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如果你再走一步,便永遠也見不到我……」橫刃於頸上的凝寒,神色蒼白如紙,卻緊緊咬著失血的櫻唇,如此決絕的喝道。彷彿為了證明自己的所言不虛,她的柔荑輕輕一顫,登時便引得幾條血絲徐徐流下……
眾人同時驚呼,連道「不要」,李密更是心頭大急,便欲上前搶奪,卻被凝寒的目光一阻,無奈止住腳步,伸手疾呼道:「寒兒,你冷靜些,大哥已經……」
凝寒便連望也未曾望他一眼,依舊癡癡的望著木然回視的小白,低聲道:「不語,我是認真的,我只數到三!一、二、三……」
在「三」字的餘音消失之前,立在原地的小白忽的發出了男子獨有的歎息聲,下一刻,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它已倒地一滾,土黃色的光芒驟然閃耀,石不語拍打著塵土,徐徐直起身來。
驚呼聲嘎然而止,整個大堂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而片刻之後,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呼聲,楊林、宛兒、程行烈、漪靈……超過三十人在同一時間瘋狂撲將上來,將那位試圖說些什麼的男子,陡然壓在了身下,隨後,是代表著無限歡喜的咒罵,中間還夾雜著兩名女子的幾聲嬌嗔……
如此許久之後,直到被壓在最下面的人形物體幾乎要斷氣時,眾人方才依依不捨的爬起身來。渾身凌亂得如同被萬獸奔踏過的石不語,這才呻吟著掙扎起身,將目光投向輕輕顫抖的凝寒,在她的身邊,是尷尬伸著一手,神色極為怪異的李密。
察覺到氣氛的詭異,眾人也於欣喜若狂中恢復了過來,訕訕退向兩面,留出中間的空白地帶。微微低下了頭去,石不語有些畏縮的避開了凝寒的視線,低聲道:「師父,卻、卻要恭喜你了……」
這聲音中,藏著幾分無奈、藏著幾分乾澀,便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其中有多少真正的恭喜之意。而將這句低語聽在耳中的凝寒,忽的血色盡失,扔下了手中的匕首,徐徐行來。便在數尺開外,她忽的驟然加速,整個身子都撲入了石不語的懷中,緊緊埋入那瘦弱的肩頭,放聲大哭起來……
感受著胸前傳來的冰涼,聽聞著悲喜交集的哭泣聲,石不語終於遲疑著張開雙臂,將這顫抖的身影緊緊的摟入懷中,彷彿要將她直接按入自己的胸膛一般。無聲的淚水流淌而下,雙目朦朧的男子,在聞著那清幽的香氣時,忽然發覺,原來自己心裡,從來不曾忘記眼前的玉人兒……
靜靜的沉默中,所有的人都眼眶微紅著,屏住了呼吸,似乎不忍心打斷眼前的一幕。只是,在下一刻,李密的咳嗽聲忽的不合時宜的響起,緊接著的,是一句:「大哥,真、真的是你麼?」
這句看似問候的話,彷彿重重一錘,砸碎了當場的美夢。正緊緊擁抱著凝寒的石不語,微微一怔,旋即硬著心腸,推開了懷中的玉人,苦笑道:「我卻忘了,今日是你們……」
這句淡淡的話語,便如寒冰一般,剎那間便讓現場的氣氛,降至冰點。一旁的眾人面面相覷,均是神色古怪之極的避過了頭去,或望著門外,或望著堂頂,專心致志的欣賞起風景來。
凝寒緊緊咬著嘴唇,忍著身軀上傳來的寒意,望向神色黯然的男子,顫聲道:「不語,其實事情……」
「其實,大哥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李密忽的向前一步,抱住了石不語的肩膀,插口道,「大哥,你不會怪我吧!」
石不語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搖頭道:「不、不會,能看到你們……我也……」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難以繼續下去。只是此時,立在一旁的凝寒,忽的行至李密旁側,屈身行了一禮,低聲道:「李公子!對不住你,但是關於這場婚事,請恕我無信……實在,很抱歉!」
此言一出,李密剛剛顯露的幾分笑意,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即踉蹌著後退了數步,哽咽道:「寒兒,你怎、怎麼突然……」
凝寒歎息一聲,搖了搖頭,下一刻,她已將目光投向石不語,眼中滿懷情愫,雙頰微紅,柔聲道:「很抱歉,只是我的心裡,便只有他一人……」
被這溫柔的目光凝視著,石不語的心中,只覺得溫暖無比,卻又蘊藏著深深的感動,禁不住上前幾步,便欲抱住婷婷而立的玉人。只是此時,他的目光閃過地面,落在那張不知何時滑落的海圖上,卻不禁微微一顫,忽的咬著牙,搖頭道:「我、我當不起!你們都已準備了海圖,決定泛舟海外,又何必、何必……」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略覺驚愕,齊齊轉頭望向那張海圖。只是下一刻,出乎意料的是,不等凝寒應答,李密已滿面愕然的喃喃道:「出、出海?凝寒,你、你要出海麼?」
石不語聞言一怔,卻見對方的神色似非作偽,不禁脫口而出道:「二弟,難道你不知道此事麼?」
李密下意識的搖了搖,兩人對視一眼,忽的同時望向凝寒。凝視著那張海圖的玉人兒,微微皺起眉頭,回首望向石不語,幽幽問道:「難道說,你便是因為這張海圖,才不願與我相見麼?」
石不語歎息一聲,無言的默認。凝寒怔然半晌,忽的屈身拾起那張海圖,輕輕的搖頭道:「我明白了!不語,你便不肯來親口問我一聲麼?你便那麼確定,我準備這張海圖,是為了與李密一起離開這裡?」
石不語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而凝寒望著他,不知何時已滿面淚痕。漪靈本在癡癡的觀望,但到了此時,卻忍不住上前一步,呼道:「逝哥哥,你誤會凝姐姐了!姐姐她,雖然已應允嫁給李哥哥,但心裡,卻始終記掛著你。她本打算在今夜之後,獨自出海隱居,所以才從漓姐姐那裡,索取了這張海圖!」
「妹妹,夠了……」凝寒搖了搖頭,打斷了漪靈的話。只是後者雖然住口,卻仍然堅持道:「凝姐姐,抱歉!雖然我答應過你不說出去,只是眼下逝哥哥已經回來,你又何必要出海隱居呢?」
這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快,倒叫四面的聽眾吃了一驚,起了小小的喧嘩。李密面色一片慘白,難以置信的望著凝寒,顫聲道:「漪靈說的,可是真的?難道你真的打算……」
凝寒望了他一眼,略帶歉意的歎息道:「抱歉,我只是想以清白之軀來報答你的恩德,但我心中已有了石不語,這一世,再也無法忍受和別人在一起,所以……」
李密緊緊握著拳頭,死死咬著嘴唇,面色一片鐵青,血色盡失。然而,在對方的擔憂視線中,他終於徐徐鬆開了拳頭,神情無比沮喪,一面苦笑著行向門口,一面低歎道:「罷了!我早該明白的……抱歉,是我癡心妄想了!」
而到了此時,一旁觀望的石不語,若是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便是十足的白癡了。心知自己犯了極大錯誤的男子,此時百感交集,卻不知曉該說什麼,只是訕訕上前一步,低聲道:「師父,抱歉,我有些……」
凝寒的神色,早已化為往日的清冷,此時聽得他道歉,卻無絲毫的反應,反倒微微側過了身去,退開幾步,幽幽道:「你便無錯,似我這等女子,又如何當得起你的抱歉……」
說罷,她已是眼眶微紅,轉身便欲離去。石不語此時心頭大急,哪裡還顧不得許多,眼見機會稍縱即不語,急忙探手抓住她的柔荑,往回一帶。凝寒卻未防備,身子微微踉蹌,頓時倒入他的懷中,卻仍薄怒喝道:「做什麼!你去糾纏那些不會變心的女子好了,何苦來……晤!」
話音未落,這嗔怪卻忽的被封堵了回去,卻是石不語情急之下,使出前世於影視中偷學的必殺之術,閉起眼睛,重重吻了上去。甜香暗度中,方纔的積聚的隔閡,頓時都化為了此刻的嚶嚀之聲……
良久,唇分,眾人似笑非笑的視線中,凝寒早已是面若桃花,玉頰滾燙,當下抵住石不語還欲下撲的狼吻,微微嗔道:「做什麼!還不放開我麼!」
石不語極少聽到她如此罕見的嗔怪,幾乎連骨頭都酥了,哪裡肯放手,依舊緊緊攬著玉人的纖腰,笑道:「要我放手也可,除非,你肯原諒了我!否則,我便一直這麼親下去……」
此言一出,一旁的群豪再也忍耐不住,齊齊笑出聲來,程行烈更是不住拍著大腿,惟恐天下不亂的呼道:「莫要原諒他!便一直親下去好了!」
饒是石不語面皮極厚,到得此時也是不禁微紅,怒目掃了一眼,頓時叫那群無良兄弟乖乖閉嘴。而與他相比,滿面雲霞升騰的凝寒更是不堪,低垂著玉頸,柔聲道:「你、你要我原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應允我一事!」
石不語聞言大喜,忙不迭的應道:「師父,你儘管說便是,便是要我繞場爬上幾圈,也可以商量的!」
凝寒聽他說得有趣,不覺莞爾一笑,輕淬了他一口,這才轉首望向身後那尊喜神,低聲道:「誰要你爬圈!我只要你、要你……娶、娶我……」
這「娶我」二字,她說得極為艱難,待到說出口來,整個人兒便如失去了全部的氣力一般,癱軟在對方的懷抱中。石不語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凝寒那瑩瑩秋水般的明眸上,卻是不由得有些躊躇,喃喃道:「娶、娶你……可是,我終究要……」
話音未落,凝寒已輕輕搖了搖頭,封住了他剩餘的話語,柔聲道:「我只問現在,不管將來……不語,你可願意,娶我麼?」
眾人齊齊的聚焦之中,石不語望著眼前這如花似玉般的容顏,只覺得心頭一陣模糊,不知怎的,他只覺胸中一熱,情不自禁的脫口道:「好!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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