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蘭蓉見狀,猛的合身撲上,虎面連看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飛起一腳,就欲將她踹開,他力量甚大,若蘭蓉那柔弱的身子真被擊中,只怕不死也少了半條命。
剎那之間,石不語不知何處來的力氣,膝蓋用力頂去,正撞在對方小腹上,虎面一吃痛,不由鬆開一隻手,卻恰恰被蘭蓉趕到,死死抱住那只胳膊,死不鬆開。三人毫無形象的一陣扭打,猛的失去重心,乾脆一起倒在地上,翻滾成一團。
「逝!小心!」混亂中,卻忽的聽到珈漣的驚呼。
「什麼!」石不語剛答出這兩字,就覺著身旁一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墜去,本能的伸手一抓,握住了身邊的一棵樹籐,再看周圍時,才發現自己已懸掛在陡崖邊上,蘭蓉則抱著他的脖子,掛在他身上搖晃,僥倖沒有墜落。至於虎臉,卻也抓住一塊突出的岩石,在半尺開外晃蕩。
「喵喵的!」石不語手中一軟,險些掉了下去,想不到三人翻滾混戰,居然不知不覺離了這麼遠,幸好有珈漣提醒一句。
「別怕!」回過神來,他連忙提醒懷中臉色慘白的蘭蓉,「救兵馬上便到!」
蘭蓉勉強露出笑容,顫聲道:「公子在這,我不……」
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處射來一道雷光,重重擊在崖邊,氣浪重重掀起,三人身不由己,一起高高飛起,慘呼一聲,向那深不見底的崖底墜去!
「靠!哪個王八蛋害我!」這是某人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死了嗎?」甦醒過來的男子,感覺自己彷彿處身海上,晃晃悠悠。他勉強睜眼望去,卻發現自己居然懸身在半空之中,一面是崖壁,身下卻是一張綠色的籐網。
「公子,你醒了?」身邊一股淡淡的香氣傳來,卻正是蘭蓉,帶著滿臉的喜悅,近身看著他。那張臉近看之下,如此的嬌艷欲滴,石不語本就神智未清,死裡逃生見得如此佳人,頓時一陣迷糊,只知道傻乎乎的看著對方。蘭蓉臉色通紅,不由低下頭去,卻並未避開。
「咳!」過了片刻,回過神來的男子,極其尷尬的坐起身來,轉移話題道,「運氣真好,居然落下的時候,會遇到這張籐網。莫非是哪位神女看我英俊,變張網出來?難道要小生以身相許?」
他只顧正胡說八道,蘭蓉卻越發漲紅了臉,顫著聲道:
「公子……」
「嗯?」
「其實,這網,是,是我變的。」
「啊!」
尷尬之中,卻聽得蘭蓉指著遠處,低聲道:「公子,那人還沒死!」
「什麼?」石不語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與兩人一起墜下的虎面,正如只破爛不堪的布袋般掛在崖壁上,一隻手深深的刺入石縫中,身體微微的顫動著。結合上方崖壁的拖行痕跡來看,可以很清楚的得出結論,這位硬漢生生憑著身體的強度,強行減緩了速度,最後懸掛於此處。
「公子,我們救救他好嗎?」蘭蓉看了片刻,轉頭問道,目中滿是不忍之色。
「救他?」石不語略微吃了一驚,「萬一他又撲過來……」
「他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應該不會。」
「話雖如此……」石不語自認不算壞人,卻也不是個救蛇的農夫,不過,在被蘭蓉的眼睛注視了幾秒鐘後,突然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同意,蘭蓉展顏一笑,閉起美眸默念,隨著淡綠色光芒的散發,虎臉附近的籐條,逐漸開始生長蔓延、交織成羅網狀,將他輕輕托在其中。
石不語在一旁看得有些詫異,難道說,這催生植物的法訣,便是姐姐前幾日傳授給她的?連這麼偏僻的法訣都有,嘿嘿,自己是不是應該從姐姐那再拐幾本過來,至少,也要為凝寒弄本吸納元力的元訣。
在這些彷彿具有生命的籐條的幫助下,幾人順利的下到了谷底。解開身上的籐條後,兩人費了些力氣,將虎臉抬到附近的山洞中,這漢子於崖壁上一路滑行下來,身上幾乎已經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幾處的骨頭更都已變形,看那樣子,不死也少了半條命。
「不……不用……你們……救。」雖然如此,在兩人審視其傷口的時候,虎臉仍舊勉強睜眼,斷斷續續的說道。
「閉嘴吧!」石不語重重敲了翹他的腦袋,「命都沒了,還要骨氣做什麼?」
不知道是被這句話打動,還是在劇痛下失去力氣,總之,在接下來的療傷過程中,虎臉再沒有抗拒的意思,一直瞪大了眼睛,癡癡的望著穴頂,只是偶爾因為扯動傷口會低吟上幾聲。
到得傍晚,等蘭蓉用乾糧為大家準備晚餐時,這位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大漢,已經能夠勉強支撐著坐起身來。
「謝謝……」他直勾勾的看了石不語半日,低聲吐出兩個字來。
「謝就算了。」石不語擺擺手,「不過,那幾顆被你糟蹋的靈丹,要加倍還我。」
「……」虎臉大概沒看過這麼市儈的人,頓時無語,還是蘭蓉在旁一聲嬌嗔,打斷了男子的計算。
「還打不打?」過了會,石不語扔了份乾糧給他。
「打!怎麼不打!你奪了我族數百條性命,難道就這麼算了!」
蘭蓉一驚,丟下手中的乾糧,張開雙臂,橫在石不語面前,幸好虎臉接下去說道:「不過,暫時不打,要打,也等先上去再說。」
石不語嘻嘻一笑,斜看著他道:「你倒真是實話實說,就不怕我晚上先幹掉你,省得上去你又找我麻煩。」
「要來就來,老赤我怕你不成!」
「得了吧,我才不跟野蠻人計較,沒見過不靠元力靠蠻力的打法。」
「我呸!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拉倒在地,踹我肚子。」
「喵喵的!你怎麼不說抓我頭髮?」
「那你吐我口水!」
「你抓我小*!」
「你卑鄙!」
「你無恥!」
隔著幾尺的距離,兩位男性唇槍舌戰了許久,到了最後,突然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原來臉上一片擔憂的蘭蓉見到此景,終於長吁了一口氣。
這一夜,便在如此的混亂中度過,臨到凌晨時分,石不語才昏昏睡去。瞇了半個時辰,猛然驚醒,卻發現身邊的虎臉已經沒了蹤跡,幸好蘭蓉還依舊縮成一團,靠在自己腿邊,否則,只怕要往那種最壞的結果推測了。
「喵喵的,我還以為你走了!」等他走出洞外打算洗臉時,才發現虎臉正蹲在湖邊的大石上,癡癡的發呆。
「放屁,俺老赤是那種不告而別的人嗎?」對方漫不經心的應道,眼神卻有些恍惚。
「你在想什麼?」我心中一動,順口問道,「那些糧食嗎?」
「是啊,沒了糧……靠,小子,你套我話!」
「嘿嘿,你就別指望那些糧食了,我實話和你說吧,今年的這批糧食早已收集起來,還有重兵把守,就你們現在這點人,就算讓你們放手去拿,也拿不了多少。」
「呸!」虎臉被這話刺激得跳起身來,過了片刻,忽的一聲長歎,軟了下來。
「你這傢伙!你們一群妖怪,要糧食做什麼?」見他沮喪,石不語乘機問道。
「你又想套我的話?」
「呀!居然被你識破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算拍馬屁嗎?」
「喵喵的,不說拉倒!」
然而,或許是因為心中的負擔需要有人來分擔,過了一會,虎臉終於一五一十的說出了實情。
「這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秘密。他瞇著眼睛道,「正如你所想,這些糧食,不是為妖搶的,而是為人。」
「什麼人?」雖然已猜到這種可能性,聆聽者卻還是大吃一驚。
「族人。」
「少胡扯,你是妖族,哪來的人類族民?」
「別打岔!」虎臉瞪了我一眼,指指自己,「你可知道我的來歷?」
「廢話!知道我還聽你磨牙!」
大漢沉默片刻,忽的扯開胸前的軟甲,露出胸膛上的一塊青鼎圖紋,朗聲道;「你可見過這東西?」
「妖皇!」石不語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驚呼,轉頭看去,卻正是走出洞口的蘭蓉,她神情古怪之極,又是詫異又是驚喜,緊緊盯著那塊圖紋。
「妹妹,你認得這圖紋嗎?」如此一來,石不語更是迷惑不解。
「公子,你有所不知,這是上古妖國的標誌,菡兒自有靈智起,便常聽谷中的槐樹公提起,所以一見之下,便能認出。」
「不錯,小姑娘。」虎臉望了她片刻,感歎一聲,「想不到,這中原的妖族,卻還未忘記我們。」
見石不語還是一臉迷茫,蘭蓉乾脆坐在他身邊,給他講解起來。
「上古時期,妖族鼎盛,其勢遠勝於人,後天誕妖皇,於西北荒漠建國,號為萬妖之國。」蘭蓉回憶著槐樹公所說,逐字逐句背誦出來。
「你的意思是,遠古的時候,曾經有個妖國存在,實力強大,對吧!」
「那是自然。」虎臉插口道,「我族先祖,便是那造人的女羲。」
「吹……」石不語剛吐出一個字,隨即想到自己看過的女羲塑像倒真的是半人半蛇,說不定……
「你不信?我且問你,你們人族口口稱女羲為源神,可知女羲的來歷?」
「這個嘛……似乎上古有清濁二氣,合而化為妖神女羲,人首蛇身。」
「倒也差不多,我族先祖降世之後,終日與群獸相對,頗覺寂寞,乃以半身形象造得人族。」
「原來如此,這倒與女媧差不多,很是偉大!」
「偉大個毛!這一偉大,卻偉大出了天大的麻煩。」
「粗俗!不過,此話怎講?」
「唉!先祖造人辛苦,終年沉睡,於夢中鍛煉己身,排出濁氣,化為魔神叱吒,蛇首人身……」虎臉一一道來,面色越發悲痛起來。
原來,那叱吒自降生起,不忿自己被排除,又覺得寂寞與自卑,竟是偏激報復起來。其時人族初興,疾苦弱小,叱吒橫加吞噬。女羲憐惜人族,於夢中驚醒,將術法教授,最終聯合人族傑出之士與叱吒戰,將其封印。只是同生共體,不能將其殺死,只能將其封印,逐漸削弱它的能力。
只是,女羲在封印叱吒後,自身實力也大大受損,加之在戰鬥中負傷,穹天大破,一時百姓多受天災困苦。女羲見狀,乃將自身一化為三,其一化為妖祖,於地界西南立下妖疆,庇護人族;其一化作世間諸多異獸,為妖祖羽翼;最後一部分則散為元力,補天,凝成穹天二十八星象。
「原來這世界的來歷是這樣的啊!」直到此時,直到二十幾後的今日,石不語才算真正瞭解這個世界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