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安小樓心裡一驚,「老史,你病了麼?」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搭史雲龍的前額,體溫是正常的。
史雲龍伸手拂去安小樓的手掌,苦笑道:「怎麼,你自己說的話也不算數了?」
「唉,你不能這麼坑我啊老史!」安小樓歎口氣,「你自己也知道當時我是為了應付那個萬濤,我若不這麼說,他肯定又會以此來對付我反擊我,我總得找個由頭說話啊。」
史雲龍一臉倦意的笑了笑,擺擺手說道:「我老早都想過這件事了,我老了,快不用了,應付那個萬濤和八叔已經精疲力了,原本我拉出這一票窮兄弟,只不過是想給這些苦哈哈的苦力漢子們一個保障,人多力氣大,可誰想到會變成這樣呢?我累了小樓,而你,是合適的人選……」
「別!」安小樓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你有家有口有兒有女的,聰兒那麼聰明伶俐,要不了幾年等他長大了,耍起漕幫來准比你強,當然了,比我強千萬倍,還有,就算聰兒現還小,你不還有個外甥麼?」
「外甥外甥,生的就是一副外相,而且他也是我姐姐的唯一骨血,如今我已經給了他萬兩白銀,讓他回鄉娶妻生子過日子去了,至於聰兒,他是我的崽,我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樣的孩子,小樓,你就讓我自私一次,我自己幹了這一行,入了這一道,自是體會了個艱辛,我只希望聰兒將來能夠有一間鋪子,有幾塊薄田,再有一座宅院,安安穩穩無憂無愁的過一輩子,我半點也不希望他入鹽幫……」史雲龍沙啞著聲音說道,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裡有說不出的倦意,看得安小樓心裡一陣陣的難受,這還是當初那個一毛不拔生龍活虎的史雲龍麼?
安小樓悶頭不語,他萬萬沒料到,自己本來是來提親,是來解圍的,弄到後卻把自己弄到圍城裡去了。
看到安小樓沉默著,史雲龍的心便七上八下的直打鼓,他不知道安小樓會否接受自己的意見,會否接手漕幫,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層顧慮,那就是萬濤。無論如何,萬濤都是漕幫的老人,幫裡雖然並不十分得人心,但一來他身後有八叔撐腰,雖然幫裡知道八叔的人,只有史雲龍和萬濤,但是大家隱隱約約也都能夠嗅到一點什麼,平日裡那些堂主們和兄弟們雖然對揚州的堂口,對那個萬濤多有微詞,卻也不敢明著說出來。安小樓就不同了,從頭到尾,可以說他就跟漕幫沒什麼關係,如果就這樣貿然的跟大傢伙說讓安小樓做漕幫的幫主,只怕反對聲會很多很多。
史雲龍能想到的這些,安小樓自然也都能夠想到了。
「老史,你這是近被家事和幫裡的事給弄的焦心了,好好休息休息,別說胡話了,生意不能沒你,漕幫不能沒你,萬濤暫時離開了,你好好的睡一覺,不行就喝一杯,我先走啦。」三十計走為上計,安小樓是深諳此理的。
安小樓「安撫」完史雲龍,起身就要跑,可他的動作哪有史雲龍快,史雲龍是只久混江湖的老狐狸了,自然看穿了安小樓的心思,他騰地伸手一把拉住了安小樓,苦笑道:「小樓啊,你就不要跟我耍小把戲了,時間緊迫,月初是好日子,既然已經雙喜臨門,性禪位的事也就那天一併辦了,以後你做了漕幫的幫主,那個八叔再行起事來,就不好拿玉婷開口了。」
「再說再說!哎唷,我得去廁所了,拉肚子!」安小樓掙脫了史雲龍的手,慌裡慌張的就從客廳裡跑了出來,他一溜小跑,一直跑出了史家大門,拐了彎,又跑過了學校,穿過了幾道街,來到了一處僻靜的河邊,這才停住了腳步,伸手扶著一棵垂柳,心裡亂糟糟的。
「哎,安小樓啊安小樓,你咋把事情給辦渾了呢?」他心裡不斷的批評著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身後不遠處,正有十幾個漢子假作無事的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那些人是萬濤的手下,一個個太陽穴鼓起,可見身手都是不錯的。
萬濤是個陰險的小人,既然是陰險的小人,就自然不會白白的吃了虧,尤其是吃了安小樓這樣又悶又臭的惡虧外加奪妻之恨。既是吃了虧,萬濤就必須找回來,身為漕幫的揚州分堂一堂之主,當然,也許他另外還有別的一重身份,但是僅僅是堂主這個身份,他就不能白吃了虧,也不能便宜了對頭安小樓,沒錯,萬濤如今已經把安小樓視為他平生之大敵了。
於是乎,萬濤憤而離開史家大院之後,便帶了他的一票鐵桿兄弟,來到一個陰暗的巷子口,商量出了一個陰暗的壞主意——弄死安小樓。
對的,對於萬濤來說,只有弄死安小樓了,他才能稱心如意的娶到史玉婷,並且稱心如意的坐上漕幫幫主的位子。當然了,漕幫再大,也不過是個草頭幫派,做不做這個幫主對於萬濤來說其實無所謂,但是做不做這個幫主,另一方面來說,又關乎著萬濤的命運,所以現他與安小樓,有了兩個衝突——權力和女人。
安小樓還扶著垂柳長吁短歎呢,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的降臨。他雖然練過幾年跆拳道,但是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一直到他大學畢業,也還沒混到黑帶,就算是混到了黑帶,沒有十幾二十年的實戰經驗和刻苦鍛煉,他也成不了高手,就算他成了高手,也絕不是他身後十幾個精壯大漢的對手——人家個個都是高手。
楊柳依依。陽光灑落河面上,波光粼粼裡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分外耀眼。
「唉,真是……我幹嘛要對那萬濤說那種話呢?胡亂找個別的由頭搪塞他就對了嘛,對付那種小人,我大可以耍個無賴好了……」安小樓心裡暗暗的罵著自己,「做事總是毛糙……」
彭的一聲!
安小樓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腦袋一陣劇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