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樓與七兒橋洞鬧騰時,卻不知那橋對岸的一座沿河小樓裡,幾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正牢牢把他盯住。
「唉,少主竟然落魄至此,只可惜現卻又不是接他回去的時候……」一個鶴白鬚的高瘦老者摸著鬍子,歎道。
「那我們現該怎麼做?」他身後一個矮墩墩的結實男人抱拳問道,「似乎他現情況很不妙,我們是不是要給他送些……」他話沒說完,老者身後的另一個人卻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不可,現對手還沒現他的蹤跡,目前他是安全的,若是我們貿然出手,只怕會給少主帶來麻煩!」這聲音脆生生的,說話簡潔有力,卻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看那身段也是曼妙不可言說。
老者聽了她的話,微微頷:「莫言的話沒錯,我們靜觀其變,可有飛鴿傳書給主子?」
「傳了!」一男一女異口同聲的回道。
「那就好……」老者捋著鬍鬚,看著對岸橋洞裡的那一大一小兩個人,目閃爍著一絲莫名的光芒。
「那麼我們現該怎麼做?」那矮墩墩的結實男子抱拳問道。
老者緩緩搖:「什麼都不做,這樣他反而是安全的,現主人大事謀,正值關鍵時刻,不能為此分心片刻,你們定要暗保護好少主,切不可讓他淪落對方手……」
「遵命!」一雙男女齊齊抱拳。
河邊,橋下。
冬日的風吹的甚,年關已過,本以為春意將至,卻不料春寒料峭,嗚嗚的北風呼嘯而來,直直湧向這小小的橋洞,時已半夜,安小樓無論如何也無法這樣的天氣下安睡,現是兩個人要睡覺,那稻草又被平鋪了起來,冰冷的橋洞地面嚴寒刺骨,翻來覆去睡不著後,安小樓性坐了起來,身邊響著勻稱的微鼾聲,側目一看,那七兒居然睡的十分深熟,他心裡不由得一陣難過,想來這孩子早已習慣了這麼惡劣的環境了。
安小樓身上穿著七兒的破爛衣衫,衣衫雖破,倒也乾淨,而且絕對要比自己的褲衩背心保暖許多,坐起良久他才現那薄薄的一床棉被居然大半蓋自己身上,而七兒只是鑽入稻草熟睡,他心裡一陣感動,這小小乞丐居然也是至情至性之人,當下安小樓扯過被子,挪動身軀,向七兒靠近些,直到兩人緊緊靠一起。
「這樣才能取暖嘛。」安小樓暗道,這麼冷的天,這傻孩子居然睡的離自己三丈遠,也不知道互相之間可以取暖的,他伸手幫七兒蓋好被子,又往兩個人身上多加了點稻草,動作輕而又輕,生怕弄醒了這少年,夜裡是冷的,醒來著實難受。
夜空繁星點點,天空深藍如幕,安小樓倚橋墩上,深深的望向夜空,開始思念起家鄉來,也不知道父母現急成什麼樣了,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依然身另一個時空呢?看著看著,月空下竟然浮現出一張張熟悉的面龐,爸爸的,媽媽的,清晰的那一張,居然是她的,那個與自己深深相愛的女孩,她現怕是已哭成個淚人了。
「爹……」睡夢的七兒忽然含混不清的喊了一句,摸摸凍得通紅的鼻涕翻了個身,將安小樓的身子牢牢抱住,兀自沉沉睡去,安小樓低頭望望他,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心頭一陣心痛,自古到今,總會有那麼些苦命的人無家可歸,他歎口氣,當下暗下決心,他日若是達了,一定不要忘記這個曾救自己一命的小兄弟,自己這個世上無親無故,與七兒的緣分怕是天定,就當他是親生弟弟那般看待好了。
是夜無事,坐著想著,安小樓竟不知不覺也沉沉睡去,早晨醒來時,身邊已沒了七兒蹤影,想是一大早就出去找吃的了,內心一陣愧疚,自己一個手腳健全的大男人,卻要靠個孩子乞討來養活,真是造孽了,他收拾收拾翻身爬起來,依舊是一陣頭暈眼花,渾身酸痛,但是比之前幾日卻是好了許多了,摸摸前額,燒已經退去,安小樓內心苦笑,現身體不藥而癒,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以前怎麼沒覺自己身體素質這麼好呢,一旦感冒燒流鼻涕,準要一個月的,打針吃藥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錢了。
他橋洞裡活動活動筋骨,一眼就瞟見了稻草堆裡的那些「寶貝」,曾經當作寶貝一般的手機顯然這裡就是一堆廢鐵,連信號都沒有的,而那打火機機油早就揮殆,只能擦出點點火星,現珍貴的,居然是那袋士力架,高熱量的東西,現正是他需要的,因為連續幾日,他都沒有吃飽過,枉論吃好了,安小樓嚥了口唾沫,擦擦掌心,伸手就去拿那士力架,將到手邊時,眼前忽的浮現出小乞丐的樣子來,遂又吞口水,把幾把稻草重掩埋好士力架。
「等七兒來了,一起吃。」安小樓自言自語道。
七兒是臨近午的時候才回到「家」的,手裡捧著半個粢飯團還有兩根油條,髒兮兮的小臉上滿是笑容,看樣子今天出門收穫頗豐,他一路走一路就沖橋洞裡的安小樓招手,正想炫耀時,腳下一個不留神就被一塊枯樹根絆倒,手裡的飯團油條就撲的一聲摔了出去,安小樓急急走出幾步,扶起七兒,卻吃驚的看到那孩子竟是淚流滿面了。
「怎麼了?摔到哪裡了麼?痛麼?」安小樓家有個弟弟,做哥哥做習慣了,那種關切之情是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來的。
七兒眨巴眨巴眼看向安小樓,忽地就放聲痛哭起來,這可把安小樓急壞了,跟七兒已經相處幾日,對他的秉性頗有瞭解了,這孩子看起來柔弱的很,內裡卻是剛硬好強的,從未哭過的孩子,這會子哭的跟個淚人似的,指不定是摔到哪裡,卻又說不出口,聯想起自己四五歲學騎單車的時候,有一次蛋·蛋被橫樑給擱痛了,也是這般痛苦來著,安小樓不由得往七兒身下一看,果然那根突起的樹根正橫七兒要緊之處,心裡暗想會不會是擱到了……
「七兒,起來。」安小樓半拖半拽,把他往「鋪蓋」邊拖,不料半途七兒卻掙脫他的手,往河邊撲去。
「不要啊七兒,不過是擱到而已,會好的,你何必跳河呢……」安小樓急了,忙伸手想要扯住他,卻不料七兒身子停到河邊,猛的一低頭,伸手地上撿著什麼,這一下倒是把好大哥安小樓給恍了一下,噗通一聲又掉入冰冷的河水,當真是寒冷刺骨啊……
「阿嚏!」安小樓裹著被子,眼前升起一堆火,火光熊熊映紅了他的臉龐,可是身上卻是寒冷無比,「我怎麼這麼倒霉,就跟這條河較上勁了呢?」
七兒眨巴眨巴眼望著安小樓,終於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先是笑的雙肩顫抖,接著是撫小腹笑的直不起腰來,一手指著安小樓,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哈……你,你怎麼這麼笨啊……」
「笑,笑!」安小樓虎起臉,「還不是擔心你?怕你一時想不開跳河啊!」
那邊七兒依舊是笑,聲音稚嫩清脆如銅鈴:「我怎麼會跳河啊,我是去撿油條……」說到這裡,他倒是正經起來,伸手拿過一根烤的熱乎乎的油條塞給安小樓:「吃猴子!」
安小樓斜了他一眼,嘴裡嘀咕著沒大沒小,手卻是老實不客氣的接了過來:「你呢?」看到七兒衝自己晃了晃另一根油條,他才放心的吃了下去,安小樓從小就是個大肚漢,現又是寒冬,大病初癒,腹空空,一根油條怎能讓他滿足呢,沒有幾口,風捲殘雲一般,他手裡的油條便被吞食殆,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歎道:「這是我這輩子吃的好吃的油條了!」說完還咂咂嘴。
七兒笑瞇瞇的烤了烤另一根油條,烤好後兩手一扯,把油條撕成大小不一的兩半,歪著腦袋比劃比劃,把稍長的那半又塞給安小樓:「吃猴子!」
吃猴子!一整個早晨就這句話入安小樓的耳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如一股春風一般吹入了安小樓的心,當下心裡又是一陣溫暖,心裡暗想這孩子真是善良的很,一定一定要把他當作親弟弟那樣疼愛,手裡卻推開那油條:「我吃飽了,你吃。」
七兒搖搖頭,強硬的打了個飽嗝:「嗝兒!!我外頭吃飽了才回來的,你當我傻啊?」不由分說就把油條塞給安小樓,同時晃著另一半稍小些的油條說:「這不過是我的加餐而已!」
那飽嗝明顯打的很虛,安小樓怎會聽不出來,不過他還是接過了油條:「好啊,我也有好東西要分給你,等下吃過飯再說。」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著寒風和篝火,美美的享用早餐,吃完後,安小樓披著被子就往河邊走去,七兒嚇一跳,一把扯住他:「你要做什麼?」
安小樓一怔:「怎麼?」
「你不要再掉進河裡,太沉了,我不想再那般拚死拚活的撈你起來了,而且,這是我唯一的一條棉被,若是給你弄濕了,看你今晚怎麼辦!」七兒一本正經面帶憂愁的說道。
「呵呵,放心,我只是去噓噓而已……」安小樓說著,一手裹緊被子,就站河邊開始放水。
「啊!」他自顧放的痛快,卻聽到身後小小的一聲驚呼,事畢回身,現七兒正左看右看,臉上極不自然,隱約還有股怒氣。
「怎麼了?」安小樓一怔,問道。
「你,以後不許那樣!」七兒忽然大聲說道。
「哪樣?」這下安小樓當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就是剛才那樣!」
安小樓啞然失笑:「小弟啊,人有三急的知不知道,你總不會辛辛苦苦把我救起來,卻讓尿憋死我?」
「哼!」七兒別過頭去,低聲道,「我從來不這河做那般齷齪事,街對面有茅廁你不知道嗎?」
「好了,現給你看好東西。」安小樓竟被他說的面有愧色,當下把話題扯開,伸手去後面摸出了那袋士力架,七兒面前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