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單知雄跳得足有數尺之高,「你說,那人便是秦暮?」
「那賣馬的,是不是金燦燦的臉膛,身形甚是高大?」
「……像是。喂!你說的秦暮,可是人稱『賽專諸』的那位?」
「沒錯!便是你每日都要念上數次,除了莫愁之外最愛的那位!」
「完了!」單二一屁股坐於地上,怔了半晌,忽的狠狠捶著腦袋,「啊!啊!俺真是個混蛋!」
「別傷心,我們不嫌棄你!」石不語拍著他的肩膀,心中也有些懊悔,早知如此,自己方才便跟出去看看了。
「員外,有故友前來拜訪!」單二正自殘甚歡,卻有不識趣的家丁入內稟報,被憤怒中的猛獸賞賜了滿臉唾沫與一個「滾」字。
「老單,可是誰得罪你了?」正在此時,門外卻未經通報的步入一人,白面長鬚,身形瘦長,雙臂幾乎垂到膝蓋,左手持根銀尖畫戟,肩頭卻背著副長弓。
「伯當兄!你如何來了?」單二隻望了一眼,便跳起身來,給了對方一個虎抱。不等人反應,又拉著石不語等人過來,一一介紹。
原來這人便是號稱「神箭將軍」的金陵俠士王伯當,世績乘他與行烈寒暄之際,在在石不語耳邊略加介紹道:「此人不但文武兼備、戟法高明,更難得一手好箭法,百發百中,道是百步穿楊也不為過。」
「早聞王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石不語對這人倒有些印象,還未及索要簽名,便被世績擠在一邊,他這三弟,收拾英雄的癖好,卻決不遜色於穿越者。
「豈敢!小可不過略具虛名罷了!」王伯當抱拳還禮,語氣溫和,寒暄數句,忽的轉頭對單二道,「老單,你卻是做了件蠢事。」
「嗯?」
「今日,可有一人來你莊上賣馬?你可是壓價買了他的?」
「……難道伯當你也是為秦暮而來?」
「原來你已知是秦暮,如何不留他住下,反要壓價買他的馬?」
「我……唉!」單二氣得鬍子直翹,很乾脆,又一屁股坐於地上。
原來,王伯當與秦暮卻是多年好友,今日偶經此地,恰遇這故友在店中獨飲悶酒。兩人交談幾句,方知秦暮因了公務耽擱,用盡盤纏,無奈之下將馬賣與二賢莊。王伯當深知單知雄是個仗義之人,又一向傾慕秦暮,之所以壓價買馬,必是不知對方身份,因此力邀秦暮再度同去二賢莊。無奈後者自覺落魄,無臉見人,再三推辭,用過午飯,便告別返還回東齊去了。
「我實是不知啊!」單二聽完這番講述,青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呆了半日,忽的跳起身來,向外衝去。
「老單,我知你現下難受,心中感到空虛、寂寞還有點冷……」石不語急忙將他扯住,「不過,也不至於投水自盡吧!」
「俺去追秦兄……」單二拚命一掙,脫開身,跑了出去。
「好一條漢子,知錯便改!」行烈在旁嘖嘖稱讚。
石不語白了他一眼,轉頭向王伯當問道:「王兄……」
「嗯?」
「東齊在哪面?」
「……東北方。」
「哦,多謝!」
「怎麼?」
「老單,似乎,好像,的確,在往西跑……」
當日深夜十分,一身酒氣的路癡單二,垂頭喪氣的打道回府。鑒於某人心情極度惡劣,眾人一反常態安慰許久,直到約定過些時日一同前去東齊,親自登秦門負荊請罪,方才使他心情略有好。
看看這時段有些不上不下的尷尬,眾人乾脆擺開桌子,打了一夜麻將。王伯當卻是條天生的賭棍,頗有青出藍而勝於藍的味道,不到天亮,便已業務精通,險些連師父的*都贏了去。石不語憤恨之餘,也不得不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賭了一夜,又睡了一日,第三日剛起來,單二便拉著眾人一同去往女羲殿,為受創的兄長祈福。石不語自然樂從,只願神佛保佑,今夜賭身附身,將那王賭棍吃進去的都給摳出來。
這女羲殿卻並不甚遠,眾人快馬馳騁片刻,便已到達。焚過香,拜過聖像,正在禱告時,卻聽見殿外家丁吵吵嚷嚷,擾人思緒。單二氣極,順手拽過一個,喝問何故。
那家丁回道,老爺昨日已提早吩咐供奉好生打掃殿堂,不料今日我等擺放祭品時,卻見一病人睡在廊前,擋住去路,因此抓著宗士,爭吵起來。
「豈有此理!」單二聞言大怒,反手抓起身邊供奉,在空中足足晃了七八個來回。
「員外!員外息怒!」那供奉在空中頭昏眼花的哭喊道,「那人是貧道東齊同鄉,只因路過此地,感染風寒,故此留他將養,並非有意衝撞員外啊!」
「且慢!」世績忽的攔下單二,「你說,那人是東齊的?」
「是,是,不然小人也不會留他。」
「可是一臉膛金燦燦的漢子?」
「……先生如何得知?」
那供奉話音未落,單二已怪叫一聲,衝了出去,一路高呼「秦兄!」待眾人尋到他時,卻見秦暮正低著頭,在那草裡亂撞,羞得幾乎要把身子都埋進,單二卻也坐倒在草內,緊緊扯住對方的手,口中直喚道:「叔保兄,可想煞老單了!」
「怎麼感覺很像gay……」石不語在旁看得狐疑不已,莫非老單追求莫愁只是幌子,他真正喜歡的,卻是男人?難怪他近來看咱家時,目光總是炯炯有神……
「逝兄弟,何謂之gay?」王伯當聽得一頭霧水,不解的探過頭來。
「這個嘛……便是兄弟之意!」
「原來如此,那麼我等日後也一起做gay如何?」
「…………」
「怎麼,莫非你瞧不上王某?不過贏你數兩銀子罷了!如此小氣?」
「王兄誤會了,咱是覺得,你我不已是gay了嗎?又何必多此一舉?」
「有理有理。」王伯當聞言頗喜,拍著石不語的肩膀道,「日後,便讓我等做對有飯有吃、有衣同穿的好gay!」
重逢戲上演完畢,眾人便七手八腳搭著秦暮回去。因了窮困潦倒外加風寒,秦暮整整瘦了一圈,只是虎倒而威不散,精神倒是頗好。石不語向他問起,那日救人之後何以不告而別?秦暮卻是輕輕搖頭,示意不可在此交談。
正說著話,單二已命人整治酒菜,緬著臉向秦暮賠罪,眾人齊齊相勸,倒是消了些須隔閡。待得酒過三巡,石不語便建議開桌麻將以示慶祝,卻被王伯當以秦兄需要休養為由徹底否決,不由深恨。
「喵喵的,你們如此圍著他七嘴八舌,便算是休養了嗎?」石不語心道,「看來王賭棍,是存心不想把吃進去的吐出來了。
他正如此揣測,就聽得秦暮轉頭向行烈問道:「程兄,不知你兒童之時,可曾在東齊住過?」
「咦?秦兄如何得知?」行烈吃了一驚,虎目圓睜。
「啊!你小名可是喚做程一郎?」
「……正是!你……」
「哈哈哈哈,好你個程一郎,如何不識我?可還記得太平郎否?」秦暮猛然大笑,重重砸了對方一拳。
「你!你是太平郎?」行烈霍然站起身來,緊緊抓住他的肩膀。
「正是我啊!」
「你真是太平郎?」
「嗯!」
「便是那個總與我比誰的小弟弟長,每每流著鼻涕,時常去巷口包子鋪偷吃還誣陷我的太平郎?」
「……我有這麼過分麼?」
原來,秦暮之父,卻是北齊武衛大將軍秦彝,因周兵犯境,於亂軍中被小廣廣的叔叔——大楚第八條好漢楊林所殺。之後母親帶他流落民間,幸被行烈母子收留,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如兄弟。後因濟州年荒,行烈母子卻別了秦暮,自往清河縣去了。從此之後,便沒了聯繫,想不到,今日卻在這裡相遇。
「原來叔寶兄也是將門之後,不知家中可還有什麼親人?」單二聽得感慨不已,在旁問道。
「母親尚在,除此以外,聽聞先父當年有個妹妹,只是時間久遠,如今不知嫁向何處,縱使相見,恐也認不出我那姑母了。」秦暮搖搖頭,語氣頗為傷感。
「無怪叔寶兄當初死活不肯做這衙役,還是伯母下了嚴令才勉強屈從。」王伯當在旁歎道,一幅瞭然於心的神情。
「正是如此。不是秦某桀驁,想我也是將門之後,平生志向,只願輔佐名主,斬將奪旗,開疆展土,區區捕快,又如何能遂我意?」
「秦兄莫急。」世績搖著不知從何處偷來的蒲扇,笑道,「我等當守時以待,自有潛龍出淵之日。」
「徐兄弟言之有理,秦某受教了。」
「聊完了麼?」石不語伸個懶腰,「我等打上幾圈,以示慶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