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的春風從遠處徐徐襲來,隱約中帶著一絲血腥的味道……妖魎神色自若的坐於群妖環伺之中,雙目微閉,伴著長爪忽緩忽疾的擊地聲,輕輕吟唱著西廬一族的土謠。
南蘭與族中長老面面相覷,眼神中不由透露出幾分疑惑來。難道說,這夜襲獸欄的事,果真與他無關,還是說,對方已有恃無恐的湮滅了所有證據?
雙方對峙中,事不關己的男子輕曳著手中羽扇,不動聲色的向後退開幾步,將凝寒幾人護在身後。遠處,前去搜查的密雲武士正疾奔而來,塵土飛揚中的面孔望不清表情,但答案的揭曉,卻已即將臨近。
「族長!我等已探察明白!」未等身形穩定,其中一名銀角凹面的婺妖,已搶出稟道。
「快說!情況如何?」不等南蘭發問,幾位長老已搶先問道。
「並無情況……」那婺妖面色尷尬,怔了片刻,方才沮喪的搖頭表示沒有收穫。
「你可查探仔細了?」
「小的敢打包票!」婺妖聞言即刻挺直身子肅然道,頓了頓,又轉身走至妖魎身旁,指著對方道:「此事,只怕是冤枉了妖魎先生!」
妖魎聞言,嘴角微微扯動,口中淡然道:「冤枉倒是無妨,只是日後貴族……」
便在此時時,異變突起,只聽得鏘然一聲中,那婺妖忽的拔出兵刃,唰的一聲橫於對方頸上。任憑妖魎如何智謀多變,也決計料想不到,方纔還在懇然致歉的武士會突然發難。
而四周的圍觀者,更是過了幾瞬的功夫才回過神來。南蘭冷眉斜挑,上前一步,輕喝道:
「穆婺,休得無禮,速速放開妖魎先生!」
「族長,這廝毀了我族聖物,豈能放他?」那位被稱為穆婺的婺妖神色不變,手中兵刃反倒緊得一緊。
「你糊塗了麼?方纔你還親口說道,並未搜到任何罪證。」
「哼!哼!罪證?」穆婺冷然笑道,隨即探手入懷,取出一物,遠遠擲給幾位長老,「族長,其實我早有發現,只是不敢明言,怕這廝暴起發難罷了!」
幾位長老接過那物,只看得一眼,便不約而同的驚呼道:「丹囊!」
「不錯,正是辟元犀身上的丹囊!」穆婺咬牙恨道:「這廝將丹囊埋於居處附近的岩石下,欺我等不能發現。他卻不知,這辟元犀的精血頗為奇特,能將附近的淤泥染成一片深綠……」
四周群妖聞言,頓時喧嘩沸騰,咆哮震天,數百道充滿憤怒的目光齊齊投射在半跪在場地中央的罪魁禍首身上,若是目光能夠殺人的話,只怕這位西廬使者早已死了不下千次。
一位長老連忙抬手,壓下四周的呼聲,又轉頭怒喝道,「端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露!妖魎,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說?」
妖魎默然半晌,嘴角上揚,譏笑道:「哼!哼!欲加之罪,何況無詞!爾等要取我性命,儘管來拿……」
方說到到這「拿」字,他忽的趁勢大喝一聲,宛如晴天霹靂一般,押解著他的穆婺手腕一顫,兵刃不由鬆了幾分,卻被妖魎逮住機會,一個反轉掙脫出來,綠光閃動,身形已在半空,朝林外疾射而去。
「留步!」幾乎在同時,從方才起便一直若有所思的南蘭也已化回貂形,紫光後發先至,橫在綠光之前,交錯一撞,隨即幻回人形,悶哼落地。
只是,她雖吃了大虧,幾乎便要遁走的逃脫者也不好受,身形一滯,同樣落回地面。四周武士見狀,再無半分猶豫,呼嘯聲中,齊齊擲出手中長矛,妖魎反應不及,眼看便要殞命當場……
「妖華息爆!」
千鈞一髮之際,只聽得一聲長呼,兩道妖浪翻騰而來,堪堪擋住矛陣去勢,暴烈的轟鳴聲中,塵土猛然捲起,宛如沙暴一般肆虐於虛空之中,久久未曾平息。
黃塵漸散,群妖定睛望去,只見一儒服男子,手曳羽扇,昂然立於妖魎身前,滿面自得之色,不是那位幾乎要被遺忘的石不語,更是何人?
「石不語公子,你……」幾位長老對視一眼,滿面狐疑,神色中多了幾分戒備。
「各位,何必急於一時!」擺足了造型的男子微微搖頭,悠然歎道,「小生以為,此事其中疑點甚多。」
「證據確鑿,這廝更是畏罪逃遁,哪來什麼疑點?」
「不,我也贊同逝公子的判斷。」受得重創的南蘭也到了此時才恢復過來,勉強開口道,不知為何,她當著眾人面時,卻從不呼出「主人」二字。
石不語聞言微微一笑,頗為讚許,轉頭看了喘息不定的妖魎一眼,這才繼續道:「各位長老,妖魎先生隨行不過數人,如何能夜入獸欄,在毫無聲息的情況下殺死辟元犀,這便是疑點。」
「這算什麼疑點?那些武士中了迷藥,自然任他擺佈!」
「那麼,這迷藥又是怎麼下的呢?須知,獸欄三面靠著山壁,一面平坦遼闊,昨夜又是逆風。難道妖魎先生隱身後蹲著下藥嗎?」
「這……」
「再者,若我奪了膽囊,必然料到有人前來搜查。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藏在居處附近?這山中廣闊,難道就沒別的地方可藏嗎?
「這……」
「再者,既然密謀奪取膽囊,自然是越隱蔽越好。可是這位妖魎先生,卻彷彿惟恐天下不知一般,於昨日公開的威脅貴族。難道說,他喜歡挑戰高難度不成?」
「這……」
「所以……」石不語收起折扇,面色忽的肅然道,「此事大有蹊蹺,還需查證!」
群妖被他這一番話說得默默無語,滿心欲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一片寂靜中,忽聽得先前那位穆婺高聲呼道:「那麼,按逝公子你所說,妖魎卻是無辜,白白被我們冤枉的?」
「這個,冤枉不冤枉也不敢說,只是要細細探察再下定論。」
「哼!細細探察,若是探察上十年,只怕我族早就覆滅了!」
「何必十年!」石不語正欲應答,只聽得身旁玉音響起,「只需半個時辰!」
眾人愕然四顧,去尋那聲音的來源,卻見一向少語的凝寒排開人群,施施然步出,玉掌中環持著一面明鏡,裙帶舞於風中,襯著絕妙身姿,幾要飛天而去,其霜雪之麗,頓時壓得四周彷彿真空一般,鴉雀無聲。
「我雖不能查出元兇,但要洗刷妖魎先生的嫌疑之名,卻是頗為容易。」凝寒目光徐徐掃過當場,輕輕舉起手中明鏡。
「金水鏡?」一片愕然中,忽聽得那位狐族長老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驚呼。
群妖聞言,紛紛變色,更有膽怯者連連後退。這也怪不得他們,須知金水鏡一向以克制妖邪聞名,尋常妖靈只需被鏡光掃到,必受重創。這些藏於密雲山中的妖民,倒有大半聽聞甚至親眼目睹過這法宗元器的威力。
南蘭見狀,急忙抬手,安撫群妖,她卻頗有威信力,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便壓下了幾欲爆發的騷動。事畢之後,又斂容向凝寒施禮道:
「凝寒小姐,這東西如何會在你手中?」
石不語與師尊對視一眼,均是有些尷尬,過得片刻,還是臉皮較厚的男子搶先答道:「這個嘛,算是做好事的報酬吧!」
「原來如此!」南蘭微微點頭,嘴角輕輕上揚,顯然不信這一戳便破的理由。
不過此時,凝寒已藉機轉移話題道:「諸位,金水鏡分為陰陽兩面,陽面金光,擅能降妖,這點諸位都已知曉。只是除此之外,這鏡子的陰面也會射出銀光,能夠識破他人心中的邪思惡想。」
「那又如何?」
「若是妖魎先生果真是罪魁禍獸,心中定存惡念,若被銀光射中,必受重創。」
「我明白了!」石不語神色一喜,輕敲著手中羽扇道,「反之,若是妖魎先生在銀光下安然無恙,就可以證明他並未殺獸奪囊。」
群妖聞言,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起這事的可信度來。一位長老沉吟片刻,向前一步道:「辦法倒是可行……不過,你說這銀光能夠驗出心中邪念,又如何證明呢?」
「這……」饒是凝寒思索周全,突然遇到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也不由話語一滯。
「此事容易!」默然中,只聽得媚音輕啟,莫愁嫣然一笑,蓮步輕移,婷婷立於凝寒旁側。二人氣質迥異,卻同是傾倒眾生的絕色,此時並肩而立,遠遠望去,便如出得清水的並蒂芙蓉一般,令人一望之下,再捨不得移開半分目光。
「請小姐賜教!」那位發問的長老呆了一呆,方纔還禮發問,心中卻是有些納悶,「怪哉!那位逝公子也不見得出色,怎的身邊女子一個勝過一個?」
莫愁輕抿著櫻唇,浮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忽的朝一旁的男子招手道,「不語,今夜三更,奴家會在東面湖中沐浴……」
「什麼?」石不語一怔,還未及應答,便被一道銀光堪堪射中,頓時肌膚焦了一塊,不由痛呼著跳了開去,「喵喵的,你瘋……痛!好痛!」
話音未落,莫愁已丟下手中的金水鏡,提著羅裙趕上兩步,在對方腰間*上來了個「自由轉體360」,口中嗔道:「果然!你心中存著邪念!」
「靠!老大,任誰聽到美女洗澡,也會產生……啊!啊!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