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斗寶（五）
何耀坤此時突然有點幸災樂禍了，王嘉緯講評的好，那麼羅世襄剛才的努力就算是白瞎了；講評的不好，眾人會把所有的嘲諷送給王嘉緯，反正無論好壞，最終的焦點都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想到這裡，也禁不住地跟著鼓起掌來，而且還特別賣力。
看到何耀坤賣力鼓掌，旁邊的人不由發自內心地讚歎，「看，這就是大師的胸懷與度量，都學著點吧。」
羅世襄見王嘉緯沒有放棄，微微一笑，也跟著鼓掌，雖然對於這幅畫是志在必得，但年輕人有勇氣在自己講評過後，還敢於表達觀點，這是好事兒。
於是眾人的掌聲更加熱烈起來，但並沒有幾個人真心地看好王嘉緯，高山仰止啊。
見眾人的掌聲熱烈的有些莫名奇妙，王嘉緯抬了抬手，示意掌聲可以停下來了，道了一聲謝後，道，「剛才前面的幾位前輩都講得很好，尤其是何老對這幅畫的藝術價值的肯定，羅老通過對畫風與書法的對比，判斷此畫為真跡，他們的觀點我都非常贊同，也正是我想說的，因為這的確是宋徽宗趙佶的真跡無疑。」
王嘉緯巔峰語氣非常肯定，比羅世襄的所用的傾向更加明朗，頓時讓眾人眼前一亮，且看有什麼新鮮的說法。
「在何老與羅老的基礎上，我需要補充的有三點，第一是印章的對比，這幅畫共有十五方印章，分別是葫蘆印『御書』，方印『政和』，方印『雙龍』，以及大方九疊文的『內府圖書之印』，這幾方印鑒和故宮珍藏的趙佶真跡上的印章無異，因而可以確認這些印鑒為真。」
「第二，這幅畫的裝裱是典型的『宣和裝』，無論是印璽、格式、形制都與故宮珍藏的梁師閔的《蘆汀密雪圖》卷的形制相符，而贗品卻往往形制不符，更遑論鈐印的位置格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相信大家都看過這幅畫裝裱用的黃絹，先看看黃絹的紋理，發現橫豎絲線粗細相同，且比較粗，這個特點只有宋代中期才有的特點，宋中期以後的絲絹都是紋理絲線細，在以後就成了雙線；再通過對杭城絲綢博物館珍藏的宋絹對比，很容易發現裝裱用的黃絹是貢絹，因而可以斷定這是宋代的裝裱，而在當時，絕沒有人敢於模仿當世的官家趙佶。」
「通過以上的證據，我斷定這是宋徽宗真跡無疑，事實上，這幅畫即使不是宋徽宗趙佶的作品，也一樣是傳世名畫，就比如《聽琴圖》，雖非宋徽宗作品，但它依然是國畫史的一座高峰。」
聽著王嘉緯娓娓道來，眾人這時候算是真正明白了，這畫果然是真跡，剛才何耀坤和羅世襄雖然說的精彩，但多少都有些讓人云裡霧裡，畢竟在場的不是每個人都是藝術鑒賞家。
待到王嘉緯講評完畢後，現場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王嘉緯這樣說其實也是被逼無奈，剛才何耀坤和羅世襄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只有另闢蹊徑，好在他們並沒有說完所有能說的。
「我說吧，王嘉緯一定會一鳴驚人，這下你們信了吧？」有人一邊興奮地鼓掌，一邊跟朋友嘀咕了起來。
「你還別說，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竟然觀察入微地從絲絹上發現了一個大師都不曾發現的證據。」王嘉緯說得通俗，眾人聽得明白，所以自然就信服了王嘉緯的答案。
「這個也不對啊，絲絹是真的，也有可能畫是假的啊，這種情況很多啊。」還是有人不太相信，畢竟古玩行造假的手段千奇百怪。
「你剛才難道沒有聽清楚嗎，這幅畫的裝裱完全符合『宣和裝』的形制，而且印章全部為真，只有一樣是真，的確懷疑，但是嘉緯先生已經從各方面論證了這幅畫是真跡。」
「長見識了，這樣的觀察力，實在佩服。」有人回想著剛才看到的情形，喃喃自語道，心中佩服不已。
羅世襄聽到王嘉緯說最重要的一點是裝裱用的絲絹是宋代中期的貢絹，立即回想了起來，發現果然如王嘉緯所說橫豎一樣粗的單絲，但又確實比宋以後的粗，宋代中葉以後的更是雙絲，這的確是一個重要的證據，貢絹很難流入民間，即使一般造假的也不會注意到這個細節，再往後也就不存在當年的貢絹。
想到這裡不由歎了口氣，心道果然是一代新人勝舊人，真的老了，居然沒有注意到這樣一個細節。
何耀坤原本聽著王嘉緯第一第二個觀點的時候，還頗為不屑，但聽到王嘉緯最後一個論點拋出後，不由歎了一口氣，這個自己還真沒有注意到，只是確認那是一幅古畫，心道，「沒想到一敗再敗，這次算是栽了，還好好歹還有個劉老頭墊背。」
但此時，最興奮的人莫過於盛世昌，先是聽到羅世襄確認真跡，接著又聽王嘉緯首先是認同了畫風與藝術價值後，又從裝裱、裝裱、材料等方方面面證明了這是趙佶真跡後，激動淚流滿面，這些年若非一口氣，恐怕也沒有自己的今天，而今天的鑒定結果也讓自己當年的委屈得以伸張，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對人說自己當年沒有打眼吃藥。
「女士們先生們，現在是有你們做決定的時候了，平日裡我們只能被人代表，看著那些完全不認識我們的人在代表我們投票，但今天，這一票屬於你們自己，請你們投出最尊貴的一票，選出你們心中的勝利者。」主持人很是煽情地說道。
台下頓時一片叫好之聲，甚至有人大喊王嘉緯的名字。王嘉緯身為政府幹部，聽到這話的時候不由愣神了一下，內心也頗為尷尬，自己又何嘗不是被代表的人，想要自己代表自己何其難啊，那必將是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
當主持人報出前面幾位的名字時，舉手的寥寥無幾，但到了何耀坤的時候，舉手的人達到了4成。見自己還有4成的支持率，何耀坤笑了笑，雖然已經意識到了失敗，但還有四成支持率，已經算是不錯了，便起身向眾人拱了拱手表示感謝。
接下來羅世襄的支持率讓王嘉緯也是大吃一驚，竟然超過了六成，看到這個數據不由心中一驚，不過瞬間又平靜了下來，自己在最後，只要超過六成，依然不會輸。
「謝謝各位，能得到大家的支持我很高興，不過我以為王嘉緯先生的眼力比我更犀利，因為他比我發現的更多，我為我們古玩圈有這樣一個犀利的年輕人感到驕傲。」看到自己的票數過了六成，羅世襄也沒有特別興奮，起身沖眾人拱手道，話說的更是漂亮，讓人無可指摘。
何耀坤聞言不由冷笑一聲，心道這個死老頭子還真能裝，明知道自己要輸，竟然站起來裝好人博取虛名。
「現在是表決王嘉緯先生的點評，也是決定今天這最後一場的冠軍誰屬的時候到了，請舉手！」主持人待到羅世襄致謝完畢後，對著話筒用充滿激情的聲音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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