滿是黏糊糊濕嗒嗒的感覺,外頭天氣燥熱,他渾身卻是冰涼,看樣子,確實是病了。
現已經是夜間了,屋子裡點燃了滿屋的燈火,莎莉曼正趴床頭沉沉的睡著,屋子裡點著熏香,門窗敞開,就著燈火安小樓看到有蚊蠅這樣飛進飛出,一隻花蚊子竟停了莎莉曼的鼻頭,他忙伸手輕輕扇了扇,將蚊子趕跑。
「阿胡拉!」
管安小樓動作已經十分的小心,莎莉曼還是被驚醒了,她抬起頭,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叫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了?」
「還好。」安小樓回答道,他挪動了一下身子,將腿挪到了床下,三天沒走動,腿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莎莉曼慌忙站起來幫安小樓穿上鞋子,扶著他走了幾步。
這腿腳果然有些麻木了,安小樓踉蹌的走了幾步,才算重適應了地面,該死的,那群忍者究竟給自己下了什麼藥?安小樓走著走著,忽然覺得後腦勺一陣疼痛,就好像那裡有一條大江奔湧一般,他忙摀住了後腦勺,狐疑的看著莎莉曼。
莎莉曼的眼神讓人很揪心,她眉目間滿是焦慮和擔憂,看到安小樓痛苦的樣子,她喃喃說道:「阿胡拉,你還頭痛麼?」
安小樓點了點頭,他走到桌前,看到了外頭月光下的身影,原來他們的房門口,一直都有衛兵守著,於是他悄聲說道:「莎莉曼,若是說話不方便,我們便用維語說。」
莎莉曼點了點頭,用維語說道:「阿胡拉,你的這種毒是東洋毒,大夫們正幫你配解藥呢,據說會頭痛的,所以那個王爺讓我寸步不離的守著你。」
安小樓望著莎莉曼,他現越的確定這丫頭口所說的王爺就是燕王了,除了他,誰還能這樣對待自己?如果說這個是燕王,那麼派忍者來刺殺他的又是誰呢?安小樓迷茫了。
「現是什麼時間了?」安小樓繞著屋子走了幾步,動靜不小,可外頭的衛兵竟然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他們的身影巍然不動,可見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了,燕王治兵果然有一手。
「現是戊時三刻了。」莎莉曼很是麻利的回答道。
「咦,你怎麼會知道呢?」安小樓奇怪的望著屋子裡,這裡擺設不多,但都是名貴的物品,可獨獨沒有能夠標識時間的東西存。
「我剛才迷迷糊糊聽到打了呀。」莎莉曼笑了笑說道,「阿胡拉,我看你還是坐一下,你身子還沒好利呢。」
安小樓點了點頭,坐桌子旁,桌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罐子,罐子口密封著,他好奇的指著那個問道:「這裡是什麼?」
莎莉曼立刻眉開眼笑起來:「這裡是好喝的東西呢,冰冰涼涼酸酸甜甜的,我也不曉得,這兩天我已經喝了好多了,會讓人感覺很涼爽的,阿胡拉,我來幫您倒一碗。」說著,莎莉曼便麻利的揭開蓋子,一股熟悉的酸甜味道飄進安小樓的鼻子裡,他笑了笑,立刻明白這裡裝的是什麼了——酸梅湯。
莎莉曼把滿滿一碗酸梅湯放安小樓跟前的桌面上:「喝,很解渴的,而且很清涼,喝了以後很舒服。」
安小樓的嘴唇早就因乾渴而起皮,此刻見了酸梅湯,怎會不流口水,他端起碗,呷了一口,味道很正,酸甜適,剛剛好。
看到莎莉曼那小丫頭饞兮兮的樣子,安小樓笑著說道:「幹嘛干看著呢,你也喝。」莎莉曼這才去給自己也倒了一小碗,兩個人就著燈影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
正當安小樓跟莎莉曼品嚐酸梅湯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安小樓沒動,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抬起來,兀自那裡坐著。
「阿胡拉,他們來啦!」莎莉曼小聲的提醒安小樓。
「知道,淡定。」安小樓眼皮子耷拉著,一門心思盯著自己碗裡的酸梅湯,似乎是研究這酸梅湯的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