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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卷 第一百二十章 靜靜的守護 文 / 若水

    野冥的確瘋狂了,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居然讓區區四人在莫名其妙的變化中逃遁,甚至還為此付出了式神的重創……這樣的戰果,要讓自己如何向族長以及一直與自己爭奪權力的三位長老交代?

    「或許,應該改變一下對待水族的策略?」被夜晚的冷風吹襲者,野冥逐漸清醒過來,也逐漸意識到戰略上的錯誤。前些日子的進展太過順利,以至於一再強調穩紮穩打的自己也有些頭腦發熱起來。現在看來,也許應該暫時放慢腳步,回歸到以往的蠶食政策上?那麼,是否應該派遣一個使者前往盈霞島?

    而此時,對這一改變並無瞭解的石不語等人,卻正漂流在一望無垠的海洋之上。事實上,某位男性根本無暇去推測剎族的行動,單單那始終未曾解除的獸化狀態,便足以令他煩惱得死命抓撓毛髮。更令人鬱悶的是,在自己的面前,還會時不時出現幾個以安慰之名行嘲笑之實的混蛋,要按捺住砍人的,實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傷腦筋啊!」獨自坐在甲舷邊飲酒的男子,習慣性的拔著頭髮,按照這樣的頻率下去,或許他在恢復人形後會成為禿子……

    「該不會,變不回去了吧……」用肉掌托著酒瓶的尷尬動作,讓石不語忽的生出不祥之感,「果然,英俊的人總會經歷特別的磨難……」

    「逝!」隨著一聲輕呼,捧著木盤的珈漣微笑著,從拐角處繞了出來,「要嘗嘗我做的小菜嗎?」

    「好、好啊!」石不語隨口應道,目光輕輕停留在那豐潤的櫻唇上,不由想起數月之前的綺麗一幕。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珈漣不由自主的撫上了嘴唇,隨即也憶起了那曾經的旖旎,頓時玉頰生煙,徐徐垂下了細膩的天鵝頸項。

    殘月透過疏密的霧色窺視人間,將一切都染上了淡雅的影兒,亭亭立在舷板上的玉人,也在這一刻,散發出清然的光暈……寬大的鵝黃衣襟在海風中輕輕飄揚著,不時露出一段細膩光潔的肌膚,只令人心曠神怡中,覺得這絕世獨立的佳人,彷彿真的便要乘風而去,從此遠居於那清冷的月宮……

    只是,越是驚訝於對方的清容喜人,癡癡凝望的男子,便越發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相貌,不覺苦笑著自慚形穢起來。心間蕭索之中,他乾脆便低下頭去,將注意力轉想那木盤中的小菜;嘴中不住嘟囔道:「罷了!罷了!用食物來忘記煩惱吧……」

    不過,即使是這樣簡單的願望也很難達成。粗大厚實的肉掌,似乎很難握起細長的竹筷並且夾起任何中意的菜餚,這讓原本便沮喪萬分的石不語,忽的生出舉起盤子倒向嘴中的恐怖念頭……

    珈漣在旁抿嘴一笑,輕輕接過竹筷,夾起一段嫩筍,送至那張愕然中的獠牙大嘴旁:「介意我餵你嗎?「

    「啊嗚!」石不語毫不客氣的一口吞了下去,隨即瞇起了眼睛,露出享受之極的表情。

    「還要再來一點嗎?」

    「嗚!可以嗎?那麼,我要那個!」

    「好的,還有呢?」

    「這個!」

    「嗯,還有呢?」

    「……」

    一頓牛嚼牡丹的吞嚥後,心滿意足的男子不知何時起已倒在玉人的腿上,心滿意足的摸起圓鼓鼓的肚子來,而放下竹筷的珈漣,卻仍然帶著溫柔的淺笑,輕輕的替他擦拭著嘴邊的污漬。

    「逝……」趁著某人心情大好,珈漣細細摩挲著他粗糙的毛髮,柔聲道,「其實,你不用那麼擔心的。」

    「嗯?擔心什麼?」石不語懶洋洋的睜開一隻眼睛。

    「就是變身的事情,我想,應該會恢復原貌的吧!」

    「……希望如此吧,我可不想以後在馬戲團打工。」

    「什麼是馬、馬戲團?」

    「那個嘛,解釋起來就比較複雜了。」

    「哦,那就不用解釋了。」珈漣微微點頭,忽的側過了臉去,徐徐放低了聲音,「我……只想讓你知道……」

    「嗯?」

    「其、其實,當初我之所以……並,並不是因為你的容貌……」勉力吐出這句話的女子,彷彿被抽走了氣力一般,整個身子都癱軟了下來。

    只是,捏著衣角的她,即使如此羞澀,卻仍然垂著滾燙的玉頰輕聲道,「況且,無論如何,我……不,妾身,都不會離開……」

    石不語怔得一怔,心中彷彿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該如何開口是好。珈漣的情誼,既讓這位本就心軟的男子感動,卻又令他在心情激盪之中,無法不去聯想那一份應當承擔的責任……只是,面對著如此月色,面對著如此的佳人,難道自己真的要做出大煞風景的事兒來麼?

    「逝……」見他木然僵硬,冀望著一份溫暖的玉人兒,不由得婉轉了柔音,輕輕的靠近了幾分,幾乎便要倒入那近在咫尺的胸懷之中。

    石不語歎了口氣,終於伸出雙手,搭住了那微微顫抖的香肩,輕輕的,推了開去……

    「珈漣!」望著那雙帶著幾分愕然幾分淒婉的明眸,男子挺直了身子,肅容道,「抱歉,但是,恐怕我們不能……」

    「為、為什麼?」忽然聞得如此噩耗的玉人,先是癡癡的囈語般詢問,隨即變了面色,流露著幾分焦急道,「是,是凝寒姐姐不許嗎?」

    「怎,怎麼會呢,你怎麼會突然想到她?」石不語有些尷尬的摸著鼻子。

    「……你不用瞞著。我知道,你和凝寒姐姐之間,一直有些……」珈漣的神色一黯,卻仍然仰起帶著清淚的面容,望著面前的男子道,「不過,珈漣真的不介意,所,所以……」

    「……麻煩聽我說完,好嗎?」石不語又開始苦惱的抓著毛髮,「事實上,我要說的是,我,不屬於,這個,時代!」

    「你,說的,是真的?」在聽完簡單的敘述後,珈漣陷入了寂靜的沉默之中,過得許久,才悠悠啟唇問道。

    「雖然有些荒謬,不過,是真的。」石不語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珈漣再度默然,側過了面頰,靜靜的仰視著黯淡的星光,流水的輕鳴中,她的柔聲徐徐響起:「那個女子,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

    石不語默默的閉起雙眸,腦海中漸漸被某個形象佔據了全部,他的聲音很輕,但透露著一種堅定:「我想,是的!」

    「重要到,可以放棄這裡的朋友、兄弟、凝寒、莫愁、漪靈……」珈漣轉過玉頰,對上了他的視線,「還有,我……」

    「……」男子深深的吸了口氣,逃避似的躲開了對視,「是的!」

    「我明白了……」珈漣的容顏在這一瞬間,徹底的黯淡在月色中。

    「珈漣,抱歉,我對不住你……」石不語歎了口氣,似乎最近,自己歎氣的頻率增加了許多,這是衰老的跡像嗎?

    「沒事!」在短暫的沉默後,彷彿要在沉寂中死去一般的女性忽的甦醒過來,露出了消失已久微笑,「我決定了!」

    「啊?什麼?」

    「我決定了!」珈漣淡淡微笑著,輕攏著被風吹亂的散發,「至少,在你離開之前,我要一直,守護著你……」

    「這,這樣也行?」

    「為什麼不可以?」在愕然注視下的玉人泰然自若的微笑著,「一生歲月,也不過區區百年,便有莫大神通,亦只能延壽百載。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離開這個世界,既然如此,為何不做一個知己,在那不知何時降臨的分別之前,讓自己在你的身旁,過得愉快一些?」

    「可是,這對你……」哽咽的男子,又是感動,又是茫然,心中,多了幾絲複雜。

    「不,別說了,我的心意已決。」珈漣輕輕捂上了對方的嘴唇,展顏一笑,「所以,即使你永遠是這副模樣,妾身也不會有絲毫介意的。」

    「……」在石不語能夠回答之前,兩片溫軟的櫻唇已輕輕映上了他的面頰,那麼的柔軟,那麼的溫和,彷彿自己所親吻的,不是一隻怪獸,而是童話中的王子。

    「而且,你知道嗎?」

    「嗯?」

    「其實,你之前的樣子,也不見得比現在英俊多少……」

    「……我勒!」

    本來肅然而催人淚下的場景,便在這樣的結束語中拉下了帷幕,姑且不論那躲在船艙後面的眾多窺聽者,是否因此大跌眼睛……至少一夜相擁、和衣睡去的兩位當事人,在次日的甦醒之後,卻極其默契的相視一笑,只覺那最後一點阻礙的隔閡,也於悄然中化為無形。

    而或許正是因為心情的好轉,獸化的男子,終於欣喜若狂的發覺,困擾著自己的莫大問題——醜陋的獸容,開始逐漸的褪卻淡化。在船隻到達盈霞的半個時辰前,他終於能對著水面,如釋大石般的出了口長長的惡氣。

    在遠方,戒備森嚴的港口上,一道悠長的身影正牽著身旁的小人兒,靜靜的望向水面上的船隻,在那兩張同樣絕美的容顏上,笑容,正徐徐的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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