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此之美。
夜晚。如此之靜。
晚飯之後,徐淵又跟劉星青水敲定了下這趟青丘之行的具體路程方案後,慢慢踱著步子,來到了小洋樓後面那個小園子裡。
這園子不大,但是也不小。
植滿無數樹木,其以法國梧桐和椰樹居多。樹與樹間,有天井相連,天井內植花綠草。天井的兩側為葡萄籐,看上去有點像綠色長廊。間的路輔以青鵝卵點綴,看起來既清自然,綠意濃濃,又溫馨和諧,心情舒暢。
徐淵走著走著,來到了一處小竹林邊。
竹林前面有一泓清池。天上的月亮倒映清池裡,宛如真的月亮一樣。唯一的遺憾就是夜晚的晚風微微吹著,把清池裡的水稍微攪動了起來。
看著這一幕,徐淵的心的壓力像是找到了一處完美的傾瀉地,緩緩的倒進這水裡。
白石的離去讓他感受到了太多的壓力,尤其是晚飯之後正閒聊,忽然間他感到眩暈無比,於是借口出來散步,這才躲過大家的視線。
看到這小園,看到這月色,他的眩暈感漸漸消失。心的恐慌也漸漸消失。
他走到池邊,面對著清澈的滿是鵝卵石的水面,盤腿坐了下去。
天上,一彎明月輕撒清輝,如紗如絲的月光籠罩徐淵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這是一張成熟透著三分稚氣的臉。
雙眸時而混沌,時而黑亮。跟天上的星辰一樣難以捕捉。
他的嘴唇咬一起,顯然眩暈的餘力還未有消失。那種腦海一片翻滾,思維無限錯亂的情形,除了咬住嘴唇,甚至咬出血來,沒有好的辦法。
他靜靜的坐那裡,聽著萬物呼吸的聲音。
都睡了,連魚兒都睡了。
黑夜像一陣風瀰漫到每個角落,把魚兒的夢帶進樹兒的夢,又把樹兒的夢帶進風兒的夢。
這是一片夢的世界,也是一片夜的世界。
徐淵伸出右手,放進了水池。一股清涼直透心底。那是一種真實的感覺。
他喃喃自語:「這種感覺才是我活著的證明人真是一種犯賤的動物,平時為了名、利、權、欲四處奔波,卻忽視了身邊的幸福。等到瀕臨死亡了才終於開始明白,原來,呼吸一場夜色是一種幸福,感受指尖的涼意是一種幸福,傾聽萬物的沉睡是一種幸福,獨享寧靜的夜晚也是一種幸福」
幸福就是如此簡單,很極少有人現。因為人都太忙,太累,太急著趕路,太忙著到達目的地,而忘記了旅程的美好。
忽然間,徐淵想起遠方的父母來。
算一算,已經超過一年沒有回去了。
父母是否還是那樣的操勞?鬢角的白是否增多?身體是否健康?對遠方的兒子是否還是那樣的掛念?
一瞬間,徐淵感覺心裡像是多了一個東西,堵那裡,說不出來的難受。
那個東西,名字叫愧疚。
想起這趟青丘之行很可能遭遇意外,他默默的從口袋取出手機,猶豫良久,還是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他父親是個鄉村的游醫。
游醫舊社會就是遊方的郎,現通常叫做三無醫生。雖然名聲不怎麼好聽,但是他的家鄉,他父親是一個比村長重要的人,每家每戶,凡是有人生病,無不去請他父親幫忙。
電話響了二十幾秒,就他以為那頭無人接聽的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耳邊響了起來:
「兒子,對不起,電話接的有點遲我正去你葉叔家的路上,家裡下大雨,手機放藥箱裡,我沒聽見」
徐淵一怔。
很久沒聯繫,沒想到父親的第一句話就是為接電話有點遲而向他道歉。
一瞬間,他彷彿看見了父親披著雨披一邊雨疾走一邊焦急的掏出電話接聽的身影。
眼淚,忽然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爸」
他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這幾年來,他一直呆海,對父母的關係很少很少,一年到頭多就是打幾個電話。現,此時此景,又聽到父親這麼晚還出診,他心萬分愧疚。
「兒子,現過的好嗎?聽說你那找了份很好的工作,我和你媽都很高興,你媽還特意讓我打個電話問問呢,我怕影響到你上班,所以就沒打兒子,只要你過的好就行了,我和你媽家都挺好的」
徐淵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他不敢出聲響,只能默默任憑流淌。他努力壓住聲線,說道:「爸,你放心,我這過的很好有空有空,我回去看看」
「回來做什麼!工作要緊!外面好好表現,活出一個男子漢的氣概來!好男兒志四方,不要戀家!總有一天我和你媽會老,會離開你,到時候你沒有一技之長身上怎麼行?兒子,好好成長,不要像我一輩子只能背個藥箱四處跑」
徐淵安靜的聽著,乖的像個小孩。
時光似乎依稀又回到了小時候,他拽著父親的衣角,父子倆赤著腳,一步一個腳印走荒涼的野外。父親回頭對他說,兒子,永遠記住,要做一個充滿夢想,充滿信心的人。即使赤著腳,踩著爛泥,也要踩出一朵泥花出來!
小時候,他不懂父親這句話的意思。現,他懂了。
「爸我知道了!」他抹了把眼淚,輕輕說道。
「好了,我馬上到你葉叔家了雨大的邪乎,手機估計要進水了我不跟你說了啊,待會還要忙。」
徐淵輕歎一聲,心暗暗下定決心,等青丘之行後,一定要回趟老家,看望一年父母,也算是彌補一點心的愧疚。
想到這,他對電話說道:「爸,那你自己注意點,下雨路滑,還有早點回去,現都點多了,家裡沒路燈,你萬一外面摔著了怎麼辦」
「沒事,你葉叔家離的也不遠,才一里路,很快就到了。」
這時,徐淵忽然好奇起來,父親這麼晚出診是替誰看病的呢?
於是,他隨口一問,「哪個葉叔啊?」
電話裡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那邊手機真進了雨水:「當然是你西村的那個葉叔啊!你從小不就是喜歡往你葉叔家跑麼!」
西村的葉叔?
徐淵頓時愣住了:西村的葉叔不正是葉紫涵和葉子玉的父親麼?
難道她們家出了什麼事了?
一想到這裡,徐淵立刻疑惑的問道:「爸,葉叔家誰生病了呀?」
「唉還不是大丫頭也就是你小時候常喊的的小涵姐」
一句話,讓徐淵渾身如遭電擊!
「爸,你你說是是誰?」
「你葉叔家的大丫頭葉紫涵呀!怎麼啦?你怎麼結結巴巴的?」
「沒沒什麼爸,我聽說紫涵姐不是京都上班的嗎,怎麼回了家了?」
「唉不知道生了什麼,前些天,她妹妹把她送回老家。當晚你葉叔就去找我說女兒生病了,我去一看,哪裡是生病了,分明是受了驚嚇,精神有點問題了!」
徐淵一聽,心又是一震,來不及思考,急忙問道:「爸,那葉子玉現還家嗎?」
「早就不了,把她姐送回來當天就走了。你葉叔和你葉嬸都不知道她去哪了兒子,你是不是知道生什麼事了?」
徐淵急忙否認,「不,我不知道只是有點擔心而已那,爸,我們下次再聊,不先忙」
「行,兒子再見。」
「爸,再見。」
掛上電話。徐淵心波瀾起伏。
難怪找了許多天都找不到葉紫涵,原來是被葉子玉送回了老家。
可是為什麼她會精神出了問題?難道是因為陪酒的事受到了驚嚇所致?
想到這,他猛的一拳砸地上的石頭!
他腦海又浮現出大禹集團那個肥頭大耳的黃總的身影,於是咬牙切齒暗暗心道:「還說沒把葉紫涵怎麼樣,沒怎麼樣她怎麼會瘋?該死!這件事我決不罷休,等我這趟青丘之行結束後我一定會調查清楚!如果真讓我知道你對葉紫涵做了什麼,別怪我大開殺戒!」
這次和父親的通話,他本意上是想關心一下家裡的情況,減少一點心的愧意,可是沒想到卻意外的得知了葉紫涵和葉子玉的消息。
回想起要不是自己因為好奇多問了一句,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她們的消息?可見,冥冥之,自有一股力量引導著一切。
徐淵收起手機,繼續盤腿而坐。深深的思考了起來。
葉子玉到底想幹什麼?
這個問題像是一個無比晦澀的圖卷,徐淵努力揭開,卻越陷越深,這才漸漸的現,原來,自己對葉子玉的瞭解是那樣的少
隨著他苦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忽然他感覺到鼻孔一陣熱流湧了下來。
鼻涕?
他隨手一抹,卻心驚動魄!
赫然是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