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史大小姐本正興致勃勃的與小翠看安小樓帶著兄弟打球,眼見爹爹一路唉聲歎氣進了門,不由得擔憂起來,迎上前去問道:「爹,怎麼了?」
史老爺拿眼看看女兒,又看看一旁的小翠,搖搖頭,只是歎息卻不說話。
小翠是什麼人,她自小便這史家服侍上下人等,自是很會察言觀色了,立時明白老爺這是有不能讓自己聽到的事情,於是跟老爺小姐道了萬福,便找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小翠走了,爹你說。」史大小姐焦急的向史老爺說道。
「唉,燕京來了生意,要一萬匹絲綢。」史老爺沉聲道。
「一萬匹?」史大小姐聲音充滿驚喜,「這是好事呀爹爹!」
「好什麼好!」史老爺瞪了女兒一眼,「你想想,咱們去哪兒找這麼多綢緞啊!只得一個月的時間!」說罷又是唉聲歎氣起來。
這史大小姐一聽到父親這麼說,眉頭也皺了起來,一萬匹綢緞,一個月的時間,別說史家,就放眼全國,又有幾家能做到呢?她凝神沉思著。
「爹,實不行,我們就不要做這生意了。」
「我倒是想推,可還得推得開啊,唉!」史老爺垂頭喪氣道,「我們家還得靠人家吃飯呢,一個不小心,飯碗就砸掉了。」
「爹!」史聰兒打球打的滿頭大汗,這會玩的爽了,遠遠看見父親回家,於是一路興奮的喊著向史老爺奔來。
「聰兒!」史老爺看看開心無比的兒子,心情也算略有緩和,「玉婷,看來聰兒跟這先生處的不錯啊。」
史玉婷笑著點頭:「是啊,安先生也不知哪來的神通,竟能折服這小魔怪。」
史老爺伸手摸了摸史聰兒的頭,替他擦擦汗,嗔道:「瞧你,弄的渾身是汗,這冷的天看著了涼,快跟你姐姐洗洗去,爹還有事要忙。」說完邁步便向內院走去,一路走一路仍是不停的搖頭歎氣。
這一切都被遠處的安小樓看眼裡,等到那史老爺走遠了,他向那姐弟倆走去:「大小姐,老爺這是怎麼了?」
「別提了!」史玉婷苦笑著,「生意上的事讓他焦頭爛額了,可憐爹爹身邊也沒個幫手,兄弟還小,我又不是男兒身……」她充滿憐愛的撫著史聰兒的臉兒,無奈道。
「呵呵,誰說女子不如男啊。」安小樓笑了笑隨口說道,「我家鄉,許多女人卻要比男子強上許多,有個專有詞彙叫做女強人,她們能把一個家族,甚至一個企業給管理的井井有條,大小姐你也可以啊,只要你有心。」
大小姐一臉不信的抬眼望著他:「真有這般女子?那倒是讓人傾佩了。」
「有!」安小樓拿袖子擦擦汗,「多的是,只是女人家做那些男人的事,總歸讓人心疼的,要知道男人的世界混,壓力是很大滴。」
史玉婷癡癡聽著安小樓的這番言論,許多東西都是她聞所未聞的,心不禁想到,這安先生的學識當真是了得,人又風趣,的確比以往那些沉悶迂腐的先生要強上千倍,也難過自己的兄弟會給他折服了。
「咦,先生,你們手裡的這個東西,叫什麼?」史玉婷看到安小樓手裡的羽毛球拍不禁驚奇道。
「呵呵,這個啊,是我們家鄉的一種運動品,叫做羽毛球拍,喏,這個是我做的球,手工作的,材料又不齊全,簡簡單單,意思意思而已。」安小樓將手裡的球拍和球遞給她。
「安先生真是心思精巧。」史玉婷手裡撫摸著那竹篾子做的球拍,心道粗粗的竹條竟給他做成這般有趣的東西,還讓自己的兄弟如此喜愛,這安先生的神通當真是大了。
「呵呵,過獎了。」安小樓打著哈哈,「天色晚了,今晚我想要回家去一趟,家裡房子正收拾著,也不知弄的怎樣了。」
「先生!」一聽到安小樓要走,那史聰兒竟是依依不捨的拉著他的衣服,「你何時回來?」
「嗯,快則今晚,慢則明早,反正不會丟下你的。」安小樓衝他擠眉弄眼,「今天你輸了,一比三哦!」
「哼!明日我定會贏了你!」史聰兒握著小拳頭不服輸的說道。
「好啊,我等你贏我!」安小樓說完,向史家姐弟告辭離開了,身後傳來了史玉婷姐弟的話語。
「兄弟,我且問你,這安先生都教了你些什麼學問?」
「三字經。」
「還有呢?」
「打球!」
「還有呢?」
史聰兒歪著腦袋想了想,咧開架勢伸了個懶腰,深呼吸一口,陶醉的說道:「啊,真td神清氣爽!」
安小樓遠遠聽到他這話,心裡一驚,趕忙腳底抹油開溜了,連來福給自己打招呼都沒注意。
從史家出來,安小樓直奔山塘街,到了房子處,童三好竟然還那裡收拾打點著。
「安大哥,你不是今晚要住史家麼?」三好見到安小樓很是意外。
「我就是來看看,看這裡怎樣了,你還不回家?」安小樓是打心眼裡感激三好,只是卻又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三好笑了笑,笑容裡淨是疲倦了,看樣子今天她是累的夠嗆,安小樓不由得有些心疼起來:「三好,這麼晚了,快回家,我送你,還有明天就不要過來了,讓那些木匠自己折騰好了,反正我看這裡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等完全弄好了,擇日開業。」
「不行啊,這若是沒家裡人盯著,還不知道那些人怎麼偷懶呢。」三好搖搖頭,「我累點沒關係,只要安大哥你這房子能如期做好。」
安小樓此刻心裡是感交集,他很想對三好溫柔一些,但是卻又怕惹的三好誤會,可若是一直這樣裝聾作啞,是不是又誤了人家姑娘的青春,辜負了別人的一份心意呢?他心暗暗歎氣,歎道:帥哥難做啊。想是這麼想,他還是彎腰拿起掃把,一下一下打掃起來,別人都對自己的房子這麼心,自己沒道理再偷懶了。
童三好與安小樓兩個默默打掃了半天,忽然她驚呼一聲:「哎呀!」
安小樓嚇一跳,抬起頭來看著她:「怎麼了?受傷了麼?」
「不是,我忘了給你個東西,今天有個姑娘進來,遞了個帖子,囑咐我一定要交到你手裡。」三好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個帖子來,一股幽香立刻散出來,安小樓一眼就認出那正是謝如煙的帖子。
「謝啦三好。」安小樓接過帖子,心頭猜想這謝如煙又給自己遞帖子做什麼呢?
兩個人又默默打掃,人多力量大,不多時屋子便打掃乾淨了,安小樓環視一眼,酒已初具規模,他心總算寬慰一點,這些日子的辛苦算是沒白費,接下來就是希望開業大吉,順風順水了。
這一夜無事。
一大早安小樓早飯也沒吃就匆匆趕往史家,也不知怎麼他心頭總覺得有事,具體什麼事他也說不清,來到書院以後,那小子果然又早早的等候書房裡了。
「先生!」史聰兒笑瞇瞇的叫道。
「咦?」安小樓警惕心頓起,「臭小子,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說,笑的這麼假,有事麼?」
「昨晚我跟姐姐打球了,她也很喜歡你這個球拍!」史聰兒指了指桌上放的羽毛球拍很是興奮的對安小樓說道。
提起這個打球,安小樓現心裡有苦說不出,也不知是太久沒運動了還是怎地,昨天偶爾劇烈運動後,今早起來竟然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一路上他就怕今天史聰兒提起這個事,現真是不想什麼來什麼。
「你沒哪疼嗎?胳膊腿什麼的。」安小樓問道。
「沒有啊!」史聰兒爽快說道,「我昨晚睡的很好哩,還夢見娘親了!」看來孩子就是有活力啊,安小樓感慨。
「那我們開始上課。」他拿起桌上的三字經,正色道。
一個上午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去了,書院上空飄蕩著朗朗的讀書聲,這聲音讓整個史家大院的人心情都不錯,來福覺得尤其不錯,因為自從安先生做了西席以後,這小少爺就沒再拿自己開過刀了。
「先生!」午休的時候小翠來了,「小姐和老爺叫你過去,想要你一同吃飯。」
「今天太陽從哪邊出來了?」安小樓走到門口仰頭看了看,「你們老爺捨得請人吃飯?」
小翠看他搞怪的樣子,噗哧笑了出來:「是小姐啊,她說感激先生教導有方,我們家小少爺現已經長進了,所以趁老爺家,請你一同吃頓飯,快去!」
安小樓牽著史聰兒到飯廳時,那史老爺正嘟著一張老臉極不開心的坐桌邊,飯桌上菜色不錯,竟然有雞有魚,看也知道為啥史老爺不開心了。
那史聰兒想必是久違葷腥,一見到好菜便驚喜的叫嚷著,衝向桌邊,安小樓落座後,見那主人也不動筷子,便咳嗽兩聲。
「安先生,你來了?」史老爺還沒說什麼時,史大小姐史玉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回頭看時,卻見史玉婷端了一盆湯走進來,「菜都好了,開飯。」
「嗯,開飯!」史老爺悶聲悶氣道,「你表哥呢?」
「他一大早就去鄉下辦事了,今兒個不回來吃飯。」史玉婷答道,「就我們幾個吃。」
「吃!」史老爺拿筷子點著菜說道。
安小樓看那老頭一臉心疼的模樣,假模假樣客氣過後,老實不客氣的拿起筷子便大吃起來。
「爹,可又尋到多的工人?」吃飯間,史玉婷問道。
「這蘇州哪還有多的工人呢?」史老爺歎氣,「都被我們兩家瓜分光了。」
「這可如何是好……」史玉婷也焦急起來。
「卻不知二位因何傷神?」安小樓忍不住問道。
「生意上的事。」史玉婷道,正要詳細說時,被史老爺打斷了。
「跟他一個外人說什麼!」史老爺不滿,「再說了,他一個窮酸秀才教書先生,就算跟他說了又有什麼用?」
安小樓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史老爺,你這般看不起秀才,卻又為何要令郎讀書呢?將來他讀了出來,也也是要從秀才開始的麼?」
史老爺氣哼哼的,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